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程嘉嘉去廢品站上班的時候,見王老頭坐在凳子上瞪著門口,臉色也不大好看,像是跟什麽人生氣似的。


    程嘉嘉一邊給爐子燒上熱水,一邊疑惑問他,“王大爺,這是咋啦?”


    經過她這兩天的觀察,這老頭兒脾氣挺好,成天樂嗬嗬的。


    還能有讓他生氣的事兒?真是奇了!


    王老頭眼神不善的掃了對麵巷子的角落一眼,這也沒什麽好瞞著的,三言兩語就把江秋白今天早上又過來被他趕走的事說了。


    程嘉嘉眼神閃了閃,看來江秋白的那堆木條是沒有開出金條了,所以才一大早的就急慌慌的跑過來。


    最後王老頭才歎了口氣說,“我也不是真的怕她把東西給弄亂了,我是怕啊,這些撿漏的把那些人引過來了,那我這安生日子可就沒咯!”


    他過幾年就要退休了,隻想安安穩穩的,可不想在最後的關頭被人扯進那些亂七八糟的事裏。


    原來是這樣!


    程嘉嘉了然。


    她就說,昨兒王老頭對江秋白也太暴躁了些。這老頭兒平時明明還挺和藹的,怎麽會那麽激動。


    王大爺說的有道理,可這樣攔著不讓進真的有用嗎?


    她直覺,江秋白不會這麽輕易的放棄。


    程嘉嘉想了下,勸道,“王大爺,您想啊,您越是不讓進,反倒是讓他們更加認為裏麵有好東西,說不準還懷疑您是想藏私,所以才不讓他們進來呢,萬一把人逼急了……”


    後麵的她就沒說,讓人自己想去吧。


    她也不是危言聳聽,財帛動人心,既然江秋白已經認定了廢品站有好東西,那一定不會放棄的。


    與其逼急了這人狗急跳牆,不知道會鬧出什麽事來。還不如大大方方的讓她進來找,找不到就不會再惦記了。


    畢竟她都已經重新篩過一遍了,很確定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如果反之,找到了,那就真真是她命好了。


    王老頭心裏一凜,程丫頭說的對,他越是不讓進,那些人恐怕越是覺著裏頭有好東西。


    “丫頭啊,是大爺我糊塗了!”


    想開了,王大爺也就沒那麽愁了,又恢複到以前樂嗬嗬的小老頭模樣了。


    ……


    廢品站的工作不愧是經過俞俊生認證過的閑。


    這年月,錢難掙,物資也不豐富,很少有人願意花錢買破爛,也沒有多少破爛賣出去。


    上班的這一兩天,程嘉嘉除了江秋白他們,就沒接待過別人。


    程嘉嘉真心感歎,這工作,果然適合她這樣的鹹魚混日子躺平啊!


    要不說,說啥來啥呢,程嘉嘉心裏剛嘀咕這差事閑,快下班的時候,就有一個人過來了。


    說是買些爛木條回去當柴火燒。


    聽見這個熟悉的理由,程嘉嘉和王老頭的眼皮子都一跳。


    兩人心裏同時掠過一個念頭:不會又是來撿漏的吧?


    特別是看到那人專門在那堆黑木條裏頭翻撿的時候,兩人心裏都有一種果真如此的感覺。


    得,還真又是一個來撿漏的!


    不過經過程嘉嘉的開解,王老頭對這種事已經看開了,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做不知道。


    隻適當的提醒,“別翻的太亂了,我們不好收拾!”


    “唉,我知道了!”


    那人隨意應付一聲,又繼續撅著屁股吭哧吭哧的翻裏頭最重的木條了。


    程嘉嘉若有所思,又一個來找金條的?


    哪兒來一下子這麽多人知道這事兒?


    要真是那麽多人知道那桌腿肚裏頭藏了金子,這玩意兒還能流落到廢品站嗎?


