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劉潘強的臉上時不時的露出滿意神色,沈雲舒就知道和供銷社的這單生意一準要成。


    果不其然,劉潘強在吃完手裏的西瓜,主動說道:“沈同誌,這瓜我也吃了,說說你們的想法吧。”


    接下來,就是拉鋸式的談判。


    劉潘強想低價買入,沈雲舒想高價賣出,二人說話又快又急,眼看著那唾沫星子都快噴到萬新宇的臉上去了。


    為了不殃及無辜,萬新宇用手抹了一把臉,稍微往後坐了坐,爭取離他們二人遠點。


    至於生意這方麵的事,有沈雲舒在,他一萬個放心。


    而且來之前,大隊長就特意叮囑過,萬事聽聽沈雲舒的,沈雲舒讓做什麽,他們跟著做就是了。


    出了事有大隊長兜底。


    在經過長達半個小時的談判後,最終西瓜以兩毛六分錢的價格出售給供銷社。


    沈雲舒給出的兩毛六分錢,是基於紅旗大隊不管送貨,供銷社需要開車去拉的前提。


    如果送貨,那則是另外一個價格。


    談判結束,接下來的時間就是擬草合同。


    合同擬草的很快,沈雲舒在查看合同沒有什麽疑問後,就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來之前大隊長給的大隊印章,也按在了合同上。


    合同一式兩份,沈雲舒和劉潘強各執一份,若是將來出現問題,合同是具有法律效應的。


    “劉主任,你看你們什麽時候有空,我好安排人給你們摘西瓜。”


    劉潘強低頭沉思了一會兒,說道:“明天吧,先來一千斤試試水,若是銷量好了,我們再加量。”


    聽到一千斤這個字眼,沈雲舒有些失望,畢竟上萬斤的西瓜還在地裏放著呢,但她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沈雲舒爽快答應下來,就帶著萬新宇走了。


    臨走前,沈雲舒從車上搬下來兩個大西瓜,送給趙景霞和劉潘強。


    趙景霞美滋滋的抱著懷裏的西瓜不撒手,直到人走的都沒影了,她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忘了一件事。


    那就是中午請萬新宇吃飯。


    她本想著借著吃飯的這次機會,拉近二人之間的感情,最好感情升溫,一步到位到結婚的那種。


    現在看來,全都泡湯了。


    劉潘強見她小臉皺巴巴的,好心勸道:“小趙,那男同誌你降不了,要我看你還是趁早死心吧,要是真想嫁人,我這倒有一個合適的人員,我丈母娘家的小舅子……”


    “不用,我現在還不想結婚。”


    年少時遇到太驚豔的人,以至於在以後的日子裏,她就不想將就。


    要不是沈雲舒攔著,車裏剩的最後幾個瓜都要被人買走。


    王二孬不解的問道:“沈知青,剩的這幾個瓜幹嘛不賣?”


    在他眼裏,西瓜就是錢,錢能幹什麽?錢能用來娶婆娘,所以他對沈雲舒的這個做法非常不理解。


    “我還有用。”沈雲舒頓了一下,繼續說道:“現在是飯點,我請你倆去國營飯店吃飯。”


    王二孬問道:“沈知青,我聽人說供銷社的飯菜很貴,我現在還不怎麽餓,我就不去了,你和萬知青去吧。”


    沈雲舒知道王二孬這麽說,是想給她省錢,但是一頓飯她還是能請得起的。


    於是,沈雲舒態度強硬的帶上萬新宇和王二孬去了國營飯店,點了三碗羊湯燴麵。


    王二孬這是頭一次來國營飯店吃飯,也是頭一次吃到這麽好吃的麵條,胃口大開的他將麵前那一大碗麵條都吃完了,就連湯喝的一口不剩。


    沈雲舒見他沒吃飽,又點了一碗羊湯燴麵。


    王二孬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說道:“沈知青,又讓你花錢了,真是對不住了。”


    “趁熱吃,吃完好幹活。”


    “我一定好好幹。”


