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殘響落敗,朱厭虛影消失時,遠在千裏之外的墨玉輕蹙眉頭。殘響是他埋下的一道手段,會在他進入大雷音寺地界後觸發,由朱厭接管其身體,開始在漠北各地搗亂,以此吸引大雷音寺部分高手的目光。他埋下的暗子很多,就是為了確保他能順利進入大雷音寺地界。


    為此,他特意一路緩慢行走,時不時便將朱厭稀釋後的精血賜給一些妖獸,助他們突破極限,方便在關鍵時刻能派上用場。


    先前派出去刺蛇就是墨玉在朱厭大荒中所選取的一名巔峰妖王,在給予了朱厭血後強行拔到了妖皇層次,結果派出去,半道讓人給截殺了。


    現在的殘響也是。連續的失利,加上接近大雷音寺的壓製,都讓墨玉有些心煩。他揉揉眉心,對著身旁一名高大的身形的男子,道:“時間不多了,等梟龍回來,便通知朱厭集結大軍佯攻,到時候我好趁亂摸進大雷音寺地界。”


    ……


    時至正午,高懸天穹的烈日愈發耀眼,投射下的陽光不再溫暖和煦,而是毒辣熾熱。


    夢魂背靠岩石,將自身的狀態調理至巔峰後,才走向那尊被風沙半掩的達摩禪像。


    殘響得到這尊禪像十年之久,腦子裏完全都是想著如何用暴力破解這禁製,他永遠都不會想到,這禁製可是一位當世仙人留下的,就算給殘響一百年的時間都別想破開。


    夢魂背起禪像,身形微動,人眨眼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夢魂的身形重新出現,依舊站在原地。


    “嗯?”夢魂楞了一下,再次施展瞬移之術。


    相同的結果,他還是站在原地,一步未動。夢魂放下禪像,仔細打量,這東西跟在銀月灣蒙塵的佛像有著相似的能力,無論是什麽法術都不能對它起效。


    沒辦法,夢魂活動著筋骨,扛著禪像,一步步向著秋砂鎮走去。


    來時,夢魂風馳電掣,從秋砂鎮趕到此地不到一個時辰,這一步步走回去卻要花上一整天的時間。好在夢魂體格健壯,就算扛著沉重的佛像,依舊健步如飛。


    “呼呼呼……”夢魂做著規律的呼吸,以恒定的步伐向前邁進。


    整整十二個時辰,夢魂心無旁騖,背著禪像的他已然進入了一種玄之又玄的狀態。


    如果有高僧大德在此,必然能看出夢魂現在進入的狀態,乃是佛門苦行僧所進行的“正道苦行”。即舍棄好衣、三餐、多眠等世間貪欲,精進辦道,修行無我境界。


    待夢魂站在秋砂鎮入口,他才回過神來,好像漫長的旅途隻過了一瞬,他便已到達了終點。夢魂再次看了一眼背上的達摩禪像,這東西當真是妙用無窮。


    無視鎮上往來眾人的好奇目光,夢魂把沉重的禪像扛回旅店,又鼓搗出案板香爐,喊上慕容雨跟玄真,準備立即祭拜這位禪宗初祖。


    待一切準備妥當,夢魂神色肅穆,對著達摩一躬到底,奉上三根上等禮香。


    禪像上光華流轉,但並無任何情況發生。


    “難道是地點不對?”夢魂扛起達摩禪像,招呼上另外兩人,馬不停蹄,直接趕往妙法寺。


    當上次接待的僧人看見夢魂扛著一尊達摩的佛像進入寺廟時,人都懵了,這是什麽情況?


    夢魂將達摩禪像立在寺廟西側,又拉過一張擺著少量供品的木桌,抽出九根禮香點燃,分給慕容雨跟玄真,隨後帶頭,恭敬地祭拜。


    先前毫無動靜的禪像,在此時終於有了變化。流轉與禪像表麵的符文驟然散發出光芒,強絕的氣勢直上雲霄。


    一名留著絡腮胡,披著破舊袍子,手持一個木杖的苦行僧形象立於秋砂鎮之上。


    “外息諸緣,內心無喘,心如牆壁,可以入道。”煌煌十六字真言喝出,達摩巨大的身形邁動步伐,向著漠北深處走去。


    在場的僧眾聽聞此言,無不恭敬地雙手合十,低頭誦念佛經。


    達摩一路行去,一路重複這十六字真言。在漠北空寂的黃沙中,達摩頂著猛烈的沙塵,眼中是不滅的智慧明光。


    十六字真言來回響徹漠北上空,一道階梯浮現而出,達摩拾級而上,最後消失於天際盡頭。


    如此宏偉的佛跡,而是是在離大雷音寺不足幾萬裏之處展現,自然也瞞不下寺中的高人。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大雷音寺中,一道威猛的身影一躍而出,站在高絕的山巔頂峰,一雙虎目炯炯有神,凝視著秋砂鎮的方向。


    “達摩顯跡,禪虎,你何不走上一遭,去看個究竟。”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


    站在山巔頂峰的人,自然是從西大陸回漠北的禪虎居士,他將琉璃金身訣帶回大雷音寺,補全了一門空缺的秘術,讓全寺廟內的高僧大德都震動不已。


    而且這琉璃金身訣乃是羅漢果位才能接觸到的強大秘術,寺廟內的高僧大德無不感動淚流,並紛紛追問禪虎,是在何處尋得這秘術的。


    禪虎隻得表示,有幸結識了一名年輕人,他有奇遇,在一處破舊寺廟得了秘術,但那寺廟也已徹底荒蕪。聞言的高僧大德們無不唉聲歎氣,表示無緣前去一瞻。


    “那寺內諸事有勞主持,禪虎去去便回。”禪虎也不推辭。


    當年引渡他入佛門的羅漢便是禪宗大能,如今見到禪宗初祖,他怎能不激動?