    她總覺著怪怪的。


    直到看見這人出門後將東西交給江秋白,程嘉嘉才恍然大悟。


    她就說,怎麽一個兩個的都跑來找金條。


    看來是王大爺早上太凶,又嚴防死守,江秋白隻能曲線救國,花錢雇人去了。


    ……


    話說,自從常大芬和鄭海洋被抓的這幾天,鄭海城一直找他的那些狐朋狗友,試圖打聽點消息。


    可惜,和他混在一起的都是些酒肉朋友,一聽他家裏人被抓了,都恨不得離他三丈遠,隻當不認識他這個人,別說打聽消息了。


    以前玩得好的幾個也翻臉不認人,對他的態度全然不似以前。


    兩三天下來,有用的消息是一丁點兒都沒打聽到。


    反而屢屢受挫,給鄭海城的還算幼小的心靈造成了巨大的傷害。


    他隻覺得自己好絕望,好無助。


    他心灰意冷,他一個人孤立無援,仿佛被全世界拋棄了。


    他想找他的女神尋求安慰。


    曉慧之前答應了要跟他處對象的。


    現在雖然、雖然自己沒有考上機械廠,可曉慧不是那麽現實的人,她一定能理解自己的!


    鄭海城心裏火熱,隻想快點見到白曉慧,撫慰撫慰自己受傷的心靈。


    “咣當”一聲,白家的大門在鄭海城麵前關上。


    鄭海城:“!!!”


    他千瘡百孔的心再一次被狠狠紮了一刀。


    白曉慧冷漠的眼神深深刺疼了他。


    鄭海城被傷的體無完膚,他更絕望,更無助了。


    他想起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江秋白。


    都是這個蠢女人,大哥和媽才會被抓,自己才會被曉慧嫌棄,都是她!


    而且他昨天才發現,媽藏的錢竟然少了一些,這個女人竟然還敢偷錢?!


    鄭海城心裏憋了一團火,他給江秋白一個教訓就不姓鄭!


    鄭海城腳步匆匆去找人算賬,也是巧了,正好在路上偶遇鬼鬼祟祟和人交易幾根黑木條的江秋白。


    見江秋白給打發人走後就寶貝似的抱著幾根黑乎乎的木條子。


    鄭海城心裏鄙夷,幾根破木條子有啥好寶貝的?!


    不對!


    鄭海城眼神眯了眯。


    他可是聽那些酒肉朋友說過的,有一種木頭顏色黑乎乎的,可值錢了,叫啥來著……紫、哦對,紫檀木!


    這女人懷裏抱的該不會是紫檀木吧?!


    鄭海城心裏一驚,隨即便是狂喜!


    這女人手上這麽多,自己豈不是要發財了?!


    眼見著江秋白往食品廠的方向走,鄭海城心裏著急了。


    江秋白這個賤人想把東西帶到娘家去,休想!!


    鄭海城在後麵跟蹤江秋白,兩人進入一條狹窄的巷子。


    見四周都沒人,鄭海城果斷上前,一把奪過江秋白手裏的木條。


    江秋白一驚,見自己的寶貝到了鄭海城的手裏,她目眥欲裂。


    尖叫,“快把東西還我!”


    鄭海城怎麽可能給她,他不但不給,還反手一腳蹬向江秋白的肚子。


    惡狠狠罵道,“你這個賤人,是不是你偷了家裏的錢?!是不是你?!”


    “啊!”


    江秋白肚子疼的蜷縮在一起,還不忘伸手,“快還我,我的,這是我的……”


    鄭海城抱著木條得意洋洋,“什麽你的?到了小爺手上就是我的!就當是抵你偷的那些錢了!”


    江秋白簡直要被氣死了。


    她才“挪用”了幾十塊,這狗東西竟然就想搶走她的金條,真是想得美!


    媽的,媽的,真不要臉!


    江秋白被氣的咬著牙,奮力使出她婆婆的真傳九陰白骨爪。


    “抵你奶奶個腿兒!”


    “啊啊啊!”


    鄭海城瞬間破相。


    他也惱火了,很快的反擊回去。


    兩人你來我往,你一巴掌,我一爪子,戰況激烈,衣裳淩亂。


    程嘉嘉看的目瞪口呆。


    她隻是下班的時候恰巧見著鄭海城跟蹤江秋白,想過來看個熱鬧而已。


    誰成想,這倆人竟然還打起來了!


    多稀奇呀,小叔子打嫂子!


    真是百年難得一見!


    瞧他們打成這狗腦袋的樣,這木條裏真有東西嗎?


