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劉胖子怎樣說,王鵬始終認為孫梅梅是有苦衷的,他讓劉胖子在秦阿花跟前守口如瓶,別讓老人無故跟著擔心。


    如同王鵬的固執,東子和劉胖子也堅持要幫他把錢賺回來,東子的理由很簡單,“你人在官場,迎來送往總也免不了,如果你自己沒錢,勢必就是公家的錢,時間長了就會變成習慣,所以用錢傍身不是件壞事。”


    既然誰也說服不了誰,大家誰也沒再堅持,王鵬等著有一天孫梅梅回來跟自己解釋,東子和劉胖子就真的拆資幫王鵬去炒期貨撈本。


    被這件事一鬧,王鵬暫時就忘記了紀芳菲的問題,直到寧城日報的新聞出來,他才想起自己要找紀芳菲問問,但手邊總有忙不完的事,一拖又拖了下來。


    寧城日報的那篇新聞所產生的效果還不算大,真正大的是省報緊接其後登的那篇整版報道——《鄉野特色竹製品占領京城旅遊紀念品市場》。


    比起寧城日報報道曲柳竹製品進軍京城旅遊紀念品市場,省報的這篇報道明顯又拔高了一個層次,“進軍”與“占領”,換一個詞語便是一個天地。


    文章不但大肆宣傳曲柳竹製品在京城如何受歡迎,也強調了梧桐縣常務副縣長親自進京推銷當地特色產品,為本地特色產品占領京城市場打了漂亮的一仗。


    王鵬覺得省城這篇文章是誇張了一點,但相信看報的人是不會深入調查,反倒會關注報道的東西,其影響麵應該比寧城日報更大更廣。


    省報的報道出來的第二天,馮天鳴突然打電話給王鵬,“你最近幹得有聲有色啊!”


    王鵬說:“那是過去從你身上學的。”


    馮天鳴沉默了一下說:“我沒教過你這些吧,你遠比我想像的要智慧。”


    王鵬沒說話,他不知道應該怎麽接下去,他與馮天鳴的關係使他不能像對待其他領導那樣遊刃有餘,他常常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把馮天鳴當大哥看待。


    “你什麽時候有空,我們見一麵吧?”馮天鳴突然說。


    “有什麽事嗎?”王鵬覺得見了麵也不知道說什麽,還不如不見。


    “想和你聊聊天笑。”馮天鳴說。


    王鵬答應了,有關馮天笑的事,他不能拒絕。


    馮天鳴還是跟過去一樣,與王鵬約在維也納,寧楓也在。


    “天笑怎麽了?”王鵬不想浪費時間。


    “我和寧楓的事被她撞到了,可能傷害了她,她有很長時間不願見我了。”馮天鳴說。


    王鵬的眉毛挑了一下,還好,隻是這樣,他想。


    “你想讓我做什麽,勸她不要責怪你?”王鵬撕開方糖的包裝紙,將糖塊放入咖啡,“解鈴還須係鈴人,你們得自己跟她解釋。”


    “小鵬,為什麽你也是這個態度?”寧楓突然說,“這個世界就是這個樣子的,弱肉強食,你不踩在別人肩上,別人就會來踩你!”


    王鵬冷冷地看寧楓一眼說:“這和我們今天見麵的目的無關吧?”


    寧楓臉上露出一絲難過的表情,“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我們要以這樣的方式說話,真的。”


    “我原來也沒想過。”王鵬說,“但事實上,從你坐在這裏跟我大談群眾論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在往不同的路上走了。”


    寧楓與馮天鳴的眉同時皺了一下,馮天鳴有點不解地看看寧楓,又回過頭來說:“不管怎麽說,我希望你幫我勸勸天笑,她還是很願意聽你的。”


    王鵬想說,自己在私生活上也不比馮天鳴好多少,同樣被馮天笑所不齒。


    但是,他沒有說,他清楚地知道,現在的馮天鳴與自己不在同一陣營裏,自己任何一句不該說的話一旦說出去,以後就有可能成為對手攻擊自己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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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天鳴看出王鵬刻意保持的距離,剛剛因為親情而使他流露出來的那些真誠,又慢慢地一點點回到他越來越堅硬的麵具裏,他靠向卡座的靠背,然後看著王鵬,用一種他現在在辦公室常用的,對待下屬的表情說:“能在一個縣城裏做出點成績來確實不容易,但有了成績就大肆宣揚,未免就太張揚了一點。小鵬,你未來的路還很長,要學會低調啊,功勞這種東西在年輕的時候,不是越多越好的。”


    王鵬抬起頭來朝他笑笑:“多謝馮市長的提醒,我一定謹記於心。”


    王鵬改了對馮天鳴的稱呼,就像上一次馮天鳴特意來勸他不要放棄江秀一樣,裂痕在他們之間已經再也無法彌補。


    與馮天鳴的見麵提醒了王鵬,馮天笑出院以後一直沒有與他聯係過,江海濤也沒有說鍾大個那個女人的事到底處理得怎麽樣了,離開維也納後,王鵬立刻找了個電話亭傳呼了江海濤。


    江海濤正在一家新開的酒吧喝酒,讓王鵬去那裏找他。


    九四年,比起京城那已經多如牛毛的酒吧,酒吧在寧城還是新鮮事物,整個寧城隻有兩家酒吧,說是酒吧,卻更像是的士高。


    江海濤說的這家新開的酒吧離維也納不過一條街的距離,隱在一條小街裏麵,是由一家破產企業的廠房改造的,場地很大,隔老遠就能聽到從裏麵傳來的震耳欲聾的Disco音樂,震得人心都跟著發顫。


