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姨娘是三公子裴無宴的生母。


    若真是她,這可是給國公爺戴綠帽啊!


    “你帶疾風去垂花閣,循著味識人。”


    離九:“事涉內院,是否要通知康氏一聲?畢竟她執掌中饋…”


    裴謹之黑眸陰鬱,暗流洶湧:


    “不必,就說進了賊。”


    “爺,天色太暗,其實屬下也看不清。也未必就是趙姨娘,興許是別的丫鬟。”


    離九為了跟上桑晚,隻是粗略一暼。


    “是不是待疾風認出後便知。先不要驚動人,即刻來報。”裴謹之麵無表情。


    “那錢路怎麽處理?”離九問道,“我聽到他們在說什麽藥,定是害人的玩意兒。”


    “派人盯著他,看看究竟是何物,準備用在誰的身上。”


    “是!屬下這就去辦!”


    裴謹之從袖中掏出個瓷瓶,丟給離九,“找個丫鬟,給桑晚送去。”


    離九拿著瓷瓶,心下一喜。


    世子改主意了!


    “爺,這就毒死她了?”


    也對,若是趙姨娘,她給國公爺戴綠帽的事可是大醜聞;這桑晚必須滅口。


    裴謹之拿起帕子擦拭桌麵水漬,剜了他一眼:“這是金瘡藥。”


    “早晚都要殺了她,還給藥作甚?”離九嘀咕了聲,徹底弄不懂了。


    “留她的命,我還有用。”


    “可她看見蘭露,還有園子這檔事兒,會不會說出去?”


    裴謹之放下帕子,滿眼戲謔:


    “離九爺如今連讓一個女人閉嘴的本事都沒有了?”


    離九吃了癟:好好好,我多嘴。


    “世子爺放心,屬下保證讓她閉嘴。”


    離九磨刀霍霍:


    這個死丫頭,正好嚇嚇她。


    *


    桑晚盯著金瘡藥發著呆。


    秋月冷著臉將藥瓶子重重往桌上一放,她再蠢笨也看出來了。


    得,她成了爬床的丫鬟,招人嫉恨了。


    “姑娘嬌嫩,莫留疤惹世子爺厭棄。”


    “嗬,謝謝秋月姑娘。”桑晚訕笑。


    秋月橫了她一眼,扭頭就走。


    桑晚聳了聳眉。


    至於麽,吃醋了?


    話說,她留不留疤關裴謹之屁事。


    桑晚照著銅鏡查看傷痕,的確挺明顯。


    明日拿不出方子她就得死了,這廂又送藥來,幾個意思?


    這個世子爺,心思太難猜了。


    罵歸罵,她還是老老實實地給自己的傷口上藥,一點不含糊。


    娘說了,女子的臉最寶貝,可以不精致,但不能不幹淨。若留疤就不好看了。


    今夜膝蓋也破了,手還也被那個色鬼抓傷了幾道口子,通通都敷上藥。


    藥粉倒在傷口上,疼得她倒吸冷氣。


    裴炎亭這個狗東西、下流胚子。


    堂堂一個國公家的二少爺,在祖宗祠堂都敢幹這樣的事,真是無法無天。


    難怪會對蘭露始亂終棄。


    一個伺候裴謹之的丫鬟,卻上了二公子的床,嘖嘖。


    難不成裴謹之殺蘭露,是因愛生恨?


    哇喔,三個人的愛有點擠。


    桑晚腦補出一場大戲。


    *


    沒多久,又傳來微弱的敲門聲。


    春香:“桑姑娘,你睡了嗎?”


    桑晚放下衣裙,忍著痛去開門。


    “春香姐姐,你怎麽來了?”


    “我今兒值夜,瞧你這還亮著燈,就順道來看看。”春香提著燈籠進了屋,“沒打擾你吧?”


    “不打擾,快坐。”桑晚接過燈籠,掛在了門口的木架子上。


    “今日世子爺見著你畫的紙,氣勢洶洶的,我實在心裏難安。瞧著你臉色不好,可是世子爺為難你了?”


