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鵬的病純屬心病所致,來得快去得也快,兩天就出院了,但就這兩天時間,縣裏各部門及下麵鄉鎮就有不少人來看他,水果、花籃、金錢,什麽都有。


    費玉書也在這些探望的人之中,王鵬在他又把一個信封塞到自己手裏的時候,很嚴肅地看著他說:“你知道我會怎麽處理這類信封嗎?”


    費玉書的眼神很緊張,王鵬的語氣放輕了一些,“你先別急著走,我正好想跟你談談這方麵的事。”


    費玉書重新坐下來,看王鵬從床頭櫃的包裏拿出一個信封,正是費玉書在王鵬上任不久之後送的那個。


    王鵬舉著兩個信封在手上拍了拍,語氣沉重地說:“我知道,現在送錢送物似乎已經成了一種風氣,沒有送這些,人家會覺得你不會做人,從而又會說你連做人都不會,怎麽做得好事,對吧?”


    費玉書不吭氣,也不知道王鵬的真正用意,不敢亂表態。


    王鵬繼續道:“我可以明白的告訴你,凡是送到我這裏的錢,最後都會被送到紀委,我也可以更清楚的告訴你,哪怕再貪的人,這種錢最後都不會真正留在他自己口袋裏,什麽事都會有見天日的一天,早晚而已!”


    費玉書有點慌張,結巴著開口,“王縣……我……”


    王鵬搖搖手說:“你不用解釋,我了解過你的情況,知道你曾經是個認真做事的人,也是個有想法的人,隻是近期思想有些不穩定,想調回縣裏,對吧?”


    費玉書驚異地看著王鵬,“王縣,你都知道啊?”


    “嗬嗬,如果我連手下的幹部是怎麽樣的人都不知道,那我還怎麽和你們一起工作?”王鵬歎口氣說,“有的時候,堅持原則,堅持自己做人的準則的確是一件困難的事,但也正因為困難才顯出這種品質的可貴!我是希望我們梧桐能多一些這樣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王鵬把兩個信封遞到費玉書跟前,“我不會重用靠錢來買官的人,但我會用有堅持有想法的人。老費,把錢拿回去吧,我知道你的經濟條件並不好!”


    費玉書雙手接過信封,鼻子微微有些泛酸。


    他是聽說過,縣辦企業整治那時,王鵬將一筆禮金交給紀委,道聽途說講什麽的都有,他曾害怕過,怕紀委會找上門來,可後來一直沒有聲音,心裏的石頭才算放下了,但馬上又由此判斷,王鵬交錢的事要麽是假的,要麽是做樣子給人看的。


    他當時就想,現在這世上十個官,八個貪,一個正在往貪的路上去,剩下一個是沒機會貪,王鵬也不會是個清官。


    而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想得極端了,好官還是有的,而且還讓他碰到了,也算是一樁幸事!


    “王縣,其實我也不想這樣,可是,我已經四十多了,如果再不能升上去,下半輩子就得永遠窩在雲霞鄉了。”費玉書不甘心地說,“過去,我總覺得隻要自己拿出工作成績來,就一定會得到組織上的重用,可是這些年的事實擺在那裏,任人唯親、唯錢、唯權就是不唯能力,我如果再不覺悟,就是對不起自己了。”


    費玉書能對自己說出真心話,王鵬還是很高興的,雖然覺得他的觀念有點偏執,但也確實反映了一些客觀存在的現象,不能說他全然不對。


    “老費,你這麽說可是在我臉上打了一巴掌呐!”王鵬笑笑說。


    “不,不,王縣,我絕對沒有不尊重你的意思,你在曲柳幹的成績那是有目共睹的!”費玉書連忙說,但隨即又喃喃地道,“隻不過,官場之上,幾個人會有你的這番幸運?”


    王鵬默然,費玉書此話不假,他這幾年雖說是碰到了一些事,但總體上還算是幸運的,總能得到各種幫助,得以更上一層樓,這是許多人窮一生之力也未必能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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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鵬點點頭說:“的確,很多事情,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缺一難成啊!老費,不管怎麽說,機會是給有準備的人的,在機會來臨前,我們也要學會耐得住寂寞!”


    費玉書看了看王鵬說:“王縣,聽了你今天這番話,我心裏的疙瘩雖不能一下全解了,但也終究小了不少。你放心,回去後,我一定把精力都放到工作上去!”


    費玉書打算在王鵬的手裏賭一下自己的前程了,既然王鵬說不看重錢,這麽年輕的常務副縣長,看重的自然是政績了,下麵的成績也是縣裏的成績,費玉書對自己的工作能力還是信心十足的,隻要王鵬真的如他自己所說的一般看重人才,費玉書相信自己離出頭之日就不遠了。


    王鵬聽到費玉書這番類似表決心的話,不由得笑了,“嗬嗬,有什麽困難和想法,我歡迎你隨時跟我提出來,隻要我能辦到的,一定會支持!”