    程嘉嘉眼珠子一轉,捏著嗓子大喊:“救命啊!有人打架啊!有男人欺負女人啦!打死人啦!”


    隔壁巷子裏瞬間衝出幾個人,好巧不巧,正是幾個公安。


    幾人撲上去,幾乎是瞬間,就將鄭海城按在了地上。


    也是老熟人了,那個黑臉中年公安,不過他沒認出鄭海城來。


    鄭海城掙紮:“誤會……誤會……我們是一家人,不是打架!”


    黑臉公安平生最討厭仗著性別優勢對女同誌動手的人,沉著一張臉,嗬斥:


    “老實點!隻知道欺負女同誌,個窩囊玩意兒!”


    大花臉·血葫蘆·鄭海城:“……”


    他委屈,可他說不出來。


    見兩人都被公安帶走,程嘉嘉才從不遠處的巷子裏現身。


    她瞅了一眼被一個大媽趁亂摸走的木條條們。


    不管裏邊有沒有金子,她都不想讓鄭家人得了。


    她就是這麽記仇,嘿嘿嘿!


    公安局裏。


    黑臉公安問起兩人打架的原因。


    兩人都知道木條的事不好說,支支吾吾。


    鄭海城說江秋白偷了家裏的錢。


    江秋白可不承認,她理直氣壯,“一家人那能叫偷嗎?我這分明是借,反正錢放在那也沒用,還不如借過來給我用一用,這樣才能發揮它最大價值。”


    眾公安:“……”


    鄭海城:“!!!”


    厚臉皮如他都震驚了。


    媽的媽的,這女人真不要臉!


    以前咋就沒看出來呢!


    公安同誌介於兩人的確是一家人,且江秋白也不是那麽……無辜。


    最後,鄭海城被教育一頓,就給放了。


    兩人互相嫌棄,白了對方一眼就眼不見為淨。


    也是巧了,出門的時候正巧碰上也被放出來的鄭海洋。


    鄭海城兩眼淚汪汪,哽咽道:“大哥,你終於出來了!”


    江秋白心頭一喜,既然海洋哥出來了,就說明他沒什麽問題,那自己就不用再擔心沒地兒去了。


    隨後心裏有一瞬的慌張,要是、要是海洋哥知道自己……


    不、不可能的。


    江秋白委屈的看向鄭海洋,正要開口訴苦。


    就被鄭海洋搶了先,“大哥,你不知道,你不在的這幾天,這個女人有多過分……”


    他嘚吧嘚吧將江秋白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一股腦兒全說了出來。


    主要就是江秋白見男人和婆婆被抓就躲回娘家,不僅對男人和婆婆毫不關心,對家裏年幼的小叔子和小姑子也不管不顧。


    且還偷走了家裏的錢,一有好事就隻想著娘家,巴拉巴拉。


    他忽然臉色一變,“那些木條!”


    江秋白臉色也大變,她的金子!該死的狗東西!


    鄭海城懊惱的跺了下腳,又厭惡的瞪了江秋白一眼,都怪這女人!


    “哥,這種品行不好的女人咱家可不能要!”


    江秋白驚慌失色,眼眶發紅,十分委屈的看著鄭海城,“海城,你怎麽可以這樣汙蔑我?雖說我嫁進來的日子不算長,可我對你不好嗎?你吃的的哪一頓飯不是我做的?穿的哪一件衣裳不是我洗的?你怎麽能因為我回了娘家幾天沒給你做飯洗衣裳就汙蔑我呢?”


    說到洗衣裳,鄭海城瞬間想起了那天機械廠門口這賤人用給自己洗褲衩子侮辱自己,還罵自己廢物!


    他額頭青筋崩起,兩眼發紅瞪著江秋白,叫囂道,“哥,這女人就不是個好東西!她平日裏的老實窩囊全是裝的!你快跟她離婚!”


    江秋白委屈辯解,“不是的,不是的,我沒有……”


    鄭海洋沒吭聲,他相信海城說的是真的。


    可他原本就因為腰傷的事名聲不好,現在又進了一趟局子,還有媽,媽現在還出不來……


    要是真的離了,自己以後怕是更難娶媳婦兒了。


    縱然自己也對江秋白十分不滿,可這婚,不能離!


