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術是跟著紀長野從貨艙離開的,紀長野走的步伐很快,白術差點沒跟上。


    兩人上了甲板之後,紀長野便倚靠著護欄停下,目光看向遠處一望無際的藍色海洋。


    白術緊跟其後,終於有機會開口詢問道:


    “丁遠說的那些,是真的麽?”


    紀長野沒有回頭,隻是聲音淡淡道:


    “你覺得呢。”


    白術想了想,“不像是假的。”


    紀長野勾了勾唇角,“不重要。”


    甲板上海風很大,白術被風吹亂了頭發,他伸手往上捋了一下,順口問道:


    “那什麽是重要的?”


    自從進入這個世界後,紀長野的話就變得很少了。


    白術想了一下,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倆得在外人麵前裝的不熟。


    所以確實也沒有多少的機會可以好好說話,這點也確實不是紀長野的錯。


    “離那些人遠點。”


    紀長野並沒有回答白術的問題,而是轉過頭看向他,神情略顯嚴肅。


    白術微微一愣,下意識回答:


    “知道。”


    紀長野隱晦的目光在他的臉上緩慢掃過,忽而笑道:


    “你知道什麽?”


    白術也跟著笑了笑,“你是怕那些人爭來爭去牽連到我?”


    紀長野卻緩緩搖頭,他喊了一聲白術的名字。


    “我說真的,離他們每一個人都遠點。”


    “除了我身邊,不要單獨和他們相處。”


    聽到這的白術一愣,他看著紀長野的眼睛,想從中分析出點什麽來,但很可惜紀長野這個人幾乎很少情緒外露。


    白術沒有再追問原因,隻是點點頭說自己記下了。


    紀長野這才稍稍露出有些滿意的表情來,接著說道:


    “那條人魚活不過今晚,貨艙你也不要再靠近了。”


    “還有……”


    “還有什麽?”白術下意識抬頭看向他。


    紀長野停頓了片刻,他看著白術幾乎沒有雜念的眼睛,忽而開口道:


    “所謂的人魚肉如果是真的,你想吃麽?”


    白術微微一怔,想了幾秒,才回答他:


    “其實我沒有很認真的想過這個問題。”


    “為什麽?長生不老不好麽?”


    白術搖搖頭,“會很孤獨吧。”


    紀長野問:“你怕孤獨?”


    今天的紀長野問的話都很奇怪,不過白術還是猶豫了幾秒回答道:


    “其實都還好,如果有你……有人陪著的話,應該不算可怕吧。”


    下意識說出口的話,白術還是臨時改了口,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紀長野看著白術,忽而不說話了。


    就在白術剛要說些什麽轉移注意力時,突然看見一個瘦小的身影從甲板的另一頭慢慢靠近護欄,白術微微皺起眉來。


    “……艾莎?”


    艾莎仍舊穿著白術第一次見她的那條洋裙子,隻不過裙子被撕扯的破爛,鬆鬆垮垮的掛在了她的身上。


    她沒有穿鞋子,赤著腳踩在甲板上,白術看見好幾道鮮紅色的血跡從她雪白的大腿根處流了出來,有幾滴還落在了甲板上。


    她的臉色也十分的慘白,眼神呆滯沒有一絲的生機,而當白術意識到她要做些什麽時,也已經遲了。


    隻見艾莎像一隻蝴蝶般從甲板上一躍而下,輕飄飄的宛如一片落葉,墜入深海裏,激起一道不小的浪花。


    一道鮮活的生命轉瞬即逝,不過眨眼之間就被冰冷的海水所吞噬。


    白術看著這一幕,愣在原地好久才回過神來。


    此時瘸了腿的查爾斯才從下麵爬上甲板,望見站在護欄邊上的白術問道:


    “先生,請問你們看見艾莎了麽?”


    白術不忍心告訴他這一殘忍的真相,沒有說話,紀長野則伸手指了指海裏。


    查爾斯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問道:


    “什麽?”