    王鵬穿過玻璃磚裝飾而成的走廊,進入酒吧內部,擠過一個又一個晃動著的身體,終於在吧台找到江海濤。


    與江海濤一起喝酒的還有一男兩女,很熱情地與王鵬打了招呼。


    王鵬塞著半邊耳朵與江海濤說話,費了半天勁卻誰也沒聽明白對方講些什麽,江海濤舉起一個手對著王鵬朝自己身後指了指,示意倆人出去說話。


    在走廊找了個相對安靜的地方,倆人靠在玻璃牆上,各自點上一支煙抽了一口,江海濤就說:“你是要問鍾大個的事吧?”


    王鵬點了點頭,等他說下去。


    “那女的是做生意的,場麵上也很兜得轉,憑我現在的力量要想把她弄出寧城,”江海濤聳聳肩,“力道不夠啊!”


    “做什麽生意的?”王鵬問。


    “說是貿易公司,但我查過,什麽都做,有一陣子連煤炭都做過。”江海濤撇撇嘴,“私人能有本事做這生意,上頭沒點關係是搞不定的。”


    王鵬覺得心裏涼涼的,“沒有辦法了?”他覺得如果不能幫到馮天笑些什麽,那就像這輩子欠了她的東西沒還清似的。


    江海濤彈了彈煙灰,正色說:“老四,對不住,我真的無能為力。也許我爸有這個能力,但是這種事,放不上台麵,找我爸肯定是不妥的。”


    王鵬有點黯然,但還是朝江海濤點頭說:“我明白,這事不怪你。”


    抽完煙,江海濤提議倆人一起進去喝一杯,王鵬說不了,想一個人走走。


    從酒吧出來,王鵬一個人往回走,路過維也納,東子的車從後麵開上來,停在他身旁,東子從車窗裏伸出頭來喊他,“你怎麽在這兒,是去我家?”


    王鵬臉上的表情是茫然的,他覺得胸口發堵,咬了咬嘴唇什麽也沒說上了東子的車,真跟著去了他家。


    東子看他情緒不佳,開了瓶酒,與他一起坐在客廳的地上喝著,也不開燈,隻就著月亮照進來的一點點光,聽王鵬語無倫次地說著莫扶桑,說著紀芳菲,說著馮天鳴,說著孫梅梅,說著馮天笑……


    很多時候,要壓垮一個堅強的人,並不需要太多的力量,隻是一根小小的稻草就行。


    對於王鵬來說,馮天笑的不如意,就是壓垮他精神的稻草。


    晚上,王鵬就開始發高燒,不停地說著胡話,東子連夜把他送到醫院,打了點滴,在病房裏陪他到天亮才回去。


    王鵬醒來的時候已是次日近中午的時候,紀芳菲正側著身子坐在他的床邊,塞著耳機在看書,陽光照在她的臉上,能清楚地看到一層細細的絨毛,軟軟亮亮的,輕柔而溫暖的感覺。


    王鵬沒有打擾她,重新閉上眼睛。


    他還能記起自己昨晚跟東子說的那些話,那些壓在心裏很難說出來的話。


    他記得東子對他說,那是因為在他心裏,道德始終站在製高點,所以他會因為女人和親情痛苦。


    如果他能看開一點,把人生當成一場賽跑,那麽遇到的每個人,隻不過是他沿途遇到的風景或者陪跑者、競爭者、助威者,他隻以終點為目標,隻以贏得比賽為目的,其他一切也就不足以令人痛苦了。


    可是,當他睜開眼,看到紀芳菲坐在自己身邊的時候,他明白,自己永遠不可能像東子說的那樣隻為一個目標而活著,無論沿途的一切帶給他的是喜是樂,是傷是痛,他們都是他生活的一部分,遇到了就必須承受。


    午飯過後,王鵬讓紀芳菲坐在自己身邊,輕聲對她說:“芳菲,我們分手吧。”


    他第一次這樣叫她,也許,也是最後一次叫她。


    紀芳菲咬著自己的下唇,很久才喃喃地說:“你終於下決心對我說這句話了……如果,如果我不願意,你會聽我的嗎?”


    王鵬閉上眼睛不敢看她,他怕她一哭自己就會心軟,她的眼淚總是讓他狠不起心腸。


    “我什麽也不要求,你還要做這樣的決定嗎?”紀芳菲的聲音帶著哭腔,她緩緩站起來,把臉湊到王鵬跟前,俯下身來,將自己的唇貼上他的額頭。


    王鵬感到她的唇很涼,沒有溫度,並且一直都在哆嗦,連帶著他的心一起打著抖。


    她的聲音從他額的上方傳來,很近,又像是有些遠,“我也不想這樣,可是我真放不下,你說我傻也好,癡也罷,我隻能說,這個決定是你的,不是我的。”


    王鵬沒有睜開眼睛,隻聽到一陣鞋跟急促與地麵碰撞的聲音,越去越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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