    不過,江秋白這女人這回的確有些過了,不給她點教訓她以後怕是會幹出更大的事兒來。


    鄭海洋沉著臉看了江秋白一眼。


    江秋白一抖,知道鄭海洋真的生氣了。


    她連忙解釋,“不是的,海洋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我爸媽了,你也知道,我自從那次後就沒再回過家了,他們畢竟是生我養我的父母,我哪裏舍得下……”


    哪知,鄭海洋卻是歎了口氣,自怨自艾道,“秋白,我知道,你心裏是怪我的,怪我打了你幾個弟弟,讓他們受傷了是吧?也是,他們畢竟是你的親弟弟,你心疼也是應該的。你要是想娘家了的話就多住一陣子。”


    江秋白徹底慌了,連連搖頭,“不不、海洋哥,我不回去!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我要和你在一起!”


    她生怕被送回了娘家就回不來了,娘家哪裏有她住的地方?


    鄭海洋卻很堅持,“秋白,你回去看看吧,多陪陪嶽父嶽母,就像你說的,再怎麽樣他們都是你父母,他們養你一場不容易,你記掛著他們也是應該的。去吧,多陪陪他們。家裏沒有你也可以的,我們自己可以的。”


    江秋白拉著鄭海洋的手,淚水漣漣,頭搖成了撥浪鼓,“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要留在家裏照顧你,照顧弟妹他們!”


    “海洋哥,我會對家裏人好的,這次是我的疏忽,以後不會了!”


    鄭海洋嘴角終於露出一抹笑,“好,秋白,我們以後好好過日子!”


    隨後鄭海城告訴鄭海洋木條的事情,鄭海洋一喜。


    三人一起到那條巷子裏去找木條,自然早已不見了蹤影。


    江秋白和鄭海城互相埋怨,隻是一個表現的十分明顯,一個礙於形勢,隻能憋在心裏。


    ……


    鄭海洋回來了,這個消息幾乎一瞬間就傳遍了整個大院兒。


    隨之而來的還有“常大芬一力頂罪,由於沒有真正的對招考造成什麽影響,被教育十天後就會放出來。”


    “廠裏處罰結果:鄭海洋被記一次大過,王三強由人事科主任撤職為車間工人”的消息。


    十分讓眾人唏噓。


    江秋白又回到了大院兒,成了江家那個任勞任怨的小媳婦兒,人前人後殷勤的伺候著鄭家一家子。


    這不,一家五口人的衣裳堆了一大盆,人正在門口滿臉笑容一邊跟人聊天,一邊的洗著呢。


    絲毫不見那天跟鄭海城吵架的怨氣滔天的模樣。


    程嘉嘉看著挑了挑眉,跟俞俊生說,“你看看,我真佩服她,有這種韌性,做啥不能成功呢。”


    俞俊生從書裏抬頭,瞄了一眼對麵,嗤笑一聲。


    “什麽韌性?見風使舵罷了!”


    ……


    夜晚,寂靜無人時。


    公廁後麵傳出了一對男女纏綿的聲音。


    好一會兒後。


    女聲歎氣,“曉慧真是愁死我了,她名聲又壞了,這以後可怎麽辦啊!”


    “唉,要是俞俊生那兔崽子願意把廢品站的工作讓給曉慧就好了。”


    男聲哼道,“哼,那小兔崽子,以為考進機械廠就能翻身了?我遲早收拾他!”


    又安慰女人,“你別擔心,等老三結婚後讓他老丈人使力給曉慧弄個臨時工。”


    女聲撒嬌的聲音轉了三個彎兒,“秦大哥,你真好~~~”


    “嗬嗬,我不對你好對誰好,小心肝兒!”


    女聲嬌嗔,“死樣兒~”


    “啵啵啵~~~”


    “嗯嗯嗯~~~”


    兩人正柔情蜜意,忽然闖入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


    “hei-tui!!”


    女人麵色一白。


    男人嚇得動作一頓,色厲內荏嗬斥,“什麽人?!”


    起夜上廁所的程嘉嘉:“!!!”


    程嘉嘉臉都綠了。


    她是造了什麽孽哦,要讓她大晚上的聽兩個中老年人偷情醬醬釀釀!


    哦,老天,她的耳朵!


    hei-tui!hei-tui!hei-t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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