多米利克率領三萬大軍,還在出征苦橋的半道上。


    與此同時。


    河灣地,苦橋。


    這是卡斯威家族的家堡,城堡不大,是木石結構,塔樓不高,隻因四周都是平坦空曠的原野,顯得比實際高出不少。


    雨已經停了。


    但天色卻更加陰沉,濃密的烏雲,猶如巨大的幕布,仿佛隨時會墜落下來,將整個城堡罩住。


    聖堂大廳。


    七彩虹光透過穹頂上的琉璃窗斜射進來,無數灰塵在光束中飛舞,空氣中彌漫著熏香的味道。


    大廳正前方是七座祭壇,供奉著七神——天父、聖母、戰士、鐵匠、少女、老嫗、陌客。


    一眾河灣風暴地的大小貴族,正在替他們的國王——藍禮·拜拉席恩作著祈禱。


    人群最前方,聖母的祭壇前。


    一位修士帶領著上百位孩童繞成一圈,吟詠聖歌。


    “小玫瑰”瑪格麗·提利爾,此時正站在孩童圈的中央。


    她白皙修長的纖手,握著一支剛剪下的金色玫瑰,低頭默默為自己的國王陛下祈禱著。


    此時的瑪格麗神情專注,挺拔秀美的鼻梁、微微緊抿的紅唇,讓她透露出一股嫻靜秀美的氣質。


    哪怕她的身形不足聖母雕像的十分之一,卻讓大廳的貴族們,覺得她才是聖堂的中心。


    祈禱結束後,一眾貴族們緩緩離場。


    山姆威爾·塔利,也跟在後麵。


    身為“國王之手”多米利克·波頓出使苦橋的副手,他跟隨瓊恩·萊特,親眼見證了藍禮·拜拉席恩遇刺一事。


    然而,當他們準備離去的時候,卻遭到了河灣貴族們的扣押!


    混亂中,山姆威爾·塔利因為太胖,沒能及時爬上馬背,失手被擒。


    好在山姆威爾本就是角陵塔利家族的長子,河灣貴族們大多認識他,倒也沒有為難。


    一直把山姆威爾關在苦橋的軍營裏,直到幾天前,才放他出來,甚至允許他來參加這次祈禱。


    “山姆威爾爵士。”


    突然身後傳來好聽的女聲,山姆威爾好奇回頭。


    那是一位有著猶如林間小鹿一般、棕色眼眸的可愛少女。


    隻見瑪格麗嫣然一笑,迎了上來:“山姆威爾爵士,方便陪我喝個下午茶嗎?”


    “我,我……瑪格麗小姐,哦,不,王後陛下……”


    山姆威爾連忙撫胸行禮,語無倫次,仿佛不敢去看少女的眼睛。


    他非常意外,這位美麗的瑪格麗小姐,為何會對自己發出邀請?


    身為藍禮·拜拉席恩的王後,這位高庭最美麗的“玫瑰”,竟然親自邀請山姆威爾·塔利這樣的小醜喝下午茶。


    這一幕,讓聖堂中的眾人都看傻了眼。


    尤其那些年輕的男性貴族們,目光中噴出的無形火焰,幾乎要把山姆威爾烤熟。


    然而,麵對這樣一位身份高貴的美少女的邀請,山姆威爾心中卻升起了警惕。


    他雖然又胖又膽怯,但並不傻。


    山姆威爾自問可不是什麽青年俊傑,也沒什麽值得對方圖謀的東西。


    他雖然是角陵的長子,卻早已被藍道伯爵趕去長城,喪失了繼承權,如今的正式身份,是“國王之手”出使苦橋的使者之一。


    “怎麽?爵士,你不願意嘛?”瑪格麗嘴角依舊含笑,隻不過多了絲慍怒。


    “願意、願意。”


    山姆威爾猶豫了半晌,想起這是別人的地盤,根本沒有容他拒絕的權力……


    於是,山姆威爾答應了瑪格麗的下午茶,然後回到自己居住的房間。


    “不知道瓊恩現在怎麽樣了?”


    山姆威爾不由想起了他的好哥們瓊恩·萊特,有點痛恨自己為何這麽胖,連馬背都爬不上!


    但現在想什麽也是無用。


    山姆威爾幽幽歎了一口氣,略微洗漱一番,邁著肥胖的身子,參加“王後”瑪格麗的下午茶……


    …………


    自從藍禮·拜拉席恩在風息堡附近與史坦尼斯對峙期間,遭遇刺殺,身受重傷。


    以亮水城佛羅倫家族為首的勢力,倒戈投效史坦尼斯。


    駐紮在苦橋的河灣風暴地聯軍,也因為這些原因,差點分崩離析。


    好在,幾日前。


    從高庭趕來的梅斯·提利爾公爵,聯合一些效忠藍禮與提利爾家族的貴族們,發動一場軍事肅清,及時鎮壓了叛亂者的勢力。


    那些已經投效了史坦尼斯的領主們麾下的士兵,不是被捕,就是紛紛逃離。


    而苦橋軍營的六、七萬步兵,也隻剩下四萬人。


    好在“百花騎士”洛拉斯和馬圖斯·羅宛伯爵、藍道·塔利伯爵,及時帶回了受傷的“國王”——藍禮·拜拉席恩,以及二千餘仍然效忠他們的騎兵部隊……


    原本近八萬苦橋大軍,如今隻剩下四萬兩千餘人。


    加上梅斯公爵從高庭帶來的一萬五千人馬,堪堪才五萬七千餘人。


    不過,這仍然是一個龐然的數字!


