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


    招待所登記室的門,被烏鴉的女兒猛然關上。


    站在過道裏的烏鴉見狀,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我的好苗苗呀,爹剛才故意找茬兒訓斥這個年輕人一頓,就是想先把這個鄉下小子,給嚇唬住。


    先把他的膽量給破了,這小子在忐忑不安中我的乖女兒的,你才好趁機下手....


    如今我把他交給你,就看我的乖苗苗,你個人的本事啦...


    正當烏鴉向往外走,準備去巷子裏麵,看看能不能再招攬幾位顧客進來。


    卻聽見旅店裏麵有人喊,“老板,你快來呀,我住在房間裏有耗子!”


    “喊啥嘛!哦豁板命的...有耗子還不正常?”


    烏鴉鼓囔一句,“誰家還沒點耗子嘛,你一鞋底板打過去就是了,不管打死打活,反正我絕對不會找你賠錢...就這麽點破事,也得叫我過去?”


    隻見他一邊說著,一邊轉身準備往招待所外麵走。


    不曾想,那位來住店的女旅客卻不依:“我說你這個老板是咋做生意的?老娘掏錢住的單間,誰讓你還外帶給我送隻耗子過來做伴?伱到底管不管?你不管的話,我就退房,另外找一家招待所住!”


    唉...烏鴉聞言,暗自歎口氣。


    終究還是轉回身來,幫那位女住客驅趕老鼠去了...畢竟一個年輕婦女敢獨自出門在外,想來對方也不是什麽膽小怕事之輩。


    更何況,


    看在那位婆娘舍得掏錢住單間的份上,烏鴉也實在是舍不得,人家每天貢獻出來的6毛8的房費...


    烏鴉自顧自的忙活去了。


    兒子招待所的登記室裏,烏鴉的女兒苗苗,此時正雙眼發光的看著韓曉康:“這位同誌,現在屋子裏沒有外人,啥事情都不會經過第三雙耳朵。


    接下來,你是不是可以跟我說說,你到底在找誰?”


    韓曉康瞟了對方一眼,沒吭聲。


    能夠在這個時期,偷偷開辦招待所的人,對方必然也是些消息靈通的、屬於“城狐社鼠”一類的人物。


    車船腳店伢,無罪也該殺。


    開招待所和過去開客棧的人,沒啥區別,正是屬於車船腳店伢裏麵的“店家”。


    要說眼前胖胖墩墩,臉上充滿了膠原蛋白的這個姑娘,她不知道自己將掃把放在窗台外的用意?


    鬼才信呢!


    如果她萬一真不知道的話,那麽就算自己和對方說了,恐怕也沒啥意義。


    所以韓曉康覺得,自己現在最好的應對之策,就是以靜製動,先看看對方到底是何用意再說...


    “喲嗬,沒想到你這個山裏來的同誌,警惕性還很高嘛!”


    苗苗因為長得比較胖,所以如果光看她的外貌的話,通常會給人一種錯覺:這是一個沒有心眼的、大大咧咧的姑娘。


    此時苗苗正在故意扮老成,刻意在模仿電影中那些老首長說話的腔調,“其實,同誌你大可不必這樣。


    坐下說話,同誌別那麽拘謹...在這裏你盡管放寬心,我們利民招待所,前前後後也開設了好幾十年了。


    你隨時都可以出去找人打聽打聽,這麽多年來,住在我們這裏的旅客,有哪一位出過岔子?”


    見坐在簡陋的木椅上的韓曉康,依舊不說話。


    苗苗伸手準備拍拍韓曉康的肩膀,以便拉進雙方的距離,卻被韓曉康給躲開了。


    “幹嘛呢這是?”


    苗苗微微一笑,豐潤的紅嘴唇一陣微顫,“行,既然你這位同誌警惕性這麽高,那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你是準備找鼴鼠,對吧?”


    韓曉康仰麵望著屋頂不吭聲,那裏有一隻蜘蛛正在吐絲。


    肥的很...


    就是不知道它織好了網,誰會成為這隻蜘蛛的獵物呢?


    “其實,同誌你用不著這麽刻意的去找鼴鼠...我猜你手上是有幾個袁大頭,或者有一個祖傳的銀鐲子什麽的,打算將它變現吧?”


    苗苗見韓曉康不怎麽搭理自己。


    此時的她終於有點繃不住了,開始直接了當的說事情:“我看你登記的信息,也是個農村裏的受苦人,所以我猜你手上那個,打算拿出來變現的東西,也不會特別值錢。


    所以呢,就這10塊8塊的買賣,真還沒必要去勞駕鼴鼠他們....我這裏都能幫你辦了。”


    韓曉康收回目光,淡淡開口道:“那你倒是說說,袁大頭在你這裏是個什麽價?”


