紮哈抬首看向沈婉:


    “我還能去往何處?這世間雖大,卻已無我容身之所!”


    “我感激阿格泰任人唯賢,這些年一直重用我,故而他遭射殺後,我才精挑細選出幾百名武藝高強的羌兵冒險進入夷國,欲為他報仇,本想殺了你們後,我率兄弟們去占個山頭,做個山大王,此生也算無憾!”


    “而今,未能將你殺死不說,我的人反倒被你殺得精光,我在這夷國還怎麽存活?”


    任人唯賢?屋內有人差點笑出聲來。


    沈婉雙臂抱於胸前,俯瞰紮哈:


    “你大可在這夷國隱姓埋名,做個販夫走卒,不也能了此殘生?”


    紮哈忽地站起身來,瞬間比沈婉高出一大截,令她不禁一驚。


    隻聞紮哈又道:


    “你說得倒是輕鬆,做個販夫走卒?就憑我臉上這道疤,誰會買我的東西?誰又會讓我去府上做個小廝?”


    沈婉挑眉不語。


    紮哈再度開口:


    “沈婉,與你交戰兩日,我眾多兄弟殞命,也算是為阿格泰報仇盡了全力,你殺我,我服你,你沒殺我,我也服你!”


    “這兩日激戰下來,我打得比以往任何一仗都要暢快,既然你留我一命,不如日後讓我隨你左右?你身邊既有眾多習武之人,也不差我一個!”


    “嘿,你個羌蠻子……”


    曼伊一聽這話就惱了,“你他娘的還真訛上我們了!”


    紮哈瞟她一眼:“老子沒訛你!我隻是(訛)……額…額…想效忠沈婉姑娘!”


    沈婉眉頭緊蹙:


    “我雖應諾饒你性命,但絕不會留你在我身旁!既然你在夷國無處可去,那就返回羌族去吧……”


    聞聽此言,紮哈雙眼圓睜。


    隻聽沈婉接著說道:


    “托婭分娩之際,我曾救過她一命,她贈我一件信物,你或可將那信物帶回羌族交與阿木爾,他興許會看在我的情分上,收留於你?”


    “收留個屁,當初派兵追殺他和托婭的人,就是我……”紮哈滿心鬱悶。


    唔?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況且,我拿著托婭的信物回去,他定會認為是我殺了你之後搶到手的信物。你讓我這樣去找阿木爾豈不是送死嗎?你留我這一命,又有何用?反正,我是回不去羌族了!”


    嗯?羌人的思維方式倒是頗為新奇,也有些道理,沈婉輕抿雙唇,沉默不語。


    “沈婉,我知曉你對我心存疑慮,可你不是已經對我下毒了嗎?你控製我,我便隨你一道上天遁地,你還擔心什麽?我是真不願做販夫走卒,我就愛過那刀口上舔血的日子!”


    紮哈臉上的刀疤隨著他的說話聲浮浮沉沉,蕩得歡快,似是巴不得立即去哪兒幹票大的。


    聽紮哈講完這番話,曼伊突的就露出些許讚賞的表情來,他娘的好陰寒,不過……也是真的——好有共同語言!


    但是,曼伊的理智即刻便占了上風。


    “婉兒,這人如此陰寒,萬萬莫要將他帶在身邊!”


    沈婉呼出一口氣,對紮哈道:


    “你在這屋外候著,待我想一想!”


    而後拋下紮哈便和其他人進了屋內,將門拉了栓。


    紮哈無奈,隻得再次坐回原處,雙臂緊抱,摩挲著取暖。


    曼伊沉聲道:


    “婉兒,待寒舟哥哥傷好,我們便自行離去,無需理會那惡魔!”


    沈婉抬眉,緩聲道:


    “將他放走,他必定會行那打家劫舍,殺人放火的勾當……”


    聽聞此言,曼伊頷首,點頭表示讚同:


    “看樣子,他確實是能做出那等惡事的人才……”


    沈婉眉頭緊蹙,低聲言道:


    “其武藝本就高強,若任其離去,恐日後又會糾集山匪流寇,占山為王,為禍一方!”


    ………


    曼伊望著沈婉,一時失神,自己從未慮及如此深遠之事!


    沈婉總會想得更長遠!


    未等曼伊答話,沈婉又輕歎:


    “先將其製住,日後再從長計議吧!”


    “曼伊,你們已數日未曾合眼,先帶眾姐妹安心去歇息吧!今晚我來守夜,順帶照看著寒舟哥哥,”


    “婉兒……你也鏖戰了一日!”曼伊麵露憂色。


    沈婉向她微微一笑:


    “我無妨!”


    繼而,她似是想起什麽,靠近曼伊說道:


    “曼伊,你肩上的字,確為羌族文字,所刻正是你的名字!”


    “這刻字之人,定然是你的親人,你可還記得其他什麽?是否還有別的線索?”


    曼伊眼中燃起的喜悅瞬間消散,黯然道:


    “隻可惜,我什麽都記不得了!”


    沈婉亦隻能黯然垂首,卻聞屋內姚寒舟悶哼一聲。


    沈婉見曼伊麵露急色:“進去瞧瞧?”


    曼伊忙不迭搖頭:


    “不進去了,婉兒,你照料寒舟即可!”


    聞此,沈婉疾步奔至屋內。


    姚寒舟躺在木板床上,眉頭緊蹙,嘴唇慘白,口中呢喃著婉兒。


    沈婉上前握住他的手:


    “寒舟哥哥,我在這裏!”


    姚寒舟的意識混沌不清,


    “糟了,寒舟哥哥,前方是懸崖!”


    ……


    這句話在他耳畔不斷回響,他欲呼喊,卻如身陷夢魘般難以動彈,亦難以發聲。


    “寒舟哥哥,寒舟哥哥……我在這裏!”沈婉將他的手緊貼自己的麵龐。


    “婉兒!”他終於掙脫桎梏,大喊出聲,繼而回到現實中來,睜眼便見沈婉躬身坐在床前,滿臉焦灼之色!


    姚寒舟的手重重地按了按沈婉的臉:


    “婉兒,你沒事啊!沒事就好!”


    “我沒事,倒是你險些出了大事,你大業未成,為何要做出替我擋箭這等傻事?”沈婉淚眼朦朧。


    姚寒舟低聲道:


    “婉兒,是我疏漏了,萬沒料到紮哈那羌賊竟帶了如此多的人潛入夷國,還做出放火燒山之舉!”


    “唔,對了,婉兒,我們是如何脫身至此酒肆的?紮哈死了嗎?”


    紮哈恰好坐在這間屋子的牆壁之外,他豎起耳朵傾聽屋內的談話,每聽姚寒舟提及一次自己的名字,他的心便猛地跳動一下!


    沈婉看向姚寒舟,眼神複雜:


    “寒舟哥哥,你先安心養傷,紮哈此刻就在屋外,他的事待你痊愈之後再議!”


    姚寒舟眉頭緊蹙:


    “紮哈竟然未死?”


    聞言,紮哈更是不敢有絲毫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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