    …………


    “祖母大人,沒想到這次您竟然親自來了!”


    瑪格麗給“荊棘女王”奧蓮娜·雷德溫夫人倒了一杯茶。


    “我原本隻是讓你父親來的,但實在不放心那個傻兒子,隻好跟著來了。”


    普通老人根本經受不住長途行軍,但奧蓮娜夫人的身子骨,似乎比尋常老人要硬朗得多,從高庭一路趕來,也沒見她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


    而梅斯·提利爾公爵雷厲風行鎮壓住苦橋的叛軍,想必也是出自這位“荊棘女王”的主意。


    瑪格麗在奧蓮娜夫人身邊坐下,親昵地摟住她的手臂,問道:


    “祖母,您為何讓我邀請那位山姆威爾·塔利喝下午茶呀?實話說,他是我見過最胖的人了,又胖又難看……”


    奧蓮娜夫人點了點孫女的鼻尖,笑道:“你試著猜猜我的用意。”


    瑪格麗搖晃著小腦袋:


    “那胖子又肥又膽小,身上也沒有什麽過人之處!


    這麽一個被家族拋棄的廢物,甚至被他父親送到長城當守夜人……


    我猜您應該是為了那位‘國王之手’多米利克·波頓吧?


    那位‘國王之手’為何千裏迢迢把山姆威爾召到麾下,還派遣他作為出使苦橋的使者?”


    “沒錯!”奧蓮娜夫人滿意地點點頭,意味深長道:


    “因為多米利克·波頓知道,他是藍道·塔利的長子……”


    角陵的塔利家族。


    在提利爾的眾多封臣中,影響力和實力遠不及舊鎮的海塔爾,青亭島的雷德溫,甚至連羅宛、佛羅倫都比不上。


    即便在河灣二線貴族裏,也排不到靠前的位置。


    但是在河灣地眾多領主貴族中,塔利家族始終保持著強烈的尚武精神。


    這也是因為角陵地處河灣地和多恩的交界處。


    曆史上河灣地與多恩持續不斷的戰爭,令塔利家族一直盛產勇武的戰士。


    不同於舊鎮的知識與財富,青亭島的美酒與艦隊,角陵盛產戰士和將軍。


    藍道·塔利更是其中的佼佼者,“篡奪者之戰”中,他統帥的南境部隊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罕有敗績。


    “岑樹灘之戰”更是藍道伯爵最得意的戰績,他在這一戰中身先士卒,成功地擊退了篡奪者勞勃·拜拉席恩。


    這更是讓塔利家族威名遠播。


    “祖母,那位國王之手是想利用山姆威爾,拉攏塔利家族的藍道伯爵?


    這也太卑鄙了!”


    年輕的“小玫瑰”不忿道:


    “不過藍道伯爵對提利爾家族一直忠心耿耿,肯定不會背叛我們,更何況山姆威爾本就是他送到長城的棄子!”


    “我自然相信藍道伯爵不會背叛高庭,但是你那個傻瓜父親,已經暗自嘀咕著收回藍道伯爵手中的指揮權……”


    “這……”瑪格麗又吃了一驚。


    藍道·塔利伯爵的武力和統率力都很強,長期以來,一直當任高庭的先鋒官。


    藍禮·拜拉席恩“稱王”之後,甚至直接任命他為整個聯軍的指揮官。


    如今,自己的父親——有著“充氣魚”之稱高庭公爵梅斯·提利爾,竟然懷疑起了自己手下的大將……


    “好在,我及時用拐杖敲醒了他的腦袋,讓他收回了這個決定,不過……這也許就是那位國王之手的用意……不論他因何原因把山姆威爾派過來。”


    聽完祖母的話,“小玫瑰”瑪格麗沉默良久,利用山姆威爾,離間提利爾與塔利,那位“國王之手”真是卑鄙。


    他的計謀如此簡單,卻非常有效!


    奧蓮娜夫人望向窗外落葉的樹木,半晌之後又歎息道:


    “局勢的變化真是太快,如果藍禮醒不過來了,我們提利爾家族又該何去何從?”


    “聖母一定會保佑陛下的。”瑪格麗語氣無比虔誠道。


    奧蓮娜夫人皺眉:“傻瓜才會相信那些泥塑的雕像!


