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滄王宮歇宿一晚,一覺睡到晌午,東方鳴和華浝起床不久,幾名宮人就已送來豐盛的膳食。一盤盤食物,看著就讓人垂涎欲滴,這還是他們在滄州第一次吃到如此美味的食物。但用膳之際,華浝和東方鳴都說吃完便走,都不想在此繼續逗留。


    刀魂一聽,讓東方鳴離開之前,去找莊魯索要那件名為金鱗指的五色法器。


    雖說莊秞遇難,東方鳴出手了,可救下的是樂大統領,而非莊秞,又何來人情可言呢?那五色法器有多貴重,不消說了,莊魯豈會白白相贈?


    更何況,東方鳴隻有四座玄墟,充其量不外乎一個小象翥,就算得到金鱗指,也無法使用,要來作甚?


    對此,刀魂變得厲聲厲語,更不惜耗費精氣,衝著東方鳴喋喋不休,挑明利害。


    其大意是說,——屢屢遇險,都是東方鳴修為淺薄所致,此時應當重視修為,掌握起碼的自保能力。


    在此之上,又說化辰煉士,隻要有足夠的魔嬰丹,幾乎一日之內,便可搖身一變,位至全真。


    金鱗指,是以一件防禦法器,乃東方弘生前之物,此物與白鱗軟鋼甲相遇,即便是硬扛遮天勁,也不見得能傷毫發。


    刀魂如此迫切地讓東方鳴取得此物,等同是為東方鳴樹立了目標,以後是讓他以魔嬰丹為重,早日開辟五墟,登上全真。


    隻是呢?魔嬰丹乃煉士的魂靈所煉,真若吃了,豈不是泯滅人性?


    盡管東方鳴視如敝屣,可刀魂的話,宛若長輩教誨,此刻要是不聽,譬如一些“為你好”之類的嘮叨,便會無休無止……


    “行了,刀叔啊,你就別廢精氣了,我等會兒就向莊太公開口還不行嗎?”東方鳴丟下筷子,雙手抓著頭,語氣極其無奈,“就先讓我吃一頓飽飯吧!”


    也是,經過昨夜的一番折騰,餓是難免的,刀魂果然緘口。


    膳後,莊魯主動來了,此人看起來慈眉善目,卻有一副高而威嚴的身子骨。東方鳴瞻仰天人似的,一句話憋了老半天,恁是一個字也不敢說。


    倒是幾句噓寒問暖的話說完,莊魯凝視東方鳴所穿之軟甲,幡然憶起往事,“想來,已有好多年了,不想那年東方賢弟一別,竟是永別……要不是尊父當年贈與老夫金鱗指,恐怕老夫要比他先入黃泉……”


    “金鱗指……”東方鳴暗想,我尚未提,你倒是先提了。


    “對,金鱗指和老夫的黑鱗軟鋼甲合在一起,才能發揮最大的防禦之力。”莊魯淡笑道。


    “不對,不對!”東方鳴辯解道,“不是和白鱗軟鋼甲合在一起嗎?怎麽又成了黑鱗軟鋼甲?”


    莊魯忽忽一笑,“金鱗指實有兩枚,軟鋼甲也有兩件,都是魔祖須彌蚺打造。隻不過,老夫的金鱗指已在趕屍派進犯滄州那時毀了,於是隻剩下一件黑鱗軟鋼甲。記得那一年,老夫與魔尊葉棠大打出手,尊父擔心老夫之安危,他便把自己的那枚金鱗指贈於老夫防身,也多虧他當時抬愛,老夫才能癡活至今。”


    一番話,使得華浝驚歎,“軟鋼甲,竟,竟是靈祖打造的!”


    “怪不得!”東方鳴恍然笑道,“怪不得白鱗軟鋼甲會放在老苟門裏吃灰,原來是少了金鱗指!我還真以為是不合身了!”


    “怎會不合身?”莊魯輕輕地張開雙臂,看著自己的肚子,“你看老夫的體型如何?老夫都能穿得,何來不合身之說?”


