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爹?”聽到有人要被摘頂戴,湯瀟逸來興趣了。


    最重要的是這事兒明顯不會波及到他,吃瓜誰不願意?


    “總督上任數月以來,一直沒動對船政上下下手,提了一嘴裁撤魚雷廠,也不了了之。”


    “加上上次你打倭寇的事兒報上去,總督也二話不說就批了,大家都以為,總督並不打算過多插手船政事務。”


    “畢竟自北洋成軍,船政的日子就一天不如一天,現在已經混到海軍衙門手下討食了,說重要,也不那麽重要。”


    湯父摘下頂戴,拿出手帕擦了擦汗才繼續說道,


    “哪知道總督不過是麻痹他們,你有沒有注意,今天沒幾個人參加新船交付儀式?”


    湯瀟逸點點頭:


    “還真是,總督府就隻來了一個六品官員,船政內的也就工程處那些人的品級大些。”


    “都被總督抓了?那得二三百人吧?”


    湯瀟逸說的是那些時長露麵,但主要是拖後腿的官員。


    “二三百人?我倒是希望隻抓二三百人就好了。”湯父露出苦笑,


    “今天一早,總督就來了,沒有多言,直接給出了名單,當場下令逮捕二百餘人,裁撤三百餘人。”


    “船政的一應賬目已經被總督署的人接管,查賬查了一上午,查出各廠累計虧空八十餘萬兩。”


    “這不,牛大人又開始抓人了……唉!”


    湯父狠狠的歎了口氣,麵露難色。


    “您歎氣幹什麽?咱們又沒貪船政的款項,您不會貪了吧?”湯瀟逸睜大眼睛看著湯父。


    不應該呀,真貪了,總督怎麽還給他湯瀟逸升官?


    “我貪?你爹我是負責造船那個,這些年十年有八年造船經費不能如期足額到賬,船造不好,我的腦袋不保,我哪兒敢貪呀!”


    “造船的款項,我可一分銀子都沒貪呀!”


    “我擔心的是……”


    湯父搖搖頭,他擔心的不是這個。


    他是攀著上一任船政大臣的門路,才從一個普通的委員,爬到船政幫辦這個位置。


    而他在這個位置上能混的風生水起,也是因為他借著上一任大臣的風,在船政大肆交友,擴張勢力,紮穩了根。


    大臣去職,新來的總督麵前,他沒風可借,船政盤根錯節的關係是他最後的屏障。


    而現在,總督大規模整頓吏製,相當於湯父橫向和向下的影響力也在被逐漸拔除。


    “既然您沒貪,您幹嘛想著和總督做對呢?”聽完湯父的解釋,湯瀟逸覺得自己有些轉不過彎。


    “誰想和總督做對了?!你不要亂說!”湯父一下跳了起來。


    “那您幹嘛想這些,爹,您也說了,這些年造船都是您在管,不管怎麽講,造船這一塊沒出什麽大差錯。”


    “像您說的,這次少說抓了五六百人,還都是官員士紳,偌大個船政,被抓了一大半人。”


    “抓完了,船政還得繼續辦下去,朝廷不可能讓船政拿著銀子歇下來幹等著。”


    “爹你說,總督給我升官,是不是在向您暗示?”


    湯瀟逸最初隻是覺得活總得有人幹,而湯父這樣,不大貪,也能辦事的老人,既然沒有第一時間被抓,肯定是留用的。


    說著說著,突然發現邏輯通了,一切都清晰了。


    “嘶~”湯父摸著自己都胡子,皺著眉頭,露出思索的神色。


    “道理上是說的通順的,但官場並不一定講道理。”


    湯父站起身,低著頭,扶著椅子背對著湯瀟逸思索著,


    “正常來說,清理吏治時,總督都會安插一些親信,主管船政大小事務。”


    “等人抓完審完,這些人也大致抓住了各個部門……”


    “你那艘當世第一快船,設計好了嗎,線圖有沒有?”湯父突然轉頭,看著湯瀟逸。


    “這得問鄭伯他們,他們才負責具體設計,但我想大概沒那麽快。”


    “船舶設計本就是繁瑣的工作,還得在原有廣乙級的基礎上改進,出圖會更慢。”


    湯瀟逸當然關注著新船的設計工作,鄭景溪也會時不時的前來和他聊一聊設計的事情。


    從現有龍骨的基礎上更改設計,十分麻煩,許多參數都要重新計算,然後再搓模型進行模型實驗。


    “你呆在這兒,我去找你鄭伯伯。”


    湯父拿起自己的頂子,準備去找鄭景溪,臨出門了,突然轉頭,


    “這幾天好好呆在廠裏,哪兒也別去。”


    ……


    之後兩天,局勢混亂,湯瀟逸打聽了半天也摸不清情況,不過也沒什麽事找上他。


    於是他就安安穩穩的呆在辦公室,研究化學書籍。


    因為條件限製,現在的化學還顯得相當稚嫩,湯瀟逸不時的寫上一些自己還記得住的知識。


    不過由於已經畢業,許多知識都還給了老師。


    12月4號一大早,劉一鳴緊張兮兮的來找他,告訴他合攏廠總辦、會辦、幫辦以及其他合攏廠所屬十七名官員,都被抓走了。


    “咱們廠有這麽多人被抓?!”湯瀟逸驚訝了。


    這都抓二十個了,但平常能在廠裏見到的也沒少幾個呀!


