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萬籟寂靜。


    九霄山的弟子很快就紮好了營帳,聞淵也早早地就滾回帳篷裏打坐修煉了,許是因為剛剛受到了什麽打擊。


    看的崔厘軒直呼好家夥,一個個的怎麽出來一趟全都開竅了!


    宮煜有晚睡的習慣,其實他以前在家裏睡的很早的,因為隻要他一熬夜看話本,奶媽就會敲他房門,以示警戒,那時候的他,天不怕地不怕,獨獨怕家裏那個會告狀的奶媽。


    可最近這些年來,出現在空靈界裏的“邪魔”越來越多,越來越頻繁,他不得不輾轉在各地之間,往往勞累的整夜睡不著覺。


    薛不聞懶洋洋地起身打了個哈欠:“我先去睡一覺,後半夜換我來守。”


    他嘟囔幾句就貓著身子鑽進了身後的帳篷裏,透過月光,依稀還能看見帳篷角落裏正盤腿閉目養神的何奈。


    夜,更靜了。


    此時,此地,唯餘一豆篝火,兩抹身影,在詭譎的月光的拉扯下,更顯陰森。


    宮煜眸子深沉,看著身前跳動的火焰愈發出神,青戈斜躺在他的懷裏,扣在劍鞘上的手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敲著。


    終於,溫白沉不住氣,率先開口了:“你在想什麽?”


    宮煜先是一怔,隨後迅速回神看過來:“呃……”


    還不等他的話說出口,溫白便又問道:“是在想那條龍嗎?”


    宮煜點點頭:“的確,這地方在許多年前果然有著一個古國。”


    “哦?”溫白興致更濃了,他當然知道宮煜這句話代表著什麽,不寒山有一條龍,這是空靈界人盡皆知的事情,可那條龍早已死於明棋老祖之手,又怎會重新現世?


    除非這龍……它本身就是死的!


    溫白莞爾:“你從何處得來的結論?”


    宮煜聳肩,似乎對這種事早就司空見慣了的:“很難想麽,你們修士或許不知此事,但我一定知道,這龍絕非憑空冒出來的,而是這座山底下有一條貫穿了整個空靈界的龍脈。


    我們那兒的說法是,龍脈乃一國氣運之象征,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國運,王朝養龍氣,龍脈鎖山河,一旦國破山河亡,束縛龍的枷鎖就斷了,它自然而然就能從地底下跑出來。


    但這種龍往往隻是業龍,而非是真龍,如今的空靈界以各大修仙門派為首,行仙人之事,又怎會倒退幾百年去建立專製王權,這業龍自然也就沒有了天敵,世界之下,無人能奈何它。”


    溫白唇角微微一勾:“縱是天道也不行?”


    宮煜古怪地瞥了他一眼,正聲道:“我的意思是說,我可以徹底殺死那條業龍。”


    “師弟啊,你難道就沒有想過那條業龍或許早就已經死了呢?”溫白拿著折扇的手隨意往虛空某處一指,“它的龍頭現如今就在那個地方。”


    “整個不寒山最危險的地帶,龍穀。”


    宮煜抽抽嘴角:“又是你算出來的?”


    他又不是傻子,泄露天機這種事,一次兩次便算了,哪能次次都能準確無誤,分毫不差。


    大師兄這是把他當那隻笨鵝來哄騙了。


    可溫白的答案卻出乎意料地驚人:“不是,是我從書上看的,我說了,我是個讀書人。”


    宮煜:……誰家讀書人一腳踹飛一道門啊?


    他悶哼幾聲,沒再說話,可偏偏溫白盯著他看了好半天,許久之後,好看的桃花眼一眯一眨,臉皮死厚地往他那邊蹭。


    “師弟啊,你大師兄我也就會算算命,隨口編一編胡話,那龍穀危險至極,明天你可得好好保護我哦。”


    溫白生來就長了副好皮囊,不似旁人那樣歪瓜裂棗,也不似殺生的屠夫那般凶神惡煞,清秀文雅,笑時如沐春風,縱是殺人,他也依舊笑著,半分戾氣都不曾有。


    話說也巧,溫白滿月禮時,家門前正好有一算命先生路過,說此子命薄紅顏,太過陰柔,與家門之中的剛陽之氣相衝,生來便是克族的命。


    可這些話,溫家上上下下沒一個人放在心上,但就在溫白七歲那年,果真如那算命先生所說,溫家一夜之間滿門被屠!