    如果不是那位‘國王之手’多米利克·波頓、已經和史塔克家族訂婚,我甚至打算讓你嫁給他!”


    “祖母,您怎麽能開這種玩笑?


    我可是藍禮陛下的王後!”


    瑪格麗知道奧蓮娜夫人這話並非開玩笑,但也隻能當成玩笑來聽了。


    “王後?”


    奧蓮娜夫人嗤笑一聲,“如果諸神最終沒有站在藍禮那邊,這一切都是泡影……”


    -----------------


    城堡的一處廳堂。


    年輕美貌的侍女們,如穿花蝴蝶般行走在長桌間,將一份份美味佳肴奉上。


    鱒魚沙拉、炭烤羊腿、香煎鵝肝、奶油濃湯、茉莉蛋糕,以及剛從高庭運來的新鮮草莓,看得山姆威爾食指大動。


    這是一場下午茶,但規模堪比一場小型宴會。


    山姆威爾暗自嘀咕,果然大貴族就是不一樣!


    他也曾是角陵的繼承人,自小也享受過不少美食,但與之相比,實在是小巫見大巫。


    這次下午茶,是為山姆威爾準備的,因此沒有別人參加。


    沒見瑪格麗·提利爾出現,山姆威爾·塔利耐著性子等了一會兒。


    最後實在是按捺不住美食的誘惑,悶頭開吃。


    當他切開那隻冒著油脂的烤乳豬,將其中鮮嫩多汁的部分,塞入肚中時……


    “嗒嗒嗒”……清脆的腳步聲響起。


    一件淺綠色的絲質束腰長裙,將少女勻稱高挑的身形曲線凸顯無遺,柔軟的棕色卷發,披散在光潔的肩上,嫵媚的精致五官,有著讓人一見難忘的獨特魅力!


    有著“高庭玫瑰”之稱的瑪格麗·提利爾,終於來了。


    此時,瑪格麗的小臉上有些陰鬱。


    這個死胖子!


    她才換身衣服的工夫,沒想到山姆威爾就自顧自地開吃了?


    簡直不把她這個主人放在眼裏!


    山姆威爾也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惴惴不安的站起來,像是犯了錯的孩子,不斷搓手:


    “瑪格麗小姐,不,王後陛下……我,我實在太餓了。”


    “沒關係,爵士。”瑪格麗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這場下午茶,本就是為你準備的,請盡情享用。”


    “那我就不客氣了!”


    山姆威爾興奮之下,迅速將其餘的食物塞進嘴裏。


    用餐期間,他還“殷勤”的給瑪格麗切了一塊又肥又膩的豬腿肉,看得“小玫瑰”一陣反胃。


    直到桌子上的食物,一掃而光。


    瑪格麗鬆了口氣,正準備辦正事。


    卻見山姆威爾叫來身後的侍女,道:“麻煩能給我再來一份烤乳豬嗎?”


    侍女看著眼前這位胖子,憋著笑道:“好的,您請稍等。”


    “烤乳豬這麽好吃?”瑪格麗無奈問道。


    “是的,瑪格麗小姐,哦,王後陛下,這是我這輩子吃到的最美味的佳肴,一時失態,還請您見諒。”


    麵對山姆威爾的厚臉皮,瑪格麗一時也不好多說什麽:


    “那你吃吧,但也別吃太撐,否則我擔心你胖的爬不上馬背,哈哈哈……”


    這句話,一時間讓山姆威爾想起了傷心事。


    他正是因為太肥胖,沒有及時爬上馬背,這才和好兄弟瓊恩失散,失手被擒。


    不過,山姆威爾隻傷心了半秒鍾,就將這股悲傷化為了食欲。


    直到第二份烤乳豬被吃得一幹二淨,山姆威爾滿足地拍了拍肚子。


    這個世界上,果然隻有食物才能慰藉人心!


    當山姆威爾準備叫上第三隻烤乳豬的時候……


    瑪格麗終於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開口道:


    “山姆威爾爵士,好東西應該慢慢享用才是,我們不如先聊聊天吧。”


    “您說的對,王後陛下。”山姆威爾小心翼翼地用餐巾擦了擦嘴:


    “不知道您想和我聊些什麽?”


    “隨便聊聊,什麽都行。”瑪格麗語氣溫和道。


    現在整個苦橋的局勢極為複雜,藍道·塔利伯爵更是高庭倚重的大將。


    瑪格麗在奧蓮娜夫人的授意下,試圖從這位又肥又胖的山姆威爾·塔利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情報……


    比如,那位“國王之手”多米利克·波頓,是否有收買塔利家族的意圖?


    如果有,又許諾了什麽好處?


    而藍道·塔利伯爵有沒有作出回應?


    當然,這些敏感問題不能直接問出來。


    瑪格麗必須施展一些手段,從這個胖子嘴裏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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