    “3塊5毛錢一個。”


    苗苗出價倒是幹脆,“我這裏給的價錢,足夠公道...你要是拿到縣信用社去,人家頂大也就獎勵你1塊5毛錢。


    而我給你的價錢,足足是那邊的1倍多...怎麽樣,如果你覺得合適的話,就把貨拿出來我看看吧!”


    一枚袁大頭剛剛鑄造成型的時候,是27g。


    不過在流通的過程當中,難免會有輕微的磨損,所以市麵上的袁大頭,它的重量多半都在26g~26.8g之間。


    在這個時期,散落在民間的銀元還多的很。


    而且更要命的是,按照目前的行情來說,所謂的“袁大頭”並沒有什麽收藏價值。


    大家夥兒在私底下買賣銀元的時候,都是按照銀子的市場行情,來給這些銀元定價。


    不具備收藏價值的袁大頭,並沒有額外的溢價。


    銀子值多少錢1g,袁大頭就按照27g來評估,大致也就這個行情了。


    所以這麽推算下來,苗苗給的收購價格,還是比較符合市場行情的。


    韓曉康聽了對方的報價,不置可否,而是接著問,“如果是金戒指呢?”


    “金戒指?”


    苗苗稍感意外,“那就得看看成色再議價了,黃貨這東西啊,一兩從220塊錢到280塊錢,都有可能。


    不過,既然你說的是戒指,那頂大也就是個幾克、10幾克的東西...頭緒不大,不管是用最高價、還是最低價收你的貨,中間也懸殊不了多少錢,也就是塊兒八毛的事情。”


    韓曉康到招待所裏來辦理入住手續的時候,是向對方出示了自己的《出行證明》,登記了戶籍信息的。


    所以韓曉康姓氏名誰、籍貫是哪裏?這些基本信息,苗苗心裏都清楚的很。


    原本按照她的猜想:像韓曉康這樣從農村裏出來的人,手頭上就不可能有什麽值錢好貨。


    要是按照以前的武俠小說上麵寫的:古人好像動不動就摸出一錠銀子,甚至是幾顆金豆?


    做夢去吧,那是不可能的!


    實際上,真正生活在偏遠農村裏的那些人,有不少窮苦人家,一輩子都沒見過黃金是個什麽樣子。


    甚至在他們的生活當中,連銀子都很少出現。


    和下裏巴人的生活息息相關的貨幣,通常都是些銅板。


    所以韓曉康開口問金戒指的行情,已經有點出乎苗苗的意料了。


    要知道,這才剛剛解放多久啊?


    在舊時期的時候,苛捐雜稅多如牛毛,那些大大小小的軍閥是你割完一茬,我又來割一茬。


    所以在巴蜀民間,那麽多年經過他們層層的搜刮之後,殘存的黃貨已經不是太多了。


    再加上在50年代初的時候,鴨綠江那邊,又打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大戰。


    當時急需經費的上級,反反複複號召大家捐錢捐物,曆來愛國熱情就極度高漲的巴蜀地區,又捐出去不少黃白之物。


    經曆這麽多次,散落於民間的黃貨,於是就更少了...


    不過,少歸少,並不代表沒有。


    有些思想比較傳統的農村婦女,她們始終還是將當年陪嫁過來的一些耳環、戒指什麽的小物件保存下來了。


    打算在兒女成婚之時,再拿出來傳給下一代,所以在巴蜀民間,多多少少還是有點黃貨的。


    不過按照苗苗的估計,眼前這位帥氣陽光的小夥子,所能拿出來的那個戒指,總共也不會太大。


    因此她才有這麽一說。


    聽清了苗苗的開價之後,韓曉康最終還是搖搖頭:“這事就到此為止吧,我再想想、再看看。”


    “行,那你就再考慮考慮吧。”


    苗苗也幹脆,她見韓曉康沒有和自己做交易的心思,苗苗也不勉強,“不過,我得提醒你一下:其實你把這些東西賣給我,反而還得去找鼴鼠他們更放心...畢竟我這裏是有家有業的主,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廟,對不對?”


    韓曉康點點頭,表示了解。


    隨後便打開登記室的門,走了出去。


    這位胖墩墩的姑娘說的其實也有點道理:自己要是把東西賣給她的話,不管最終的價錢高低。


    但畢竟不用冒什麽風險。


    而自己要是去和那些鼴鼠交易的話,誰知道中間會不會遇到什麽意外?