    紀長野隻好說道:


    “你來遲了,她剛走。”


    聽到這句話的查爾斯一瞬間呆滯在原地,難以置信的撲到護欄邊上向下麵看去。


    平靜的海麵是螺旋槳蕩起的層層海浪,船舶已經駛出很遠,查爾斯再也不可能望見艾莎離開的地方。


    盡管那裏和這裏都是一樣冰冷的海水,沒有任何的區別。


    海風吹的白術有些頭疼,他不得不跟著紀長野一起回到了艙室,而查爾斯不知是出於內疚還是懺悔,一直跌坐在甲板上沒有離開。


    他們回到艙室時,艙室內一個人都沒有,白術關上門揉了揉腦袋,看向紀長野:


    “我們把查爾斯一個人留在甲板上是不是不太好?”


    紀長野微微挑眉,“你怕他也會跳海?”


    “放心,他不會的。”


    白術想了想,覺得紀長野這樣說是沒問題的。


    如果查爾斯真的為此感到內疚,就不會在最一開始就讓別人隨隨便便帶走艾莎。


    難道他就不知道艾莎被單獨帶走後的下場是什麽嗎?


    他當然知道,隻不過在當時的處境下,他隻想保全自己,不想也不能去管太多。


    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以至於他們早就錯過了用午飯的時間,白術問紀長野:


    “你餓嗎?”


    紀長野搖了搖頭,白術也就沒有再想去廚房拿點東西墊墊的意思。


    他摸了摸手上的戒指,一個泛黃的牛皮本子憑空出現在白術的手中。


    紀長野看見他拿出這東西來,微微挑眉,白術隻好解釋道:


    “正好這個時候沒人,我拿出來研究研究。”


    紀長野沒說什麽,隻是重新站起身打開了門。


    “隨你。”


    白術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剛到嘴的話又默默咽了回去。


    就不能和他一起研究下麽?


    奈何這次紀長野仗著兩人有感應戒指的緣故,獨行的次數明顯上漲,白術也無可奈何。


    不過這一點他也沒什麽好抱怨的,如果他們一直長時間待在艙室,也就不清楚其他人究竟在外做了些什麽。


    更何況紀長野說過,最好和那些人都保持距離,盡管白術並不清楚他說這句話的用意。


    因為這句話和最開始他所經曆過的其他世界不同,其實世界是最好不要落單,但這個世界……


    白術不知道紀長野要他防備的到底是什麽,是所謂的人還是……那隻女鬼?


    想到這,白術便有些想不通了,他也不糾結,翻開牛皮本子,再從戒指裏摸出一隻黑色水筆來。


    他打開第一頁紙,斟酌著自己接下來要在本子上寫下的十二個字。


    思考了半天,白術嚐試在本子上寫下第一句話:


    我們被困在了一艘船上,今夜……


    不算上標點符號,一共十二個字,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白術心裏忐忑的將本子合上,過了兩秒再打開,根本無事發生。


    那一頁紙上除了自己幹淨的字跡之外,沒有再浮現任何多餘的字跡。


    白術緊皺著眉,到底是哪裏不對?


    難道是……超字數了?又或者是這十二個字必須包括準確的時間地點人物才行?


    白術不知道究竟是哪一環節出了問題,他不得不翻過新的一頁,在這頁的背麵再次嚐試著寫下:


    白術被困在一條船上,今夜……


    仍舊是極為短暫的十二個字,白術再次將牛皮本合上,心情忐忑的再次打開,那一頁紙上仍舊沒有絲毫的變化。


    白術難以置信的站起身來,“到底什麽情況?”


    是時間不夠還是究竟有什麽條件限製?白術忍不住有些心情煩躁。


    但他很快便冷靜了下來,這個東西畢竟是個殘次品,雖然被紀長野拿去改良過,但終究沒有經過任何的實驗。


    至於蕭敬所說的十二個字,到底是包括標點符號還是不包括標點符號所形成的一句話?


    白術不知道答案,他隻能選擇一次又一次的嚐試。


    在他又廢了三頁紙後,白術一一排除了幾個不確定的因素。


    而剩下的唯一答案,極有可能是他在寫十二個字的時候,本子的規則判定是把標點符號也算進去的。


    如此一來,無論白術怎麽寫,都是超出了它所規定的字數要求,自然也就隻能作廢,無法預言。


    但如果真的連同標點符號一起算上,十二個字能寫的內容又實在是太有限了。


    白術咬咬牙,實在不行就不加標點符號!


    但誰曾想,就算他不加標點符號,這個本子還是任何反應都沒有。


    白術真的是覺得奇了怪了,氣的從床上蹦起來用力捏了捏拳頭,才忍住一拳砸本子上的衝動。


    “必須要加標點符號是吧?好好好!”


