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信剛剛接到於禁糧草被燒、隻身被擒的消息,何止大吃一驚。


    他仔細地詢問了糧草被燒和於禁被擒的詳細經過,才知道,對手是充分應用了兩個條件:


    一是地形地勢。以兩邊山頂事先準備的滾木擂石,瞬間隔斷中軍與後軍的聯係,然後抓緊時間施放火箭燒糧;


    二是利用了私兵沒有戰場經驗。中、後軍一被切斷,伏兵一出,火箭一放,後軍就慌了神,一心隻想逃走,根本沒想過對方到底有多少人,能不能抵抗……


    這其中也有於禁大意的因素。


    盡管於禁派了斥候,斥候也登上了兩邊山頂。可對方要隔斷中、後兩軍,根本不需要布置多少人,而山頂布置好的滾木擂石,必然也是作了偽裝。


    鮑信認為,如果兩邊的山不高,就應該派斥候在兩邊山脊上走一趟,而且要仔細搜索;如果兩邊山頭不容易攀爬,沒辦法搜索時,就應該細致觀察,而且更重要的是分散衝過。比如說每次隻過一千人。而糧草也應該分散在每支軍隊之中。


    這樣,即使敵人有伏兵,每次也隻能埋伏小股兵力,從而可以讓大隊人馬避免損失。


    探討於禁的得失不是當前的征戰。重點是於禁不僅是他手下的一員大將,還和他是莫逆之交。他現在隻有一個心思,怎麽把於禁給救回來。


    他想過進入平原國,然後以平原國的春耕和農戶為質,要挾青州牧府交出於禁。


    可這非常冒險。雖然平原國是一馬平川,但他必須要先過大河。現在大河已經解凍,但時不時還有冰淩順流而下,此時過河風險很大。


    自前秦以來,凡是過大河的作戰,都是秋收後或冬季過河。


    冬季,大河封凍,最適宜過河。夏季水流很急,雖然也可以過河,但風險也大了一些。可夏季過河作戰,會破壞秋收。


    農耕社會以糧為本,敵對各方都有默契,不能破壞秋收。破壞秋收就是斷人根本,於道德不符。


    想到此處,鮑信突然一陣苦笑。這次兗徐兩州進犯青州,本就是去破壞春耕,和破壞秋收無異,都是斷人根本,哪裏有半點道德可言?


    如果是沒人知道是誰幹的還好,他們哪怕麵對洶洶天下罵聲,隻管夾起尾巴,默不作聲罷了。


    可現在於禁被擒,估計事情已經暴露,屆時他也好,於禁也好,還有徐州的臧霸,恐怕都會留下千古惡名。


    此時鮑信才佩服劉岱劉使君,也明白了他為什麽不參與此事。


    參與此事,哪怕不知道是誰幹的,自己的內心,恐怕也要留下一輩子的陰影;


    反對或阻止此事,必然得罪眾多世家,不利於他治理兗州。


    可見,不參與,裝作不知道此事,才是上策。


    當然,鮑信內心還有一點小小的僥幸,好在自己沒出兵。隻要沒出兵,自己的罵名就會輕很多。


    但哪怕再輕,他也知道,自己這輩子的名聲算是毀了。至於飛黃騰達,想都不要再想。


    可哪怕留下千古罵名,鮑信也不能不救自己的兄弟。


    “仁義禮智信”這五常,其首之仁已毀,餘下總不能再雜義與信吧?


    至於“智”,也許過去鮑信對自己之智挺有信心,可現在他不再認為自己有智。有智之人,怎會參與破壞春耕一事?


    他知道,要救回於禁,唯一的辦法就是手中也有人質,而且必須是有份量的人質,才可以與青州方麵交換人質。


    至於人質交換後,大概也隻有落草為寇這一條路了。


    哪怕是劉岱,已經說好的馬上就要給他和於禁上表請功,恐怕也自動消失。


    其實他知道,劉岱作為一州刺史,自己就有封他為都尉的權限。之所以一直沒有封,還不是擔心尾大不掉?


    自己和於禁兩人,在剿滅黃巾之時,表現得太優秀,讓劉岱害怕了。


    可從哪裏能夠得到人質呢?


    鮑信在輿圖上,慢慢掃視著。


    突然,他眼睛一亮,手指重重地戳在輿圖之上濟南國曆城的位置。


    他知道濟南王府就在曆城。如果活捉一個王爺,這分量肯定足夠了。蔡立要是不交換,他如何向朝廷交待?


    於是,他馬上下令,讓於禁手下跑回來的近三萬士卒,仍然以潰兵之態,來濟北國盧縣集結。


    等這些士卒一到濟北國,他就會率領六萬兵馬,曉伏夜行,快速殺入濟南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入厲城,活捉濟南王,再以濟南王來交換於禁。


    而且,他也會嚴格約束士卒,進入濟南國後,隻管圍攻濟南王府,不允許破壞農田。


    如此,他此生雖有不仁之舉,但至少能留下“義薄雲天”的名聲。為了救自己的兄弟才去濟南國綁架濟南王的,又沒有破壞農田,不僅會留下義名,不仁之名恐怕也落不到他頭上。


    他真的很後悔,因為當初於禁勸過他,讓他不要參與此事。可他一心隻想擴大自己的軍力,自以為是地認為,隻要去虛晃一槍,就能得到兩萬兵馬,誰能知道是自己幹的?壓根沒聽進於禁的話。


    於禁真是義氣,看勸不動自己,就真的領兵前往齊國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呐!


    他晃了晃已經昏沉的腦袋,準備稍事休息後,然後去軍營整兵。


    突然,一個斥候衝了進來。


    “報——!青州黃巾餘黨,足有千餘人,從泰山郡、濟南國和濟北國交界處,闖入我濟北國近百裏,正在邊境之處四處劫掠。”


    鮑信聽後一驚。


    這黃巾餘黨是哪兒來的?泰山郡的,還是濟南國的?


    不對。這三郡交界之處,都是貧瘠之地,黃巾餘黨來此處,頂多劫掠一點糧食,其他不會有什麽收獲。


    反而在這三郡交界之處,很容易招致三國官軍的圍剿。


    這三郡交界之處,雖然也屬於山區,但大山並不險峻,剿滅黃巾餘黨並不難。


    鮑信示意那個斥候走到牆上持著的輿圖前,問:“確定是有三郡交界之地?確定隻有千餘黃巾餘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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