    隻是韓曉康考慮到自己空間裏的小黃魚和那些金表,實在是太過於貴重。


    如果自己拿出來和這位胖姑娘交易的話,韓曉康擔心,會給自己的以後埋下禍患!


    這種東西呀,有得必有失。


    自己和苗苗交易,雖說總比找外麵的鼴鼠,雙方更知道彼此的跟底一些。


    可問題是:萬一以後苗苗兩父女走了背字、倒了黴呢?


    到時候,恐怕就會存在他們把自己給供出來的風險了...


    而去找外麵的鼴鼠進行交易,自己雖然說不知道對方的根底,但反過來說,對方也不知道自己的跟腳。


    而且那些鼴鼠,他們是專幹這買賣的,一年到頭,也不知道和多少人進行了這種見不得光的交易。


    而自己隻不過是鼴鼠萬千顧客中的、很普通的一員,誰能記得那麽清楚?


    就算某一天,有鼴鼠被抓住了,有關部門要讓他們一個一個的去回憶,究竟和誰進行了這種買賣?


    恐怕打死那些鼴鼠,他們也想不起來幾個...


    所以在綜合考慮了一番之後,韓曉康決定,還是冒點小風險去找那些鼴鼠,恐怕更合適一些。


    丟下在招待所值班室裏撅著嘴巴生悶氣的苗苗,韓曉康獨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剛剛一打開門,卻見門縫下麵有一張小小的紙條。


    撿起紙條,隨手關了門,韓曉康坐在床沿上開始看紙條上所寫的內容:


    【敬請知曉:50元以下的買賣,不接。若是白貨,請將掃帚橫放於窗台外,晚上8:00自有人過來通知交易地點。】


    【黃貨,請將掃帚正放於窗台外,下午大約3:30-4:30,再臨時商議碰頭地址。】


    【玉器字畫古玩,將掃帚頭上腳下立於窗台外,靜候通知。】


    【另:此條閱後即焚,切記切記!】


    看完字條,韓曉康從兜裏拿出一盒火柴,將它點了,隨手扔到床底下的搪瓷痰盂之中。


    一邊看著火苗亂竄,韓曉康一邊在想:看來這些鼴鼠行事,確實頗多講究。


    就像紙條上所說的:如果是賣銀元,銀手鐲這些東西,對方選擇的交易時間就是晚上了。


    或許是因為銀製品在他們的眼中,並沒有多金貴,所以即便是在黑漆漆的晚上進行交易,對方也能分辨出來這些銀製品的成色。


    但要是交易黃金製品的話,由於需要鑒定這些東西的含金量,同時也是避免被人用“金包銀”、“金包鉛”這種贗品來以次充好。


    所以,鼴鼠會選擇在白天進行交易。


    至於說古玩字畫這些東西,根據韓曉康的估計,對方多半也會選擇在大白天碰麵。


    要不然的話,有些古玩鑒定起來實在是太過於複雜,到了大晚上的,很容易打眼...


    一邊胡思亂想,一邊看著紙條已經被徹底燒光之後。


    韓曉康這才站起身來,隨後按照紙條上所寫的那樣,把屋子裏的掃帚正放在窗台外麵。


    辦完這一切,韓曉康和衣躺在床上閉上眼睛打盹。


    沒過多久,隻聽見窗戶外哢嚓一聲輕響,韓曉康眯開眼縫,隻見一道人影在窗外一閃而過,瞬間便不見了蹤影。


    隻是窗台下的寫字台上,赫然又多了一張紙條。


    又躺在床上稍等了片刻,韓曉康這才慢慢悠悠的站起身,把那張紙條拿過來。


    這家黑招待所,站到北方老大哥那種老式樓房的修建方式,建造而成。


    所以在二樓的窗外,有挺寬的窗沿,用不著,需要什麽過人的本領,隻要稍微注意一點,誰都能在那個窗簾上走來走去。


    韓曉康之所以,沒有立馬起身去查看情況,這是為了方便對方的行動:既然人家都不願意讓自己看見他,那自己就隻好配合對方的表演了。


    交易都還沒開始呢,這個時候就和對方來個大眼瞪小眼?


    那隻會讓彼此都感覺到很難堪。


    拿過字條,瞟了一眼。


    上麵出乎意料的寫著:


    【今晚9:00,縣蠶繭站後院圍牆外,柳樹下見麵...逾期不候。】


    自己明明已經告知對方,想要脫手的東西是黃金,而對方居然約在今天晚上進行交易?


    他們也不怕買到了贗品麽?


    不過人家都不怕,自己還擔心什麽呢,那就好好睡上一覺,養足了精神,晚上去進行交易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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