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姚寒舟果然不再畏寒,在沈婉的悉心照料下,劍傷也好了大半,眾人準備踏上歸程,一路向南。


    紮哈眼巴巴地望著他們翻身上馬。


    姚寒舟知曉沈婉心中所憂,遂命掌櫃牽來馬匹,沉聲道:


    “紮哈,今日你自願成為沈婉的仆從,隨我們前往北晏。日後,你便與我們一同上刀山下火海,若做出背刺沈婉之舉,你當如何?”


    紮哈篤定立誓道:


    “我紮哈雖手段狠辣,但絕不做那背主之事,若我日後背叛沈婉,必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聞言,沈婉淺笑,而後他認真審視著紮哈的穿著,總覺得有所不妥,便緩聲道:


    “紮哈,去向酒肆掌櫃討一身衣裳,再將頭發束起,作中原人裝扮。你如此模樣,實在過於顯眼!”


    聞言,紮哈進了酒肆,須臾,便又從酒肆走出來,掌櫃的衣裳尺寸過小,寬大的外袍,他硬撐成了緊身衣,衣袖成了中袖,褲腿也成了七分褲!


    曼伊見狀,不禁帶頭輕笑出了聲。


    “婉兒,他如此裝扮,依然顯眼!”


    沈婉也輕笑:“總好過剛才!”


    “我們出發吧,在這又耽擱了兩日,想要追上流風,須得快馬加鞭才是!”


    言罷,眾人策馬而去,揚起漫天的塵沙。


    數日後,臨近燕京,姚寒舟與沈婉終於趕上了流風。


    林如月遙遙望見沈婉,疾步奔來,母女相擁,涕泗橫流。這可是她悉心嗬護,須臾不敢離身的女兒!


    聽聞羌兵要攻上京城時,林如月是不願沈婉返回上京的。


    她知道,即便沈婉送到了信,也不會改變現狀,再者,天知道她有多害怕沈婉會一去不回。


    直到再見,林如月心裏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流風為趕行程,帶著商隊行得很快,姚寒舟和沈婉率眾人追趕他們,更是匆忙。待兩路人馬會合之日,姚寒舟遂命商隊於燕京郊外的一所別院休憩。


    “母親,您的簪子……”別院廂房內,沈婉自懷中取出那支白玉簪子。


    林如月雙手接過簪子,俯首低眉,緘默無言。


    “母親,我去遲了,尚未及送信讓他們藏匿,上京城門便已被羌兵攻破,大人,烏達,罕離,他們都……”沈婉的聲音低沉,略帶哽噎。


    聞此,林如月的淚水潸然而下。


    其實,她依舊清晰地記得十年前金刺躍上林府房頂的身影,也難以忘懷他在燕京鬥獸場中舍身相救的畫麵,還有這許多年裏的護佑……


    人的感情是複雜的,即便明知前方是泥潭,偶爾也會泥足深陷。


    罷了,人生無常,猶如四季,生活唯有不斷向前。


    “多澤呢?”林如月拂了眼淚,又問。


    “多澤在尚書府料理完後事,便會趕赴燕京,母親無需擔憂,我們留予他的金銀,足供他傍身所用!”


    林如月輕籲一聲,撫上沈婉的手:


    “母親知曉了,此次你能安然歸來,我已別無他求。”


    “對了婉兒,臉上有一道長疤者是何來路?觀其容貌,似非中原人士?”


    沈婉忙道:


    “母親,那人是羌族大皇子的副將,我和寒舟哥哥在上京射殺了羌族大皇子,他遂潛入夷國向我尋仇……”


    算了,不願向母親詳述那些血腥爭鬥之場麵,沈婉凝視母親,許久方道:


    “哎……那人,總之一言難盡!反正他現今聽命於我了!”


    沈婉不想細說,林如月也不準備細問,她隻輕聲道:


    “婉兒,他那身衣裳不合適!”


    沈婉驀地想起紮哈那身衣裳:


    “我都險些忘了,母親,恰好今日得閑,我去流風處瞧瞧能否尋些料子為他製身衣裳!”


    商隊之人彼此相熟,三三兩兩聚首尋樂,唯餘羌夷與紮哈這兩名外來人員,在院內你盯著我看,我盯著你看。


    見紮哈臉上那道猙獰疤痕,再端詳那身衣裳,那褲子……,夷殤不禁蹙眉。


    “你是何人?”


    “紮哈!”


    “紮哈?你不是中原人?”


    “我是羌人!”


    羌人?夷殤麵露好奇之色!


    “你是隨姑娘而來,還是寒東家的家仆?”


    “我是沈婉的仆從!”


    夷殤又皺起眉頭:


    “既是姑娘仆從,為何從未見過你,怎可直呼姑娘名諱?不像話!”


    夷殤追問不休,紮哈本就心生煩躁,他麵色猙獰,刀疤愈加可怖,答道:


    “沈婉欠我數百條人命,我直呼其名又何妨?難道仆從就不能直呼主子姓名……”


    數百條人命?令人駭然。


    夷殤凝視紮哈良久,不再言語,轉身離去。


    紮哈便自顧自地四處張望,忽聞沈婉的聲音傳來:


    “紮哈,過來!”


    紮哈邁步上前:“沈婉,還沒到到服用解藥的時候啊!”


    沈婉遞給他兩身衣裳:


    “這是我與母親剛用成貨為你改製而成的,已盡量做大了!你去房內試試看合不合身?”


    “為我做的?”紮哈滿臉狐疑。


    沈婉微微點頭,而後便自顧自回了自己的房間。


    姚寒舟路經別院池塘,見紮哈正在池塘邊上,前後左右地踱步,向夷殤展示自己的新衣裳:


    “沈婉給我做的,如何?”


    夷殤抿了抿嘴,不知如何作答。他不願說好看,卻又不敢說不好看。


    姚寒舟瞥見那大塊頭,心中略有不快,敲門進了沈婉的房間:


    “婉兒,你為何要親自替紮哈做衣裳?”


    我都未曾有過這等優待……


    “即便他的衣裳不合身,你也可讓商隊的人給他縫製即可!”


    沈婉看了看姚寒舟,見他有些不悅。


    便說道:


    “那不過是我和母親用現成的衣裳稍加改動而成,並不費時!”


    “商隊的人對他尚有偏見,我便隻能自己動手做了。”


    “可是婉兒,……”


    沈婉上前一步,挑眉笑道:


    “寒舟哥哥,你可是不高興了?”


    “我以後隻給你做衣裳可好?如今不便,他總不能一直穿成那樣……”


    “你讓商隊今後多準備幾身大袍子……你就莫要生氣了,反正待時機合適,也會把他送走的!”


    話剛說完,就聽到紮哈在外麵高聲喊道:


    “說好一起上刀山下火海,為何還要將我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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