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層白霧依然如毯子般籠罩水麵,暗綠河水奔流其下,淺灘滿布泥濘,遍生蘆葦。


    刹那間。


    蘭尼斯特的軍隊,已經豎起戰旗!


    敵軍出現在前方,從河岸冒了出來。


    他們躲在盾牌和長矛構成的壁壘之後,整齊劃一的邁步前進。


    諸神該死,瞧瞧他們有多少人。


    盧斯伯爵心想,肯定不比自己這邊少!


    麵前是一片槍矛如林,遮天蔽日,鎧甲如鏡,耀目生輝。


    蘭尼斯特的長槍兵、步弓手,還有持矛、劍、斧頭的步兵,排成十多個方陣隊形,沿著綠叉河岸依次推進。


    泰溫公爵此時身處可將戰況盡收眼底的高地。


    上千名裝甲厚重的重騎兵、西境貴族及其侍從圍繞著他。


    從遠處觀之,這位西境之主,依舊輝煌耀眼。


    泰溫·蘭尼斯特的黃金鎧甲,連他兒子“弑君者”詹姆的鍍金套裝與之相比,都會黯然失色。


    金紅的大披風,由難以計數的金縷絲線織成,重到連衝鋒都鮮少飄起,一旦上馬則幾乎將坐騎後腿完全遮住。


    盧斯伯爵記起曾在“篡奪者之戰”後期,跟隨艾德公爵進入君臨城。


    那時他親眼見過泰溫·蘭尼斯特身穿黃金鎧甲,坐在象征“國王之手”的高位上,手中的黃金長劍閃閃發光。


    隻不過後來“國王之手”這個位子,被勞勃國王賞賜給了老艾林公爵,現在想想,這或許也為如今的戰爭埋下了伏筆。


    泰溫率領西境軍隊,專門等在他們的必經之路。


    盧斯伯爵略一思索,頓時明白了泰溫的意圖。


    泰溫公爵是想趕在北境、君臨穀地聯軍合圍赫倫堡之前,先發製人,率先打殘相對較弱、缺少騎兵的北境軍隊……


    看來被泰溫輕視了啊!


    盧斯伯爵心裏歎了一口氣。


    雖然站在對立麵上,但他不得不承認,拋開其他方麵不談,泰溫·蘭尼斯特對戰爭的嗅覺,可謂是精明之極。


    而這個戰機抓的真是好啊!


    哪怕泰溫再晚幾天,盧斯伯爵就已經和君臨穀地聯軍,合兵一處了。


    到時候,泰溫麵對的就不隻是北境的名士兵,而是北境、君臨穀地的大軍。


    忽地。


    蘭尼斯特的隆隆戰鼓,在天地間炸響!


    盧斯伯爵遠遠望去。


    看到蘭尼斯特的前鋒軍陣,已經開始集結,西境領主的旗幟肆意飄揚。


    當先便是黃底的三黑狗旗!


    “魔山”格雷果·克裏岡正在旗下,騎著盧斯伯爵平生所見最大的馬。


    然而這匹馬跟“魔山”的體格相比,仍然顯得較小,就像一個壯漢騎在大黃狗上。


    與泰溫相比,“魔山”格雷果的裝備半點也稱不上華麗,盔甲是深灰色的厚重鋼板,其上隻有長期劇烈使用的痕跡,沒有任何紋章或裝飾。


    他的佩劍是一把雙手巨劍,隨意單手提起渾如常人拿匕首一般輕鬆。


    在“魔山”身後有佛列蒙爵士的紫色獨角獸,克雷赫家族的斑紋野豬,以及史威佛家族的矮腳公雞等旗號……


    盧斯伯爵頓感不妙。


    西境的精銳看來是傾巢而出啊!


    “美奇伯爵!你守左邊,看你有沒有能耐守住河流。”


    盧斯伯爵領軍朝河岸行去,同時大聲命令。


    那是左軍的最左翼,隻要守住這裏,蘭尼斯特軍便無法從側麵包抄——除非他們的馬能在水上跑。


    北境的精銳都被羅柏帶走了。


    如今,他手底下能用的人可不多!


    賽文城的美奇伯爵勉強算一個,他身材高大,衣著考究,略帶灰白的頭發梳理的一絲不苟、神情肅穆,在一群北境大老粗中顯得鶴立雞群。


    他們的家徽圖案是銀色背景上的一把鋒利戰斧。


    ……


    美奇·賽文伯爵收到命令,策馬在戰線上來來去去,他拔出騎士長劍,高聲喊話:


    “我們負責防守此地。無論發生什麽,保持靠近河流,決不要讓它離開視線,決不能讓任何敵人,進到河流和我們之間。他們敢上前一步,我們就剁掉他們的命根子,丟進河裏喂魚吃……”


    盧斯伯爵騎馬繞圈,檢視戰場。


    他聽著戰鼓,心髒在胸口隨著節奏怦怦跳動。


    在層層的皮衣鋼甲下,他的額際冷汗直流。


    雖然被迫迎戰,但巡夜的士兵發出的警戒號聲,給了他們足夠的集結時間。


    北境領主們騎著披甲戰馬,領導士兵前進,騎士們舉起家族旗幟與之並肩而行。


    盧斯伯爵回首望去,史塔克家族的白色冰原狼旗幟、波頓家族的剝皮旗幟、霍伍德家族的駝鹿旗幟、卡史塔克家族的日芒旗、賽文伯爵的戰斧旗、葛洛佛家族的盔甲鐵拳……其間也有佛雷家族的灰底藍色雙塔旗。


    四處可見,旌旗在風中飄蕩,翻飛於長竿之上。


    突然有騎士大喝:“北境萬歲!”