    桑晚苦笑,何止為難。


    明兒拿不出方子,還要弄死她呢。


    但對著春香,三言兩語也說不清。


    “世子爺隻是嫌我畫的太醜,沒事。”


    “那就好。”春香抿唇一笑,“想來也是,世子爺疼你還來不及。是我多慮了。”


    桑晚額頭布滿黑線,這誤會太大了。


    “姐姐,莫要誤會。剛剛隻因二公子太跋扈,我是看不過去,才故意如此說的。”


    春香一愣,“那你同世子爺……”


    “我們什麽都沒有發生。”


    春香歎了口氣,拉著她的手,一同坐了下來:“我就說妹妹不是那樣的人。”


    桑晚一愣,喲嗬。


    敢情都已經在背後議論上她了。


    “世子可憐。母親早亡,如今的夫人是續弦。二公子仗著自己也是嫡出,從不把世子爺放在眼裏。”


    難怪,大言不慚說什麽裴府都是他的。


    “咱們世子久病纏身,性子有些乖戾,桑姑娘日後伺候可要留點心,莫惹他不悅。”


    桑晚扯笑,看出來了,他是個癲的。


    “謝謝姐姐提點,你真是個好人。”


    “說什麽提點,咱們都是苦命人,相互幫襯是應該的。府裏頭除了世子爺之外,還有二公子、三小姐和四少爺;分別住在鬆雪齋、菡萏閣和紫竹軒。做主子的,哪個是好相與的,咱們是奴才,少說多做便是。”


    桑晚見他提及了二公子,順嘴就多問了一句:“蘭露的事如何了?”


    提起蘭露,春香又紅了眼睛:


    “還能如何,人死如燈滅,她爹娘拿了銀子也不吭氣了。人下午便拉出去埋了。我早就同她說過,二公子非良人,是她自己看不透罷了。”


    “她是世子爺院裏的丫鬟,為何會同二公子好?”桑晚納悶。


    裴謹之長得也不差,又是世子,蘭露伺候他爬床不是更容易?


    春香眼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謔笑:“咱們世子啊……”


    她抬眼看了看桑晚,抿唇:“本不該說,但桑姑娘你日後也是要知道的。”


    桑晚一頭霧水。


    磨磨唧唧,你倒是說啊。


    春香湊近她的耳畔,低喃了幾句。


    桑晚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哈?斷袖?!”


    驚天大瓜!家人們!


    裴謹之竟然有龍陽之癖。


    “你瞧見世子爺身邊的離九爺了嗎,為何叫他離九爺?他雖是下人,但與世子爺一起長大,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就連日常洗澡沐浴,都是離九爺伺候的。連秋月這個一等女使都近不得身呢。”


    桑晚喉頭一滾,裴謹之和離九,天呐。


    凶神惡煞的虯髯大漢和病嬌世子爺?


    這街頭話本子也不敢這麽編啊。


    桑晚覺得,自己不僅耳朵髒了,眼睛髒了,心也跟著髒了。


    她還是個孩子啊!


    為什麽要知道這麽多!


    裴府簡直是臭不可聞的爛泥沼。


    春香見她不吭聲,以為她有別的心思。


    “姑娘莫要沮喪,世子爺對姑娘是不同的。興許,姑娘能改變他呢。”


    桑晚沒來由地抖了抖。


    什麽,沮喪?


    我哪裏有一點沮喪?


    “我對世子完全沒有非分之想,從前沒有,現在沒有,日後也不會有!我如今是一刻都不想待在這裴府了。”


    她突然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姐姐,你能否給我家人捎句話?”


    “後悔了?”春香有些不信,“尋常人家想將丫頭賣進裴府都還要找門路呢。桑姑娘,你莫要心急,世子爺未必不能人道。”


    人……道……這是什麽虎狼之詞。


    桑晚恨不得將心剖出來給她看:


    “不,我就是想我娘了。她癱瘓需要人伺候,我進了裴府,她一個人該怎麽活?”


    說到傷心處,桑晚的眼淚掉了下來。


    她是真的想娘了。


    她若死了,娘怎麽辦?


    那對黑心哥嫂是全然靠不住的。


    “妹妹莫哭。明日我會同外院的管事出去買針線,要不然,我給你帶句話?”


    春香掏著帕子給她抹眼淚。


    桑晚睜著淚眼,“真的?”


    見她點頭,桑晚急不可耐道:


    “麻煩姐姐到街東邊的天生堂藥鋪,門口擺攤賣字畫的書生叫史洛川。你就同他說,讓他帶著程不虞來裴府贖我。”


    她撒謊能解毒馬上就要敗露,想保命還得靠程不虞。


    程娘子既然有心攀附裴謹之,那程不虞八成能解毒。


    “行,明日我便去一趟,你放心。”


    桑晚眼裏又燃起了希望:


    “多謝姐姐!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謝什麽,咱們都是苦命人。太晚了,我得巡院去了。”


    春香站了起來,提起燈籠往外走,“莫送,快睡吧。”


    桑晚看著她纖細的身影,眸色漸深。


    裴府,龍蛇混雜之地。


    堪比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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