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京畿重地。


    這是劉一鳴第一次來這個地方,這個他曾經做夢都在渴望的地方。


    當然,是做夢都想考進來。


    可是失敗了。


    這次,他明麵上是以知州的身份,來吏部報告。


    其實這隻是程序上需要如此,實際上已經簡化,他不需要現在來,但他還是來了。


    甚至他都已經上任幹了幾個月了,還是來了。


    沒辦法,湯瀟逸手底下,沒有能辦這事兒還能抽出手的人。


    嘴巴夠緊,有點身份,足夠圓滑。滿足三個條件的,隻有一個半。


    徐希顏算半個。


    至於其他的,現在不是兵就是匪。


    人京城人眼睛高一些實屬正常,這些兵匪要是來了,一個氣不過,湯瀟逸就得考慮起兵了。


    周圍虎視眈眈的人這麽多,不是個好時候。


    吏部報道過後,劉一鳴回到客棧,換了身布衣,雇了輛馬車進了內城。


    也就是滿城。


    “這位大人,到地兒了,這兒不能停,我去前麵兒拐彎兒那兒等您,等下您出來,直接去那兒找我就是。”


    馬車停下,車夫敲了敲木板。


    劉一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摸了摸帽子,沒錯啊,士紳打扮:


    “你是怎麽看出我是當官的?”


    車夫一笑,略帶高傲的說道:


    “您呐,一聽就不是京師的人兒,南方來的吧?”


    “您又雇我來了這王府,那就不是經商的,隻能是回京述職兒,來找門路升遷的來了。”


    “像您這樣兒的,一年兒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我見過的多了去了。”


    “我沒猜錯吧?”


    劉一鳴整了整帽子,第一次認識到了人心險惡。


    他還以為沒人會在意他,他就不會暴露呢。


    “沒錯。”


    車夫一笑:


    “那您找的門子還行,這慶王爺,最是好走,隻要您有這個。”


    車夫食指拇指並攏,搓了搓,然後趕著馬車走了,因為王府侍衛來了。


    劉一鳴歎了口氣,整了整衣冠,對著侍衛們拱了拱手。


    “幹什麽的?不知道這是什麽地兒?!看不見王府的牌子嗎!”


    幾個侍衛提著刀,耀武揚威的。


    劉一鳴走上前,悄悄遞出一包銀子:


    “麻煩各位通報一下,就說永春知州劉一鳴求見王爺。”


    本來劉一鳴是悄悄遞過去的,那人卻直接拿了起來,也沒打開,放在手裏顛了顛:


    “咱們這麽多兄弟,你打發叫花子呢?”


    “就是,那個窮鄉僻壤來的?也想見王爺,王爺是你想見就見的?”


    劉一鳴一愣,這裏麵是三十兩,八個侍衛,一人也能分3.75兩了。


    不過他馬上就反應了過來,貪才好,侍衛都這麽貪,那慶郡王肯定也不遑多讓。


    隻要你肯收錢,那就可以。


    劉一鳴一拍大腿:


    “哎喲您瞧我這腦子,忘了不是?這啊,我準備好了的,一人一個,忘帶身上了!”


    “這還有一個,剩下的我立馬派人回去拿,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見著王爺?”


    情況不了解的時候,金錢開道最好。


    八個人也就二百四十兩,能打聽到點消息,這錢就花的值。


    侍衛歪著嘴看了劉一鳴一眼:


    “想見王爺?什麽時候拿錢來,什麽時候才知道王爺有沒有時間!”


    劉一鳴眉頭一皺,這是把他當肥豬了?


    “那我這就回去拿錢。”


    “這幾個人怕是有點貪,還是下朝的時候看能不能等到吧……”劉一鳴心裏想著就準備走。


    “等等!”


    另一個侍衛出聲,


    “這位大人,找我家王爺有什麽事兒?”


    劉一鳴微微一笑,也不說話。


    侍衛皺了皺眉,轉頭說道:


    “去通報一下王爺,永春知州劉一鳴求見。”


    說完又看向劉一鳴:


    “爺們兒,咱活已經幹了,不管成不成,您應該都懂吧?”


    劉一鳴點點頭,


    “稍等,我讓車夫回去取銀子,怎麽也不會欠您幾個的呀!宰相門前七品官,您這王府門前,算幾品?可比我官大!”


    劉一鳴走到前麵假裝讓車夫去取,實際就是讓他走一圈回來。


    回到王府門口,雖然還被攔在外麵,但劉一鳴也沒說啥。


    不一會兒,侍衛跑了出來:


    “讓他進來吧,王爺要見你。”


    劉一鳴給他們拱了拱手,掏出一張二百兩的銀票,遞給侍衛。


    “多的請兄弟們喝頓酒。”


    侍衛接過錢,笑了笑:


    “王爺最近想為修園子的事兒出點兒力,就差銀子了。”


    說完,侍衛幾個回到門口站好。


    劉一鳴跟著走了進去,連進三道門,慶郡王正坐在葡萄藤下,拿著筆寫字。


    劉一鳴見狀,沒出聲打擾,在一旁乖乖的站著。


    也沒多久,慶郡王就停下了筆:


    “永春知州劉一鳴?名字倒是大氣。”


    劉一鳴拱了拱手,彎著腰:


    “讓王爺見笑了。倒是這對聯,巌石生雲飄竹舍、溪樓引月入吾階。王爺真寫的一手好字。”


    “王爺,在下見獵心喜,在下鬥膽,不知這字可否贈與在下?”


