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禮帳中燭光通明,映得絲綢帳篷似乎在放光。


    兩名“彩虹護衛”守在大帳門邊。


    他們頭盔上飄著長長的絲羽毛,肩上垂著彩虹披風。


    燭光照在他們的外衣上,給全身鎧甲上的瓷釉以一種病態的色彩。


    帳內,十幾個小鐵盆裏的煤球在燃燒,散發出絲絲溫暖。


    “百花騎士”洛拉斯正與自己的“國王”藍禮·拜拉席恩,一起作著祈禱。


    隻不過他們並非跪伏在七神的雕像前禱告,而是坐在厚實的床鋪上。


    藍禮的鎧甲乃是深綠,是夏日密林裏樹葉的色彩,綠得深沉,似乎能吸收燭光的焰芒。


    洛拉斯正把藍禮的背甲和胸甲解開,露出裏麵的加墊外衣。


    “我軍已準備就緒,吹響號角,隨時可以發動一場突如其來的夜襲!”洛拉斯在他耳邊提議道。


    藍禮表情淡然卻認真:“要人們說我背信而勝,發動毫無騎士精神的偷襲?明天的黎明,才是約定的時間。”


    “黎明是史坦尼斯選擇的時間!”


    洛拉斯非常犀利的指出,“他想背靠初升的太陽衝擊我們,而我軍則幾乎是半盲狀態。”


    “那最多隻能造成片刻的驚駭,而我們的軍隊無論是質量還是數量,都遠在他們之上!”


    藍禮自信地說。


    “好吧。”洛拉斯為他解開腰間束縛的皮帶,以及金色的扣子,開始吞吞吐吐。


    藍禮一臉享受地將雙手放在“百花騎士”的頭發上:


    “我老哥去世之後,不許任何人侮辱他的屍首。他是我的血親骨肉,我決不允許誰把他的頭顱穿在槍上到處炫耀。”


    “假如他投降呢?”洛拉斯抬頭問。


    “投降?當年梅斯·提利爾把他困在風息堡,他寧可吃老鼠也不願獻城。”


    藍禮挑起“百花騎士”的下巴,緩緩講述道:


    “到最後山窮水盡,實在支撐不住,加文·威爾德爵士和他手下三個騎士、合謀打開一道邊門開城投降,卻不料被史坦尼斯逮個正著。


    他下令用投石機把他們從城上拋出去。


    我還記得加文被捆上去時臉上的表情,他一直是我們的教頭啊。”


    “他們真的被從城內擲出來?”洛拉斯一臉驚訝。


    “沒有,因為克禮森學士勸阻了史坦尼斯,他說既然我們困窘得快要吃同伴的屍體,怎麽能把好肉就這麽投擲出去呢?呃……哦……”


    藍禮把他頭發攏了攏,拉他起身,然後解開洛拉斯的襯衣:


    “多虧洋蔥騎士,我們才沒有墮落到啃食屍體的地步,當時那是迫在眉睫的事了。對加文爵士來說更是如此,他死在牢裏。”


    “真是個悲傷的故事。”洛拉斯敞開胸膛。


    藍禮想了想,“戰鬥的時候,有件事你注意一下。”


    “陛下,您請吩咐。”


    藍禮摸著下巴道:“……呃,如果巴利斯坦·塞爾彌在我老哥的陣營裏,千萬要活捉他。


    他雖然老邁,但在七國中的威望甚高,在許多貴族眼中,他效忠誰,誰才是真正的國王。


    布蕾妮要求的那件披風,原本是我留給塞爾彌的,希望他能投奔於我……”


    “據說巴利斯坦爵士,自從離開君臨城後,就沒了消息。”洛拉斯眉梢一垂。


    “沒錯,但他一直沒在高庭出現。


    我了解那位老人,他需要一位供他守護的國王。


    既然他沒站到我這邊,那麽,除了史坦尼斯,他還能在哪兒呢?”


    “如您所願,陛下。我保證,他將不會受到任何傷害。”洛拉斯搭上藍禮那略顯寬闊的肩膀。


    兩人擁抱在一起……


    …………


    黑夜中,“洋蔥騎士”戴佛斯·席渥斯舉著火把,騎馬走在前麵。


    身後跟著渾身籠罩在緊密鬥篷和兜帽裏的紅袍女巫。


    他們離藍禮的營地愈發近了,幾乎可以看見包圍在裏麵的上千堆閃爍的營火。


    為了防止意外,戴佛斯足足準備了四匹馬。


    即使如此,他依然緊張得像拉滿的弓弦,因為隨時可能撞見巡邏的衛兵。


    梅麗珊卓騎在馬上,從頭到腳罩著一件暗紅色鬥篷,兜帽遮掩下的臉龐一片蒼白。


    “我聞到你身上的恐懼,爵士先生。”紅袍女巫輕柔地說。


    “那是因為有人剛告訴我,長夜黑暗,處處險惡……”


    戴佛斯額頭滾出豆大的汗滴,注意力集中在前路上。


    借著茂密樹叢的掩護,他們離敵人越來越近,但紅袍女巫似乎並不在意。


    “你是好人嗎,戴佛斯·席渥斯?”她問。


    好人會幹這種事?