    “你就是個本子,你還強迫症上了!”


    白術忍不住自言自語,拿起筆又立馬飛快寫下一句話:


    我們現在在船上,今夜有鬼


    最後一句白術沒有加任何的標點符號,他寫完扔掉筆猛地合上本子再打開。


    隻見原本寫在上麵的那句話被一隻無形的手所抹去,呈現在白術眼前的是一句嶄新的預言。


    【今夜過後,除了紀長野,我們全都被鬼給殺了。】


    聽到這句話的白術瞬間僵在原地,難以置信的看著這句話。


    什麽意思?那隻鬼會把他們全都給殺了?


    事實上,他們確實對這隻鬼算不上了解,但也不至於會……


    雖然這句話的出現令白術震驚,但他很快便恢複了理智,重新拿起筆準備再多問幾句。


    接下來他所寫的話,並沒有過多糾結於那隻鬼和他自己的死活,而是先是向本子詢問了今晚的晚飯是什麽。


    他需要以此來做參考,確定本子預言的真實性。


    而本子給的答案是:今晚我們吃的是麵包、牛排和甜湯。


    緊接著,白術又在本子上寫下了關於女鬼和這之後會發生的一切。


    而本子給出的答案是:


    【我不知道她從哪裏來,但我知道她不會讓我們活著回去,因為……我們當中隻有一個人可以活著回去。】


    看著這句話,白術隻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的起來了。


    如果隻有一個人能活著回去……那個人會是他還是紀長野?


    一定是紀長野。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這是白術大腦最直接反應下能作出的回答。


    而隱藏在這句話背後更深層的含義,卻不被人所知曉。


    白術隻感覺渾身發涼,他更換了措辭,接著問了下去。


    本子仍舊在不斷的給出答案:


    她在哪?【她就在你們身邊。】


    如何才能找到她?【不需要尋找,她會自己出現。】


    如何才能殺掉她?【火焰會吞噬一切。】


    今晚會發生什麽?【當黑夜降臨之後,你們將無處遁形】


    “無處遁形……”


    白術難以相信的喃喃自語,看著眼前和自己相似的字跡,他想要問取的更多,但這個本子顯然已經用去了大半。


    白術不得不將其收起來,等到今晚過後再看情況。


    他出去之後,外麵的天色已經完全沉了下去。


    此時才過六點,所有的人都從甲板上下來,聚集在了餐廳當中。


    那些船員們已經被王曉武打怕了一次,更何況丁遠的手裏有槍,沒有人敢和他對著幹。


    白術到的時候,大衛已經將餐食裝盤好,一一擺放在了桌子上。


    而那些船員就不得不擠去更為狹窄的會議室裏,吃完這頓晚餐。


    白術走過去坐下,看見了擺放在自己麵前的餐食,四五片用黃油烤的金燦燦的麵包片,有一股淡淡的香氣。


    一塊很大很不錯的牛排,盤子裏還擺放著番茄和西蘭花作為裝飾,右手邊則還擺放著一碗玉米甜湯。


    幾乎和預言中說的一模一樣,但白術還是很快意識到,預言所呈現的具有一定的真實性,但細節卻無法考究。


    它隻能給白術一個想要的結果,這個結果是經過預測推斷而來的。


    但這個結果一定是唯一或是絕對的麽?也許答案並不。


    想通這一點的白術稍稍放下一些心來,餐桌上沒有人說話,白術吃的很認真。


    直到克洛伊忽而從廚房裏走出來,手裏捧著一大碗甜湯,十分膽怯的走到他們的桌子跟前。


    “客、客人們……需要再來點甜湯麽?”


    白術剛好把碗裏的甜湯喝完,他站起身朝克洛伊走去。


    “麻煩你再給我添加一點。”


    直至站在克洛伊的麵前,白術才知道克洛伊整個人看上去是那麽的小嬌。


    她低垂著頭,露出一截細長而雪白的脖子,確實十分漂亮。


    白術並不是什麽流氓之徒,為了避開自己的視線,他便抬起頭無意識的看向對麵的牆,稍稍停頓幾秒,等克洛伊給他添好甜湯。


    然而就是這停頓的幾秒,白術臉色忽而微微一變。


    隻見對麵的牆上原本掛著的向日葵畫像裏,忽而多出來了一個穿著洋裙子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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