    王鵬不知道費玉書究竟會怎麽想,但他能確認一點,費玉書前幾年在雲霞做出來的成績不是假的,這個人的確是有能力又有想法的人,隻不過時運不濟得不到賞識而灰了心,隻要把他的鬥誌重新激發起來,未來還是能發出不小的能量。


    出院的時候,餘曉豐開車來接王鵬,說年柏楊讓王鵬一回到縣裏就去見他。


    年柏楊帶給王鵬一個意外的消息,市裏要免去年柏楊的縣長職務,重新任命一位縣長。


    “怎麽突然會有這個決定?”王鵬感到詫異。


    年柏楊看他一眼說:“你最近把太多的精力放在實事上,這些人事上的事不夠上心啊。”


    王鵬愣了一下,發現還真是這樣,自從回縣裏以後,年柏楊給他創造了相當好的政治環境,使他可以毫無顧慮地去工作,幾乎都忘了那些隨時存在的暗湧,忘了潘廣年是不會願意看到梧桐縣成了一個由年柏楊、王鵬共同經營的鐵桶。


    年柏楊沉吟了一陣說:“是我想得簡單了。”


    年柏楊當初提議讓王鵬出任梧桐縣長,在遭到潘廣年的反對後,年柏楊與潘廣年各退一步,潘廣年同意由年柏楊兼任縣長,而年柏楊則同意王鵬擔任常務副縣長。


    這些事情,王鵬並不清楚,而且年柏楊與潘廣年也並非當麵進行談判,這些都是一直反映到省委,由省委組織部出麵分別與倆人談話,最後才定下來的。


    但是,潘廣年畢竟是市委一把手,縣級幹部的任命,像王鵬當時這種一直鬧到省委的情況是絕無僅有,他不可能任由年柏楊下了自己的麵子,一直放任梧桐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派人過來其實是早晚的事情。


    而且,潘廣年這一次動作相當快,不給李澤、年柏楊等人一點反映的機會,先行物色好人選,然後在常委會上強行通過,直接下發文件。


    所以,王鵬在年柏楊辦公室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離新縣長到任隻有一天時間了。


    “明天,潘書記會親自陪同唐其風到任,你趕緊回去準備一下吧。”年柏楊揮揮手結束了談話。


    王鵬覺得唐其風的名字有點熟悉,但一時想不起來,年柏楊又不打算再談下去,他隻好先擱在心裏。


    剛回到自己辦公室,就接到了計明的電話。


    計明在李澤上任後,從市委辦調到了組織部,任幹部處副處長,總算是升了一級。


    因為東子的關係,計明這兩年與王鵬時有來往,今天這個電話雖然打得有點馬後炮,但他還是為王鵬提供了一點有用的信息。


    計明告訴王鵬,唐其風是天水人,曾經與潘廣年在一個研究所待過,後來調往天水日報,三年前調到寧城日報當總編,這次雖然是平級調動,但卻是由一名文人正式踏入政壇的轉型。


    王鵬這才明白自己為什麽覺得唐其風的名字熟悉,每天必看的寧城日報上,總能時不時地看到這個名字,而且紀芳菲也時有說起,自然會覺得有點熟悉。


    王鵬記得紀芳菲對唐其風的評價:剛愎自用,好大喜功,遇事推諉。


    王鵬很奇怪,潘廣年雖然是江一山一手提拔的人,但卻不是那種識人不清的領導,怎麽會要用唐其風這樣一個人?


    計明的一句話提醒了王鵬——唐其風在省環科所時期寫過一篇頗有影響的論文,對環境治理很有一番獨到的見識。


    王鵬推測,當初省委派潘廣年來寧城的最大原因,是要整治寧城日趨嚴重的環境問題,潘廣年到寧城已經四年,兩年代理書記,這一屆書記也已經幹了兩年,寧城的環境治理卻收效甚微,尤其是重中之重的曲柳,一個跨界問題直接影響了環境治理的成績,成了潘廣年的心病。


    這個時候讓唐其風來梧桐,一方麵是製約年柏楊與王鵬,打破梧桐的鐵桶之勢,另一方麵是潘廣年想讓唐其風在三年內打破跨界汙染的僵局?


    王鵬對自己的這個假設很是吃驚,如果唐其風真有什麽高招解決跨界汙染問題,那倒也不失為一件利民的好事,他倒是很願意配合做好相關的工作。(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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