    說著,劉一鳴掏出一疊銀票,放在桌上。


    “這十萬兩,便當做王爺的潤筆費了。”


    吸~


    十萬兩!


    慶郡王眉頭動了動,不由得呼吸都加重了些。


    十萬兩,還不是戰敗後白銀貶值,同時鼓勵工商的十萬兩,也不是慶郡王成了慶親王,入主中樞,大權在握的十萬兩。


    他現在做這種事,都還沒那麽囂張。


    “說說吧,誰派你來的?什麽事兒要十萬兩?”慶郡王皺著眉頭,擦了擦手。


    一個部級左丞,正三品官,也就一萬兩左右,十萬兩,想幹什麽?


    總督?


    “王爺明鑒,在下任永春知州之前,在船政工程處總司鄭景溪下任職,目前鄭大人已兼任船政提調。”


    “最近有傳言說,船政總辦湯大人要升任台澎巡撫。”


    劉一鳴悄悄的看著慶郡王的表情,發現慶郡王有些疑惑。


    “升任這事兒我是知道的,部議已經通過,鄭景溪我也聽說過,留洋回來的?”


    慶郡王疑惑是他好像看過這個名字,想了想,還真想起來這個名字的出處。


    畢竟他管理的總理各國事務衙門主要就是對外打交道,南北洋、船政的文件也是由他代交。


    “額…鄭大人曾在法蘭西學造船,同時督造了定鎮等艦。”


    劉一鳴點點頭。


    慶郡王這才恍然:


    “怪不得,我說呢,一個總辦……行了,我知道了,你算是找對門子了。”


    “這幾天還在討論讓裕祿兼領船政呢,你要是晚來幾天,就真的錯過了。”


    “船政局提調兼工程處總司鄭景溪?我記住了。”


    “這幅對聯,你拿回去吧。”


    一個總辦,無固定品級,正常來講以三品銜署理船政大臣都行。


    鄭景溪督造了定鎮,那一批總司都給了三品銜。


    資曆也夠,反正是一個總辦而已。


    這一筆,他掙大發了。


    “謝王爺賞賜。”


    劉一鳴一聽就明白了,拿到字就準備走了,慶郡王卻叫住了他。


    “以後若是有事,可來找我。”


    這麽有錢還舍得花錢的人,可不多。


    畢竟坐到高官的,都有些人脈,不一定用他。


    “謝王爺關照,這二千兩,留給王爺備賞。”


    劉一鳴以為是還要錢,一臉肉痛的樣子掏出二千兩銀票。


    慶郡王見狀更堅定了這是凱子的想法。


    一出門,湯瀟逸不動聲色的坐上馬車,當簾子放下來,馬車走動後,劉一鳴狠狠的一揮手。


    “省了十萬!反正大人也不知道,要不要我……”


    劉一鳴臉色陰晴不定,湯瀟逸給了他二十萬兩讓他幹這事兒,他十萬零二千二百六十兩就幹成了。


    生下來接近十萬兩,那可是能買一個船政總辦的價錢!


    啪!


    劉一鳴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子,把錢收了起來,不再亂想:


    “財帛動人心,但若沒了良知,和畜牲有什麽區別?”


    “錢財而已,我也不缺….”


    …………


    三月下旬,自從成婚之後,湯瀟逸白天看設計進度,晚上天天學c語言。


    還有大長腿。


    愛不釋手。


    還好,年輕,頂得住。


    不像人到中年,唉~


    “好了夫君,白日已經夠……身體要緊。”正說著體己話呢,鄭清漣眉頭一皺,推開湯瀟逸。


    她怕,怕湯瀟逸沉迷女色,哪怕女色是她。


    “好好好,我不是想讓你盡快懷上嘛。”湯瀟逸訕訕一笑。


    鄭清漣時不時就會表達對她玩伴的羨慕,她們幾乎都有孩子了,有些還不止一個。


    忽然,外麵變得鬧哄哄的,湯瀟逸眉頭一皺,穿好衣服打開門:


    “鬧什麽鬧?!天黑了睡覺!”


    “少爺,喜事,大喜事啊!老爺升任巡撫啦!”仆人興奮的喊道。


    他們興奮是正常的,這麽大的喜事,一定會發賞錢不說,地位也提高了。


    不是說在家的地位,而是在外麵的地位。


    打狗還得看主人,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雖然還是仆人,但巡撫的仆人,總比其他低級官員的仆人牛。


    君不見,郡王府的侍衛,都敢敲詐五品知州?


    不僅僅五品,即便是朝廷重臣,去未來的慶親王府,也要給門子錢,不過少些罷了。


    但也不低於16兩(找到的最低價)。


    “爹,事成了?”湯瀟逸看著剛剛回來的湯父。


    “成了,三日後啟程,進京麵聖謝恩,然後赴任。”


    “對了,劉一鳴從京師發來電報,讓他辦的事兒,成了,他自己的成了一半,他自己辦什麽事兒?”


    湯父端著,強壓著嘴角,雲淡風輕的說道。


    “哦,我給了他二十萬兩,讓他去跑門路,成了一半就是花了十萬兩。”


    湯瀟逸見狀,也故意雲淡風輕的說道。


    “十萬兩?!”湯父繃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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