    略微打量一眼,莊魯隻披了一件青色大氅,內無衣物,倒也沒有把黑鱗軟鋼甲穿在身上。


    東方鳴也不關心這個,隻笑道,“那麽金鱗指既然是我爹之物,要不還給晚輩吧?”卻看莊魯神色有異,便又止笑輕道,“晚輩,晚輩隻是想留個念想……”


    莊魯麵露赧然,“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老夫自不會貪戀東方兄弟的法器,隻是對老夫而言,金鱗指十分重要,尤其是在此時……”


    說罷,擺了擺手,“賢侄,以你之修為,暫時用不到此物,若你拿在身上,難免睹物思親,悲傷難抑,更何況如此寶物,免不了引來他人覬覦。此物是防身之物,假使適得其反,老夫便更不能從命了。”


    “是,極是。”東方鳴失望道,“莊太公言之有理。”


    聽到此時,不管是對莊魯,還是對東方鳴,華浝全都白了一眼。


    一說,這個糟老頭子,真會糊弄人,明明不想還,卻編造出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實是虛偽。


    二說,東方鳴這個小子,也實是單純,僅僅一兩句話而已,就被別人蒙騙過去了,末了還覺得別人是出於好心才將寶物據為己有。


    “荒唐,實在荒唐!”華浝忍不住苦笑。


    “鎏王何意?”莊魯輕聲一問。


    華浝不答,隻用胳膊頂了頂東方鳴一下,而後悶哼道,“呐,你也真是的,莊太公替你想得如此周全,你就應該給他磕幾個頭,這般一動不動,真是荒唐!”


    “是。”東方鳴真就欠起身,對著莊魯一拜,“謝莊太公的好意!”


    華浝驚掉了下巴,未想東方鳴聽不出好賴話,竟真給莊魯跪下磕頭了。


    莊魯顯得有些難為情,連忙走過去扶起東方鳴,隨之拍著他的肩膀,點頭笑道,“孩子,待你到了全真之後,金鱗指絕對還你……”


    “不不不,莊太公留著吧,那件東西,他一輩子也用不上的。”華浝笑道,“若莊太公現在送他幾件可以用的法器防身,那是最好不過!”


    刀魂已被東方鳴氣得說不出話了,然聽到此處,當即命令東方鳴討要幾件。


    東方鳴順著華浝的話說道,“是啊莊太公,晚輩的修為實在太低,要是能有幾件趁手的法器防身,自然能在危難之時撿回一命。”


    其實,在莊魯知道東方鳴的身份後,早就提前準備了一件法器作為禮物,誰知華浝一句話,卻讓他準備的禮物無法拿出手,而今不多送兩件,那自是瘠人肥己,遭人詬病了。


    移目華浝,想他隻言片語,不卑不亢,莊魯當真無計回應,遂笑個不停,“數年前,老夫與古城主談論天下夙慧年輕,正當提到你時,連他都在感歎不及你之天賦,可想而知,九州第一年輕才俊名落者誰了。而今鎏王金口一開,輕言如大锛,或伐一山之楩楠,看來鎏王之才,不僅僅隻是功法造詣那麽簡單了。”末了,頷首笑歎,“啊,是有王者之氣,是有王者之氣的呀!”


    在功法造詣上,華浝的天賦確實無人可及,但說什麽“大锛”和“楩楠”,東方鳴一頭霧水,不解其意,便問道,“大锛不是砍樹的嗎?楩楠不是樹名嗎?怎麽就有王者之氣了?”


    見其傻乎乎的模樣,華浝“唉”地一聲,對著莊魯說道,“現在晚輩的身上,也隻有王八之氣,何來王者之氣?若莊太公能讓晚輩安全到達翼州王都,以後晚輩一定報答此番恩情!”


    關於華浝欲往翼州一事,莊魯是反對的,隻是難以幹涉,若規勸無果,那就必須保證他的安全,畢竟滄州和鎏州向來交好。


    閑話沒有多說,莊魯知道華浝和東方鳴急往翼州,便先行準備去了。


    看著莊魯離去的背影,東方鳴仍在琢磨“大锛”和“楩楠”是何意思,也直到臨行前,莊魯贈出三件四色玄器之時,華浝才鬼靈精怪地開始解釋。


    至於其意呢?華浝也沒細說,但看莊魯所送的三件玄器,靈氣高得流煌,幾乎每一件都是極好的防身寶物。


    刀魂察覺後,大呼,“砍得好,宰得也好,你要謝謝華浝,要不是他,莊魯怎會如此慷慨?”