    飛奔間,禪虎顯化出本相,一頭威風凜凜的插翅神虎震動羽翼,瞬息間便橫渡萬裏。以他陸地神仙境的實力,想追上達摩並非難事。但他隻是飛臨階梯底部,遠遠看著達摩一步步走向天穹。


    “外息諸緣,內心無喘,心如牆壁,可以入道。”禪虎兩隻毛茸茸的虎爪相拍,嘴中念叨著,這名禪宗初祖的真言。


    走在天穹上的達摩似是有感,回頭望了一眼,嘴角揚起一絲笑意。


    禪虎見此一幕,冥冥中仿佛通曉了什麽。


    修證之路,無論大乘小乘,無論哪一宗,無論在家出家,都需按照達摩這十六字真言來走,方可得證。


    在達摩望向禪虎的那一刻,禪虎仿佛明白了其中的真意。


    有一瞬間,禪虎感覺四周所有的東西都不在了,這不在並不是指四周的物質,而是內心各種牽掛煩惱。所謂“外息諸緣”,就是要將外界一切環境都拋掉,這是修證的開端,斬斷自身的攀緣心,讓外緣,也即俗事不再幹擾內心。


    在這種狀態下,禪虎很自然就停止了呼吸,進入了四禪八定的狀態,也就是“內心無喘”。


    如此,內外完全隔絕,外緣無擾,內心無妄,是為“心如牆壁”。


    在這一刻,禪虎看到了,那一直在追尋的“道”!


    他下意識伸手去抓,那仿佛是觸手可及的,如此一動,禪虎瞬間就從那個狀態中脫離了出來。


    達摩笑著搖了搖頭,眼中並未有斥責之意,隨即轉身,大步離去。


    禪虎趴在地上,羞愧地滿臉通紅,達摩給了他一個機會,但最後他還是動了凡心,錯失了這個得證的機會。但瞬間的見道,也讓禪虎得到了不少的好處,也讓他明曉了,自己所走的路,哪裏出了偏差,需要糾正。


    在他這個境界,離登仙就差一個接引的機緣,是以任何糾正錯誤都是一個機會。


    禪虎很快就將心態端正回來,羽翼一收,他再次化作一名文質彬彬的中年男子形態,向著秋砂鎮走去,此時他不為探索究竟,隻為禮佛。


    在妙法寺內的夢魂一行人再次被拉入了夢溪創造的未知空間中。


    在明曉了我佛慈悲與最尊最勝後,夢溪將目光放在了達摩的身上,最後也通曉了達摩的真言。


    此時的夢溪內心古井無波,平靜祥和,真正做到了將殺性摒棄。


    “師……”夢魂剛想開口,就被夢溪抬手製止。


    “魂兒,我已明曉所有,那是我的未來之事,亦是你的過去之事,不必放在心上。”夢溪開口,勸導夢魂放下,但同時又道:“你可明白?”


    夢魂楞了一下,腦海中又浮現出夢溪在陷落前,讓他平叛夢家,小心強敵的諄諄教導。


    “師父,我明白了。”夢魂低聲道。


    夢溪的意思是讓夢魂放下對於他的歉疚,在破蒼犼跟夢坤月勾結外敵的情況下,那時的夢魂根本沒有力量反抗。他們就是想讓夢溪絕望,還有什麽報複,比讓其帶著無盡的絕望去往另外一個世界,永遠無法回來還殘忍呢?


    夢溪讓夢魂放下對他的歉疚,但對於那些背叛者,以及加害者,隻要夢魂能力足夠,就要一一清算過來,一個不留。


    “明白就好。”夢溪拍了拍夢魂的肩膀,“第一分身給了你一盞明燈,第二分身給你了天罡境的修行手冊,那我便給你凝練出的殺性之種。”說罷,一道紅光落入夢魂的識海中。


    夢魂好奇地觀察著那枚鮮紅的種子,青凰跟眠皇則如臨大敵般站在了夢魂元神小人麵前。特別是青凰,原本高傲的她,身子居然在無意識地顫抖。


    不是她怕了,而是身體的本能告訴她,不要靠近,會死!


    “小心點,這東西非常危險,但在關鍵時刻也能有奇效,完全看你怎麽用。”夢溪說罷,給了夢魂一個勉勵的眼神,轉身走向慕容雨。


    “師祖好。”慕容雨欠身,請安道。


    “小女娃,你倒是很有意思。”夢溪的眼神清澈,他能洞悉未來,自然也看見了慕容雨之後會經曆的事,“這件物品就賜予你吧。”一道蒙蒙青光懸在慕容雨麵前。


    慕容雨雙手捧住青光,其中靜靜置放著一枚玉牌。


    “這件玉牌可助你固守心神,在突破時大有裨益。”夢溪的眼神中帶著一絲笑意,隻不過在場的人都沒有注意到。


    玄真每次都落在了最後,但不可否認的是,小家夥每次都能得到最大的好處。


    夢溪摸著玄真的光頭,細細思索。


    在一邊的夢魂腦海中突然蹦出一句話,“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


    “要是沒頭發該怎麽辦呢?”夢魂下意識思考著。


    “你有了路,又刻了諦,那我便將剛明曉的十六字真言再傳授於你吧。”夢溪沉吟,他的手指再次劃過玄真的眉心,卍字印浮現而出。


    達摩的十六字真言與釋迦牟尼的諦不謀而合,兩者相輔相成,映照之下,玄真日後的路可謂是再無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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