    “可不是嘛大人,現在底下都人心惶惶的,都沒心思幹活了,不知道總督大人這次是個什麽章程?”


    劉一鳴伸長了腦袋,眼巴巴的看著湯瀟逸。


    “咳咳!慌什麽?急什麽?凡事不能急,要鎮定。”湯瀟逸彈了彈身上六品的補子,示意劉一鳴看看。


    “鷺鷥?六品的補子……大人?這?!”劉一鳴震驚的看著湯瀟逸。


    “昨天廣乙交付以後,總督署衙的牛大人給我送來這身官服,另外還有合攏廠會辦的官印。”


    湯瀟逸正了正身子,盯著劉一鳴,


    “你身上,沒什麽案子吧?比如貪汙經費什麽的?”


    “大人,屬下可不敢呀!屬下那是兢兢業業,絲毫不敢怠慢。另外屬下就是幫洋人技師打個雜,接觸不到經費呀!”


    劉一鳴腳一軟,跪倒在地。


    他是沒有直接貪經費,但偽造損耗,偷用材料設備,那是沒少幹,而且湯瀟逸都知道。


    所以他腿軟。


    “沒有就好,希望你不是在騙我,不然……”


    湯瀟逸也學會了禦下之道。


    對付這些官員,湯瀟逸隻能玩這招。不然能怎麽辦?關起來勞動教育?他沒這能力。


    當然,禦下之道不僅是敲打,還要給點甜頭。


    “這段時間低調一些,這次抓的這麽嚴,往後肯定是要補充人手的。”


    “等風聲鬆動一些,我上報局裏,坐辦的位置你來幹。”


    “外麵那些事兒我不管,但以後不能再讓廠裏虧空了。”


    “啊?!這這這……大人,屬下謝過大人栽培,屬下定當不負大人厚望……”


    湯瀟逸倒不是好心,隻是湯父說了,這些年經費緊張,想造新船,不說上麵多撥款,下麵少些損耗也是好的。


    這裏說的損耗,是物資的損耗,例如零件,庫房裏拿出去,給外麵用了,收的錢自己收下,對內就報損。


    至於工具磨損什麽的,問題不大,不磨損幾件工具,哪裏來的熟練工?


    劉一鳴千恩萬謝的離開了。


    來的時候,他憂心忡忡。


    走的時候,他走路帶風。


    4日下午,他的書童突然跑來了船廠:


    “少爺,您的電報,羊城來的。”書童著急忙慌的從胸前的內兜掏出電報。


    “羊城?咱們家那個親戚在羊城?”湯瀟逸一邊疑惑的問道,一邊接過電報。


    一打開,結果卻夏爾發來的電報。


    “四百噸特等紅茶百二十兩一噸買否夏”


    此時發電報,隻能通過洋行的私人電纜,價格極為昂貴,1兩銀子一個字,而且限製還不小,得轉發。


    所以發電報,都極為簡潔。


    不過信息確實很重要,十六個字,透露出有四百噸均價120兩的紅茶,比湯父買的都便宜。


    8兩一箱,折成噸一噸160兩,而120兩一噸,一箱就隻有6兩,且還是特等,價格會更高。


    船上如果隻是夏爾,湯瀟逸不會考慮,但有其他船員在,那就不一樣了。


    除非這幾十個船員,都不要家人了,那湯瀟逸也沒辦法了。至於為什麽會有便宜的特等茶葉,湯瀟逸相信船上那麽多人的判斷。


    “回電,買下來,貨款會通過法興銀行匯到夏爾的賬戶中。”


    這所銀行是二十多年前,第一個進入閩都的銀行。


    …………


    “尊敬的先生,貴金屬交易並不方便,您需要兌換成紙幣嗎?”羊城法興銀行的經理優雅的看著夏爾。


    “當然,我不可能帶著近三噸重的白銀去交易。幫我兌換成英鎊。”夏爾聳了聳肩。


    “英鎊?”經理疑惑的看著夏爾。


    法蘭西的銀行,夏爾又是法國人,他以為夏爾會要法郎呢。


    “是的,我也喜歡法郎,但是在印度和倫敦,還是英鎊更好用,幫我換成英鎊。”


    “好吧,按照當前的匯率,英鎊……”


    拿到錢,夏爾走出銀行,早就待命的四五個保鏢立即護住他身邊。


    一邊杜絕小偷,一邊嘛,看住夏爾。


    “放心,我不會跑的,老板的運氣真的很好。”夏爾聳了聳肩。


    這批紅茶他也買了一些,但他還了錢後,身上並沒有多少錢,買太多了付不起運費了。


    “查理斯,錢在這兒,在哪兒交易?”來到碼頭,夏爾看到了賣茶葉給他們的英吉利人,掏出一疊英鎊。


    “確定我的貨沒問題了吧?我可是很講誠信的,七十六號倉庫,今晚上,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英吉利人貪婪的看著夏爾手中的英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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