    周圍的北境士兵們立刻跟進,照樣呼喊,或是拿起槍劍互擊。


    “北境萬歲!北境萬歲!”


    盧斯伯爵統帥的這支北境軍隊,主要以步兵為主,除了缺少戰馬,本身戰力不俗。


    “吹號!”他大聲命令。


    北境的軍號響起,嗚嗚嗚,低沉而悠長,有如來自北方的冷風,令人不寒而栗。


    蘭尼斯特的喇叭隨即回應,嘟——嘟、嘟——嘟、嘟,有如頑石般粗糲剛硬。


    當號聲、喇叭聲漸息,嘶嘶聲填滿了空缺。


    “衝啊!”


    身為蘭尼斯特前鋒的“魔山”格雷果,揮動巨劍,吼出一聲命令,近千人的聲音隨即回應。


    他率領一整隊精銳的重裝騎兵,成楔形陣勢,率先發起了進攻。


    北境士兵們在盧斯伯爵的指揮下,豎起高大的橡木盾,然後伸出長槍,組成了半月陣型,嚴陣以待。


    頃刻間,兩股洪流相互碰撞,血肉飛濺。


    有騎兵橫衝直撞,槍尖貫胸而出,當場死亡。


    也有的躍入敵陣,憑借重裝騎兵無與倫比的衝擊力瓦解了北境盾牆……


    ……


    戰鬥持續了很久。


    烏鴉在上空盤旋,不耐煩的“呱呱”作響,似乎已經急不可待的飛下來,享用美食。


    蘭尼斯特派出了長槍方陣,支援“魔山”的前鋒。


    長槍方陣碰上了北境士兵用鐵釘盾構成的牆壘。


    彼此交鋒在一起。


    兩軍正在河邊上作殊死搏鬥。


    背後忽然傳來蹄聲,盧斯伯爵急忙旋身。


    滿臉是血的美奇伯爵拍馬而來,他勒住韁繩,無奈道:“盧斯大人,我想戰局似乎對我們不利。”


    盧斯伯爵沒有答話。


    即便是傻瓜也能看出來北境這邊的軍陣,快撐不住了。


    “魔山”格雷果的重騎兵,就像一把尖刀,將北境步兵的防線紮得千瘡百孔。


    騎兵!


    如果手裏也有一支與之匹敵的騎兵,牽扯住“魔山”,或許戰局能夠扭轉。


    可惜那些精銳的北境騎兵,都跟隨羅柏·史塔克南下奔流城了。


    ……


    蘭尼斯特的喇叭又再度響起。


    泰溫公爵親自率領本部人馬傾巢而出,沿著河岸朝北境軍陣衝去。


    陽光在槍尖閃耀,蘭尼斯特家族的紅金旗幟在頭頂飛揚。


    就像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北境軍隊在這股衝擊下,徹底潰散,有如被鐵錘敲打的玻璃。


    戰鬥從黎明持續到了下午。


    “盧斯大人,現在我們該怎麽辦?”美奇伯爵問。


    盧斯伯爵幽幽歎了一口氣,“我們輸了!”


    蘭尼斯特的軍隊有備而來,原本就占了先機,再加上他們的裝備更加精良,騎兵更是比他們多太多。


    “吹軍號!”


    “撤退!”


    聽到這個命令,美奇伯爵鬆了一口氣。


    是人都看得出來北境軍隊已經被擊潰,泰溫謀劃的這次襲擊很成功。


    幸好因為有綠叉河的阻攔,泰溫不能一口氣吃掉他們。


    隻不過,這場“綠叉河之戰”過後。


    原本人的北境軍隊,不知道還能剩下多少?


    -----------------


    數日之後。


    泰溫公爵從綠叉河返回赫倫堡,身後是綿延數裏的西境大軍,後麵還跟著大量的北境俘虜。


    他剛下馬,便讓人拿來一杯葡萄酒解渴,並讓侍從為他解開黃金戰甲的環扣。


    “兄長,聽說您在綠叉河贏了一場勝戰!”


    凱馮·蘭尼斯特早已等候多時,立馬上前迎接。


    泰溫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那雙淡綠金瞳看著凱馮,像是在說先前的勝利不值一提:


    “是的,我趁著夜色摸到了北境軍隊的營地,提前擺好陣勢,雖然他們巡夜的斥候發現了我們,匆匆組織起來防守,但已經晚了。


    我讓格雷果爵士率領重騎兵,重創北境軍隊的防線。原本我預期他們會潰敗,卻沒想到這群北境人比我預想的還要頑強。接著我讓長槍兵攻他們的側翼,試圖把他們逼進河裏。最後我再率本部人馬發起攻擊,最終擊潰了他們……”


    “真是精彩的一場戰鬥,可惜我沒能在場。”


    凱馮爵士略帶遺憾道。


    泰溫脫下黃金護手,任它落地,因手肘的酸痛皺起眉頭,“現在不是吹捧勝利的時候,赫倫堡情況怎麽樣了,先前你讓斥候送來的信,是不是有點過於誇張了!”


