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隻有秦‘國公’在獨自講話的雅間內,此刻又已經變得落針可聞。


    ‘國公’所講述的這一些話語,似乎真正的說到了許多問題的真正要害。


    原本的實情,的確如此。


    秦‘國公’說得都有點動容了,甚至在旁邊一直當聽眾的國公夫人,還有長樂姑娘,都是緊皺著眉頭默默的在思索。


    她們兩位似乎有一些不是很能理解,為何秦‘國公’他會有那麽多太不一樣的想法?


    現在的說辭,似乎和以往的那些思想論調,有著很大程度上的天差地別。


    而這些,秦‘國公’在此之前從來沒有和她們提起過。


    一次,也沒有。


    而此時此刻,在這個陳家小子的麵前,他卻說得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要更多一些。


    也許,這個陳家小子他真的有可能成為一名福將也是一件說不準的事情。


    ‘國公’夫人看向昌繁的那一道道目光,在不知不覺間要變得柔和更多了一些。


    這些都是因為她的夫君,她的夫君所喜歡的人,她必然也會歡喜更多一些。


    她女兒,那更不用說了。


    她女兒現在的心思,幾乎都是掛在這陳家小子身上。


    年輕人的初遭愛慕姻緣,確實是會比較轟轟烈烈,就如這初春裏的花骨朵兒一樣,正含苞欲放,呼之欲出。


    年輕的歲月,真好!


    雖然青澀,但是年輕人似乎總是有著用不完的勁頭。


    ‘國公’夫人她自己本也就是一個過來人,她此時此刻又如何不了解女兒的小心思呢?


    她轉頭看向女兒麗質的那一抹眼神,此時都是充滿了她過去的影子和脈脈的柔情。


    真心希望,女兒幸福吧!


    自己的夫君、自己的陛下此時也是麵露神采奕奕之色。


    這一切,似乎恬靜怡然。


    她們應當比昌繁更加的清楚和了解國公大人,他心中的那些遠大抱負。


    她們應當更加的知道,國公大人以往所遇到的那些令他掣手擎腳的一些諸多無奈。


    即便是陛下,也不容易。


    昌繁緩緩的拿過酒瓶,又輕輕的給國公滿上了一杯。


    隻是他,依舊沒說話。


    他聽得出來,秦國公心裏頭的話,還沒說完。


    果然,停頓了一會之後,秦國公繼續話題說道。


    “其次,那就是財富分配上的不公。


    士大夫們、他們抱成一團的階層們,掌握著整個國家最大的財富,但沒人幹正事。


    他們平日裏過的日子,可以說是花天酒地最為貼切。


    但是供養他們的那些辛勤勞作的,生活底層的百姓,他們付出的努力是最多的。


    可是,偏偏是這些生活最底層的百姓的日子,過得最為窮困潦倒。


    這天下的每一個人,當然誰都想過好日子的。


    那你說,憑什麽有人從一生下來就富貴呢?


    而且大多數人,他們哪怕是窮近那好幾代人的努力,生活依舊是沒有起色,依舊是吃糠咽菜無法翻身。


    小陳你可能還不知道,即便像我這樣,貴為當朝國公的一個人,有很多時候家裏成員所過的日子,卻常常還遠遠不如地方上的一名小吏。


    諷不諷刺?可不可笑?


    我之所以這樣講,不是說我自己也想要過那樣的奢糜的生活,而是兩者之間有了比較之後,才更容易的看清楚百姓對他們那些人的厭惡和痛恨。”


    話說到這裏,秦‘國公’倒是有一些難過了起來。


    天下百姓,都是他治理下的萬千子民。


    百姓強則國強,百姓富則國富,這些道理,飽讀書詩的秦‘國公’自然也是很懂。


    隻是…


    他暫時還做不到,無力做到讓百姓富足起來。


    百姓沒能富足起來,那麽又何來強大之大唐國力呢?


    他暫停了下來,下意識的伸手拿起已經斟滿了的酒杯,緩緩的送到了嘴邊,接著突然一口就悶了下去。


    他心裏頭,有些煩悶。


    由此也可見,他確實是一位非常痛恨貪官汙吏,確實是憐憫底層百姓的一個人。


    昌繁點點頭,他也有一些同意秦‘國公’部分的觀點。


    他一直耐心的傾聽著,也一直代入著國公的這些新型思想和觀念。


    這酒也隻過一巡,而秦國公的立場觀念表達,卻早就已經過了好幾道的高山與河流。


    對土大夫階層的批判,對於士族掣肘的牢騷,還有對於底層種地農民的憐惜。


    還有對可用之才的窘迫…


    如此種種不同看法,皆透露著國公大人對改革的渴望。


    也透露著,他想要有一番大作為的遠大抱負。


    隻不過與此同時,也表達出了他對於某些事情很想努力去做、又難以去做的無力感。


    昌繁此時,也感同身受。


    努力的梳理一下,秦國公剛剛所說的那些話。


    接著,他還是輕聲說道:


    “出現這種現象或者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對對對,這話說得好!”


    “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小陳先生,看來以前我倒是有一些小看你了,你今天所說的那話很對,你懂得挺多。


    長安的有才又出色的學子後生也算不少,不過今天看來還是小陳先生你最為懂我。


    你再說說看,你還有什麽這些方麵不一樣的見解?”


    放下酒杯之後,秦‘國公’很是希翼昌繁這真知灼見。


    他已經很久沒聽到,那些有些振聾發聵的、野路子一般的獨到見解了。


    此刻的昌繁能夠聽得懂他前麵所說的那些話,已經讓他感覺到很是高興了。


    況且這個少年小子,竟然還能夠完全領會他的意思。


    這就不得不讓秦‘國公’,因此而更加高看他一眼。


    在這之前,‘國公’他的夫人曾有告訴過他,說早就已經有讓人調查過這個小陳先生。


    說這個陳家小子隻是一個商賈之後,並沒有讀過多少的書詩,根本就算不上一個最佳的駙馬人選。


    他差一點,就全相信了。


    但是他本人,實際情況似乎和調查的結果並不一樣。


    “不一樣的見解,我倒是還真的有一些。


    國公的意思,我已明白。


    那麽,現在讓我猜一猜。


    接下來,國公您是不是還想說,這其三之後嘛…?


    那就是:律法上的不公。


    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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