    東方鳴不明其意,因為莊魯贈寶之後,隻說三件法寶都是四色防身利器,待要逐一介紹之時,卻被一人附耳貼言,隨之露出緊張之色,頷首而退。


    莊魯談吐溫和,待下有禮,突然不顧賓主之道,想必是有急事。


    當然,刀魂很了解三件法器是何物,要不然也不會發出那麽興奮的語氣。


    經刀魂介紹:莊魯所贈之物中,有兩件酷似令牌的指長法器,外表一紅一白。


    紅色的名叫“天南大閽”,白色的稱為“地北大閽”,合起來就是“天南地北雙合門”,都有四色九混之總靈。


    更說是,兩件法器同時擁有才是完美,——因為祭出一件法器,隻能抵禦浩瀚的吞雲勁,但要是兩件法器同時祭出的話,恐怕就連遮天勁也能夠盡數抵擋。


    “如此說來,天南大閽和地北大閽一定是防身法器中的上品!”東方鳴從未想過兩件法器這般厲害。


    “好雖好,尚不如金鱗指半分。”刀魂又突然歎聲道。


    東方鳴則不這麽認為,畢竟金鱗指再怎麽厲害,他此時也無法使用,而這三件四色玄器,現在就很趁手。


    這種觀點並非沒有道理,況且除此之外,莊太公還送了一件名為“金纏手”的法器,此物非比尋常!


    正是莊魯送出了金纏手,刀魂才沒有讓東方鳴執著討要金鱗指,而之後也為東方鳴講解了金纏手的獨特之處,“九州之上的法器已有不少,種類也很多樣,要說獨一無二的東西,恐怕惟有金纏手這一件……”


    要問為何獨一無二,刀魂解釋說,這件酷似金絲手套的法器也蘊含四色九混之總靈,其防禦能力不用多說,獨獨特別的是,此物可說是“真正的歲囊”。


    東方鳴自是聽不太懂,而後追問才知,——原來禁土之內的歲囊都是粗製濫造的凡品。


    真正的歲囊乃是無形之物,是那種可以僅憑意念就可存取物品的神奇之物!


    可是呢?歲囊的縫製秘法太過精奧,而今禁土之內的靈珍師,全都無法縫製出真正的歲囊,甚至就連那個名重無兩的靈珍大師商罄,也無法製作出真正的歲囊。


    故可說,金纏手一經問世,便是絕品。


    實際上,此物之所以問世,也非有意為之,——此乃魔尊葉棠研究歲墟時,無意間煉製而出。


    刀魂解釋到此,不覺一歎,“爾乃運氣使然,可惜空間不大,說是絕品,倒也隻有四線歲囊的存儲空間……”


    聽了刀魂詳說之後,東方鳴收拾心情,愈發覺得莊太公實是一個令人尊敬的老前輩,要說他利欲熏心,那便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按照刀魂的指點,他急不可耐地戴上金纏手,恍然之間,竟發現整個右手如釉金漆,而一層薄薄的金漆,蔓延至手腕之後,便綻開花邊停止蔓延。


    再遵刀魂的傳教,東方鳴一遍一遍地嚐試祭動金纏手,未幾,右手上的金漆遽然泛起一層淡淡的金光,他看著自己的雙手傻了眼,甚至一旁的華浝也跟著睜大眼睛露出驚色。


    “哇!真是一件好東西!”東方鳴妙讚一聲。


    既是歲囊,那當然是能夠儲存物品的,便按再一次依循刀魂的指點,輕輕念動起了法訣。


    驀地,隻見天南大閽和地北大閽漂浮起來,隨之一並飄向他的手背,接著就在一片金光之中消失不見。


    看著東方鳴興奮的樣子,華浝羨慕無比,但也隻能唉聲歎氣地巴望著。


    不過好在,莊魯走後不久,便派來三位老象翥,意思是護送他們去往翼州。


    這種安排,對於華浝來說,無異於一種饋贈,——倘能見到他要找的辛叔,那麽什麽法器他也不屑一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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