    “不知道。”戴佛斯說,“我對我妻子很好,也努力當個好父親,為我的孩子們在這個世界爭取一席之地。


    莪曾經觸犯過諸多律法,但今夜我才首度感覺罪惡。


    我隻能說我是個複雜的人,身上有好也有壞。”


    “你是個灰色的人,”梅麗珊卓笑著說,“既不黑也不白,兩者兼而有之。是這樣嗎,戴佛斯爵士?”


    “就算是吧,那又怎樣?在我看來,世上大多數人都是如此。”


    “如果洋蔥有一半腐爛發黑,那便是顆壞洋蔥。一個人要不當好人,那就是惡人。”


    夜色愈發陰沉,戴佛斯對梅麗珊卓道,“那您呢?敢問女士,您是好人還是壞人?”


    這話惹得她咯咯直笑。


    “噢,問得好。從我的角度而言,我也算某種形式的騎士,我是光明與生命的鬥士。”


    “然而今夜你卻要殺人,”戴佛斯不客氣地說,“似乎要用一種卑鄙的手段。”


    在兜帽的陰影下,梅麗珊卓的雙目,如淺紅的燃燭一般炯炯發亮:


    “卑鄙?難道隻有手持刀劍,才算是堂堂正正嗎?”


    “當然!”戴佛斯肯定道。


    梅麗珊卓再度大笑,“戴佛斯爵士啊,你正迷失於黑暗與混亂之中呢。”


    “那未嚐不是件好事……請安靜!”


    戴佛斯指指前方幾隻火把的亮光,示意她噤聲。


    他們的呼吸伴隨著馬嘶,在樹林中回蕩,直到幾名巡邏的衛兵消失在視野中。


    “我們隻能到這兒了,再近的話,隨時會被巡邏衛兵發現。”戴佛斯提醒道。


    “好吧,爵士先生。”


    梅麗珊卓沉吟片刻,“請給我在地上鋪上毯子,然後在一旁守候,不要讓任何人、包括一些動物打擾到我。”


    “遵命。”


    東西早已準備好,放在馬背上。


    戴佛斯手腳麻利的鋪好毛毯,還放上柔軟的天鵝絨床單:


    “女士,可以了。


    不過我很奇怪您這是幹什麽?在這裏睡覺?


    我從未見過有刺客這樣去刺殺目標!”


    “很快你就知道了。”紅袍女巫這才翻身下馬。


    當著“洋蔥騎士”的麵,梅麗珊卓掀開兜帽,抖掉一身緊密的鬥篷。


    原來她什麽也沒有穿。


    肚腹鼓脹,糧倉沉甸甸地懸在身前,肚子大得像要爆裂。


    “諸神保佑!您這是……”


    戴佛斯伸手遮眼,喘不過氣。


    幾個小時前,他還見過這位紅袍女巫。


    那時她還是一副婀娜身姿,怎麽如今變成這副懷胎十月的模樣?


    他呢喃道,“您這是……”


    “你無需害怕。”


    梅麗珊卓躺在毯子上,淺笑著回應,聲音低沉而沙啞。


    她的眼睛如火紅的煤炭,皮膚上斑斑點點的汗珠,好似能自我發光。


    哦,整個梅麗珊卓通體放光!


    “洋蔥騎士”不由驚歎。


    一抹黑色的光……


    她喘著粗氣,蹲下來,分開……


    血液不住湧出,卻黑如墨汁。


    她哭喊,說不出是痛苦還是狂熱,又或兼而有之。


    不一會兒,戴佛斯看見戴王冠的小孩頭顱,掙紮擠出。


    它們扭動、抓握,黑色的手指,緊緊攫住梅麗珊卓……


    直到整個“影子”都來到這個世界。


    “影子”站起來,比戴佛斯還高,幾乎觸到樹冠,好似小船上的一座巨塔。


    它打量了一眼周圍,然後朝前方藍禮的營地飛奔而去。


    在“影子”離開之前,戴佛斯隻來得及看上一眼。


    然而這一眼,對他來說,已經綽綽有餘。


    “洋蔥騎士”認得這影子,認得映出影子的那個人。


    這是他的國王——史坦尼斯·拜拉席恩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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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奔流城。