    十分鍾後,王二孬麵前的那碗麵條又見了底,不過這次他是真吃撐了,撐的來回打嗝。


    沈雲舒見他吃飽了,趕緊帶著他們去廠子推銷西瓜。


    化肥廠、紡織廠、機床廠,這三個廠子是縣裏容納員工最多的廠子,裏頭的員工工資也高。


    誰家要是有沒結婚的兒子女兒在這三個廠裏上班,那就是媒人眼中的香餑餑,結婚完全不用家裏人跟著發愁。


    沈雲舒長的好看,萬新宇看著又是富貴人家的孩子,從廠領導接見到談判,再到最後的敲定,其中的過程是異常的順利。


    光是今天一天,就往外銷售出近四千斤的西瓜。


    對於這個戰績,沈雲舒那是相當的滿意。


    在廠門口等消息的王二孬,聽到沈雲舒口中的四千斤西瓜,腦子不夠用的他,趕車回去的路上,一直在傻樂。


    還差點將牛車趕到河溝子裏去。


    在地裏掰玉米的杜守全,心緒不寧一整天了,他總擔心出師不利,那五畝地的西瓜會砸手裏。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他聽見外邊有人喊他,是沈雲舒的聲音。


    玉米也不掰了,杜守全麻溜的從比人還高的玉米莊稼地裏鑽出來。


    他看到一群人將沈雲舒和萬新宇圍住,擠不進去的急的大聲叫:


    “一個個的不幹活,都擠在一起,年底都不想要工分了。”


    沒人搭理他,隻有陳鳳英扭頭說道:“大隊長,雲舒這丫頭把車上的西瓜都賣完了。”


    “啥,都賣完了。”杜守全臉上抑製不住的開心,一車的瓜,少說也有個幾百斤,沈知青真有本事,一天都不到就賣完了。


    還好還好,他們這幾個月的辛苦沒有白費。


    夜裏。


    和往常不同的是,下了工的隊員們沒有著急回家,而是拐去了大隊部的那棵老槐樹下。


    等人到的差不多了,沈雲舒將今天賣瓜得來的錢,當著眾人的麵交給杜守全。


    “除了談生意送出去的幾個西瓜,今天賣瓜剩下的錢都在這裏了,一百五十塊錢,大隊長,你數數。”


    杜守全是極其信任沈雲舒的,但是隊員們還在,為了避免有心之人借機生事,杜守全當著眾人的麵一張張的數了起來。


    底下的隊員們都看紅了眼。


    一百五十塊錢,他們要攢到猴年馬月去。


    等杜守全確認錢沒有異議後,沈雲舒又往外拋了一個好消息。


    供銷社和三個廠子的西瓜大訂單。


    被巨大驚喜砸暈頭的杜守全覺得自己在做夢,但胳膊上的疼痛又像是在宣告這一切都是真的。


    “……沈知青……這都是……真的?”


    “大隊長,如假包換,不過價格方麵我做了讓步,原本三毛一斤的西瓜,我以兩毛六的價格給了他們,價格雖然比我們預期的要低一點,但是走量快,見錢快。”


    “多少錢?”


    “兩毛六的批發價。”


    此話一出,隊員們倒吸一口冷氣,往年的西瓜最高才一毛三四,沈雲舒轉個手的功夫,價格就翻倍漲。


    地裏那麽多西瓜,要是全都賣出去,賺大發了。


    杜守全也是激動的站不穩腳,關於西瓜的定價,之前他和沈雲舒商量過,按往年的西瓜價格來賣。


    沈雲舒不同意,說是要賣到三毛,當時他以為沈雲舒這是在拿他尋開心,沒曾想這一切都是真的。


    沈雲舒真是他們紅旗大隊的福星。


    “大隊長,你先別著急謝我,供銷社和紡織廠要的兩千斤瓜,我們今晚就得整出來,明天他們要過來拉。”