    獨留溫白一個活口。


    當年沈渡花了好長時間來勸說溫白不要習命道,可溫白性子倔的很,所有人都叫他躲避天命,那他就偏要與命運鬥爭到底!


    天不死,他不輸。


    “咳咳,我們可是拉過鉤的,你不能反悔。”溫白很“正經”地說著。


    那可不是普通的鉤鉤,宮煜既然說了要保護溫白,那這個鉤鉤勢必會讓他將這個承諾貫徹到底,不可違背,在怪物世界裏這是契約,可在修真界……


    其實和道侶也沒什麽區別。


    唯一的區別可能就是宮煜不是自願的,甚至他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溫白偷摸蓋了章。


    此後,無論他上到天庭還是下到地府,他這朵名花也算是有主了,誰也不能采。


    “理兒是這個理兒,可是大師兄,你能不能先鬆手?你這樣我很難拿劍的。”宮煜看著那不知何時就緊扣在一起的雙手,臉頰驟然紅溫。


    隨後那抹紅暈又似潮水般迅速褪去。


    “好。”溫白笑著鬆開手,眼尾微揚,看得出來,他最近心情都還不錯,比之前老是垮著一張臉瘋狂給薛不聞加課業的場麵好多了。


    溫涼的觸感剛離開指尖,宮煜就手腳慌亂地撿起掉在地上的青戈,可不知是他太過緊張還是怎麽回事,手一抖,青戈“啪嘰”一聲又掉落在地。


    也就在掉落的那一瞬間,宮煜一時間大腦宕機連連伸手去抓,溫白也同時伸出手去。


    啪!


    青戈在空中自由旋轉360°後安然落地。


    反觀去伸手去抓它的倆人……


    十指相扣。


    兩人又同時抬眸深情對視,空氣好像都在拉絲。


    宮煜如同害羞的良家小媳婦兒,忽然被外人抓住手,立刻慌不擇路起來。


    他用力想抽開手,卻發現他越是用力掙脫,溫白就扣的越緊。


    “……”


    這叫什麽個事兒?


    大師兄你再不鬆手,他就要炸了啊!!!


    躺在地上的青戈默默地翻了個白眼,旋即無語給自己翻了個麵兒,秀恩愛都秀到它一個劍靈頭上來了,還有沒有天理?


    青戈隻覺得自己現在頭頂亮堂堂的,比聖母利亞的聖光還要亮!


    “我滴個乖乖啊!”薛不聞的聲音忽然炸出來,這場麵把他都嚇的語無倫次了,“你你你你……你們?”


    他抖了抖發冷的身子,盡可能在腦子裏搜索他所接觸的話本裏最能解釋眼前這一幕場景的詞:“……你們,你們這是在練《葵花寶典》嗎?”


    可此話一說出口,他就急忙打住嘴:“啊呸呸呸,不對,你們應該是在練《玉女心經》。對,肯定是這個!”


    【神特麽《玉女心經》啊!你要不看看它為什麽叫玉女心經?】


    【好好好,不用說,咱們老薛回宗加課業的命運逃不掉了。】


    【薛公子啊,聽咱一句勸,你要不回去問問你家老何大師兄他們在幹嘛。】


    【何奈:(痛斥)我可是老實人!】


    【薛不聞賊慘實錘了,你說你,早不出來晚不出來,偏偏在小兩口撒糖的時候出來,你不加課業誰加課業。】


    聽完天幕聲音後,宮煜更慌了。


    丸辣,這下就更加解釋不清楚了!


    話說,都這麽晚了,這群人不睡覺的嗎?熬夜傷身,重則還會禿頭變醜呢。


    宮煜在心裏腹誹著,就連溫白鬆開手他都無所察覺。


    直到躺在地上的青戈實在看不下去了,“啪”地一聲從地上彈起結結實實地摔到宮煜臉上。


    突如其來的這一下,還在發呆的宮煜就這麽猝不及防地往身後磕去,他身後不是曠野,而是一塊巨大的大理石。


    這要是磕下去,難免宮煜要哎喲上好幾天。


    溫白眼疾手快地一如上次一般去抓他,這次摔倒的速度更快,沒有丁點兒防範的,兩道修長的身影交疊在一起。


    宮煜驀地瞪大雙眼,兩人距離幾乎近在咫尺,而且隻要再往下一點,他們好像就……


    他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喉結滾動。


    青戈被夾在兩人中間,一臉的生無可戀。


    它是真沒想到,它這樣搞,他們都能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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