    霍斯特公爵的書房。


    夜晚,壁爐燃著火焰,坐下來不動仍然有些陰冷。


    多米利克在書房裏坐著,正在慢慢翻閱一些從君臨各地送來的公文。


    他並不是因為公務繁忙,而深夜未眠。


    如果願意,多米利克可以什麽也不做。


    他隻是享受深夜的寂靜,同時用一些小事,盡可能提升自己。


    但凡任何人,隻要是能達到中人之資的人,底子不是特別差。


    如果把時間精力放在一件事上,必定多多少少能有所成就。


    這個道理,幾乎適應於世界上的所有事……


    相反,就算是天才,不花時間也照樣不能在某件事上有什麽作為。


    前世他就是靠這樣的方式,在讀書時代競爭掉大部分人,取得還不錯的學曆,獲得一個起點。


    任何事,隻要時間花進去了,回報就能漸漸地出現。


    日常,不需要一直想著自己的遙遠而偉大的目標,隻需要找到有價值的小事,一步步做好。


    …………


    這些公文很枯燥,所言之事也是毫無波瀾起伏的流水賬。


    一個小時以後,多米利克已經哈欠連天,覺得疲憊想睡覺。


    但他知道,現在如果找別的輕鬆事,讓他放鬆一下精神的話,甚至能多熬很長時間。


    多米利克站起來在寬敞的如同大廳的書房裏走了一個來回,找到一盞沙漏。


    他直接放在橡木桌上,尋思沙漏漏完,還沒找到新鮮事的話,他就回去睡覺了。


    小未婚妻珊莎還在等著他呢……


    恰在沙漏快漏完的時候。


    “咚咚咚!”


    書房外傳來有節奏的敲門聲。


    “進來。”


    多米利克說了一句,意識到或許有新鮮事了。


    “主人。”貝妮塔推門而入,反手將門關上了。


    她燦爛的金色長發在燭光下熠熠生輝,紫色的雙眸,猶如幽深的湖水,似乎泛著隱隱的星光。


    貝妮塔嘴唇微微抿著,精致的臉龐平靜無波。


    她並沒有穿那套長袍兜帽,反而是一身緊致的貼身皮甲。


    前者神秘,後者英武。


    “主人,我剛從金牙城回來,帶回了蘭尼斯特的最新情報。”


    多米利克給貼身侍衛倒了一杯茶,“先喝杯茶。這麽晚連夜趕回來,辛苦你啦。”


    “謝謝。”


    對主人帶著暖意的話語,貝妮塔顯然很受用,身上的疲憊立刻消失無蹤。


    “坐下。”多米利克將貝妮塔拉到椅子上。


    看著她眉宇間的英氣,皮甲遮掩不住的豐腴大腿,以及臀兒側麵的輪廓,莫名有點小衝動。


    多日不見,他對這位貼身侍衛愈發想念。


    在諸女之中,貝妮塔的身體柔韌性最好,開發的最多。


    畢竟是接受過正經刺客訓練的,她是真的能把腿掰成一字馬。


    “主人,我是來給您匯報蘭尼斯特情報的。”


    貝妮塔被多米利克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然,柔聲提醒道。


    “先不急。”多米利克起身,走過去伸手摸了摸她柔軟的臉龐,溫聲細語的說道:


    “你在金牙城操勞這麽久,累不累,我幫你簡單放鬆一下……”


    放鬆?


    貝妮塔嬌軀一顫,意識到這個“放鬆”應該沒有主人說的那麽簡單!


    但想著這段日子好久沒被主人睡過了,一時間,她也有點心癢……


    ...


    一個多小時後,貝妮塔腳步虛浮地從書房裏慢慢走出來。


    被主人放鬆過後,她似乎更累了!


    蘭尼斯特的情報,還沒來及跟主人匯報呢?


    可她剛剛實在太忙了,連說句話的空閑都沒有。


    算了,明天再說吧。


    盡忠職守的貝妮塔正準備回臥室睡覺。


    忽然,迎麵走來一個小姑娘,原來是艾莉亞·史塔克。


    小姑娘挺起胸膛,試圖讓對方發現自己長大了。


    可貝妮塔根本沒往艾莉亞那個地方瞧,在她看來,一馬平川和小巧玲瓏並無太多區別。


    讓她關心的是:小姑娘這麽晚怎麽不睡,是在抓貓嘛?


    差點被撞見了!


    “貝妮塔小姐,你看起來眼睛好紅,被多米利克大人罵了嗎?”


    艾莉亞奇怪的問。


    “……嗯。”


    貝妮塔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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