    “我現在就找人摘瓜。”杜守全挑了三十多個幹活的老手,借著頭頂的月色在西瓜地裏摘熟瓜。


    累了一天的隊員們此刻幹勁滿滿,一直幹到天亮才停止。


    紡織廠和供銷社的車也到了,稱重裝車,現場結錢。


    兩千斤西瓜,一斤兩毛六,單這一天的功夫,就到手五百二十塊錢。


    頭一次見到這麽多錢的隊員,激動的抱頭痛哭,往後的日子,隻要有沈知青在,他們再也不用挨餓了。


    第二天,供銷社劉潘強親自上門,他找到沈雲舒,豪橫的表示地裏的西瓜都要了,價格還是按照之前的來。


    沈雲舒沒有理由不答應。


    於是,雙方又重新擬草了一份合同,劉潘強走的時候,沈雲舒特意讓人去西瓜地摘了幾個瓜讓他帶回家吃。


    一眨眼,忙忙碌碌的三秋過去了,玉米收回了家,地裏那五畝西瓜也賣完了。


    隊裏總共賣了一萬三千斤的西瓜,到手三千三百八十塊錢。


    此消息一出,隊員們都沸騰了,他們大隊從吃不飽的饑荒戶搖身一變竟成了千元戶。


    和其他大隊說話的時候,隊員們的腰板都挺直了不少。


    現在整個公社都知道紅旗大隊靠賣瓜賺了錢,杜守全每次去公社開會都會受到表揚。


    其他大隊看的眼紅,也想賺錢的他們在背地裏托自家隊裏的小媳婦回娘家打聽,在得知背後的人是沈雲舒時,他們嫉妒的後槽牙都快咬碎了。


    杜守全這個老王八,命還真好。


    不死心的大隊長們趁著月黑風高夜拎著禮物偷摸過來了,還沒到隊裏,幾個大隊的大隊長們就在路上非常巧合的碰頭了。


    彼此都知道對方心裏的那點小九九,於是槍藥味瞬間激發。


    “你們怎麽都來了?”


    “你能來我們為啥不能來,誰會和錢過不去。”


    “先說好,誰都不許耍陰招,各憑本事。”


    …………


    幾個老頭子圍在一起,越說越激動,差點沒打起來,鐵軲轆公社的大隊長趁著眾人在爭吵,偷摸的溜走了。


    等其他人反應過來的時候,人都走的沒影了。


    他們慌的也顧不上吵架了,趕緊去追,生怕晚一步,沈雲舒就被其他大隊爭取走了。


    沒想到,剛進大隊,他們就被人攔了下來,一起攔下的還有剛才偷溜走的鐵軲轆公社的大隊長。


    杜守全掃了他們一眼,冷冷的說道:“我早就知道你們不安好心,特意在這裏守著,沒想到還真的被我猜中了,你們幾個加起來好幾百歲的人了,要點臉好不好。”


    要臉?在掙錢方麵是不要的。


    它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的,要它幹嘛。


    紅牛大隊的大隊長王得柱腆著臉說道:“老杜,你如今都吃上肉了,好歹給我們點湯喝喝,總不能讓我們幹瞪眼在一旁看著吧。”


    其他人讚同的狂點頭。


    杜守全被他的無恥發言氣笑了:“你們平常有啥賺錢的門路都藏著掖著,生怕被別人知道,現在到我這裏,就要搶我人,你們厚顏無恥,卑鄙下流。”


    其他人被說的臉上無光,但又不想放棄沈雲舒這個金疙瘩,就在他們發愁該怎麽辦的時候,杜守全不知從哪裏搞來的掃把,開始往外轟人。


    “老杜,咱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啊。”


    “我不僅動手,我還動腳呢,再不走我把你們綁了都扔進河溝子裏。”


    就在幾人僵持之際,杜守全的身後突然竄出來一堆人,他們手持掃把鐵鍬,一窩蜂的朝王得柱他們這邊湧來。


    這架勢擺明了是奔著他們的命來的。


    王得柱他們也顧不上和杜守全討價還價,眼看那鐵鍬就要打到臉上了,他們嚇的趕緊跑路保命。


    瘋子!紅旗大隊的人都是一群不要命的瘋子!


    直到將人趕出大隊,杜守全才喊停。


    “這些狗爹養的王八玩意,一天到晚正事不幹,光想著怎麽拐走沈知青,真是不要臉到家了。”說完,王地瓜朝地上吐了口痰。


    “大隊長,沈知青是我們大隊的人,你可要想個法子,不能讓他們將沈知青拐走。”


    跟在沈雲舒身邊多日的王二孬也急了:“大隊長,你可不能把沈知青送人,沈知青本事大著呢,我還想跟她好好幹,年後娶婆娘生娃子呢。”


    這話一出,剛才還緊張的氣氛瞬間得到緩和,隊員們哈哈大笑起來。


    “一天到晚的淨念叨褲襠那點事,王二孬,你能不能有點出息。”


    王二孬瞥了說話的那人一眼,說道:“你是有婆娘了,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我現在就想賺錢把婆娘娶回家。”


    回到家冷鍋冷灶冷被窩,這樣的光棍漢日子他是一天都不想再過了。


    直到眾人的嬉鬧聲停止,杜守全才開口:“沈知青對我們大隊有恩,我們做人要懂得知恩圖報,就算有天沈知青要離開,我們還要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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