    “絕對沒有誇張,赫倫堡差點就失守了!”凱馮哭喪著臉。


    “怎麽會?你手下足足有兩千士兵,再加上隨軍的民夫協助守軍,就算來犯之敵是你的十倍,沒有幾個月的時間也攻不下這座堅城!”


    為了一舉殲滅綠叉河的北境軍隊,泰溫帶走了軍隊裏的精銳,隻留下2000人給凱馮防守赫倫堡。


    不過在泰溫看來,這也足夠了。


    “要知道,它可是赫倫堡,‘黑心’赫倫曾說過這個要塞是不可攻破的!”


    “他們有巨人!”凱馮搖頭。


    “巨人?”


    泰溫似乎也沒料到君臨穀地的軍隊裏還有巨人,那些隻存在於遠古典籍之中的塞外巨人,“幾個巨人難道嚇傻了你?”


    “可不是幾個!十幾個呢!”


    “就算是十幾個,巨人也不過比人類高大一點,能翻過赫倫堡這厚重的城牆嗎?”


    “巨人手裏拿著粗大的銅管。”


    “銅管?用來捅城門的嗎?”泰溫不假思索道。


    “不是,銅管裏放出了雷霆。”


    “你、”泰溫用不帶溫度的眸子看著自己的弟弟,靜靜打量著他。


    老弟凱馮最近有些發胖了,頭基本禿了,方下巴上全是肉,胡子修剪得很短。


    “你沒有喝醉吧?”


    “兄長大人,我已經整整五天滴酒不沾了!”


    凱馮一臉悲戚。


    ……


    “巨人們抬著那些粗大無比的銅管,放在城堡前的木架上,然後一群人在那祈禱,念出咒語。


    隨後銅管裏就放出了雷霆!


    每一道雷霆都能讓城牆多出一個大洞,牆垛上的士兵隻要挨到一點,就皮開肉綻……


    如果不是我讓士兵們拚死守住城門,恐怕赫倫堡已經不在我們手裏了……”


    凱馮·蘭尼斯特的話,讓泰溫陷入了沉默。


    泰溫知道弟弟凱馮是個性格內斂,可靠的人,多年來作為他的副手,他的忠實可靠廣為人知。


    可是,那個能放出雷霆的銅管子、以及他說的話,是真的嗎?


    泰溫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太過擔心。


    “我率領的軍隊隻傷亡了不到一千人,就打垮了北境軍隊,還俘虜了3000多名俘虜。就算他們有再多的雷霆,也攻不破赫倫堡的城牆。”


    泰溫沉默了片刻,“不過,現在我唯一擔心的就是詹姆。”


    “詹姆有什麽好擔心的,他現在正在圍攻奔流城,徒利家族的那群慫蛋,根本不敢出城作戰……”


    泰溫搖了搖頭,“我已經從北境俘虜的口中得知,我先前擊敗的隻是盧斯·波頓率領的步兵,史塔克家的小鬼沒和他們一道。


    北境的精銳騎兵,已經在史塔克小鬼的率領下,從孿河城渡河,南下趕赴奔流城。


    如果他們趁著詹姆圍城之際發起突襲,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泰溫公爵話音剛落,隻聽一聲急切的喊叫傳來:


    “泰溫大人!我想您大可不必擔心!”


    泰溫和凱馮紛紛轉過頭去。


    隻見達馮·蘭尼斯特爵士騎馬趕了過來,他翻身下馬。


    那匹馬頓時口吐白沫,嘴流鮮血,趕緊被馬夫牽了下去。


    達馮爵士蓬亂的頭發看起來就像是一頭獅子,他穿著發亮的鍍銅鋼鎧,胸甲中央有一隻象征蘭尼斯特的雄獅。


    他快步走到泰溫麵前,單膝跪下。


    “泰溫大人,五日前,詹姆大人已經和羅柏·史塔克的騎兵部隊,在奔流城下交戰。


    我們大獲全勝!


    不僅俘虜了五位北境領主,包括蓋伯特·葛洛佛伯爵、赫曼·陶哈伯爵,霍伍德伯爵……還有北境之主羅柏·史塔克!”


    “史塔克家的小鬼也被抓住了?”泰溫公爵有點不敢相信。


    達馮爵士毫不遲疑道,“正是!羅柏·史塔克已經成了我們的俘虜了。”


    “真是捷報頻傳!一連兩場勝利。”


    一旁的凱馮爵士哈哈大笑起來,渾然忘了幾日前赫倫堡差點失守:


    “如今的戰況真是好極了!”


    ……


    “如今的戰況真是糟糕透了!”文德爾甕聲甕語道。


    離赫倫堡不足二十裏的一處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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