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美芳也就是鄒青樹的相親對象,正和媒人緩步走在前往小槐花胡同三十五號大院兒的路上,心裏卻並不如鄒家人那樣忐忑和緊張。


    對於這次的相親,吳美芳並不是很情願。


    媒人介紹的時候兩家人交換過照片,鄒青樹長相硬朗,淩厲,看著就不好相處。


    而她喜歡的卻是那種斯文俊秀,文質彬彬的知識青年。鄒青樹一點兒也不符合她對未來另一半兒的期望。


    聽說鄒青樹還是機械廠的車間工人,吳美芳打心眼兒裏看不上這種每天身上沾著機油和汗臭味的粗魯工人,對於這次相親也有點隱隱排斥。


    可奈何父母和哥哥姐姐都覺得鄒青樹條件好,不想放過這麽個好小夥兒,所以礙於家裏的壓力,吳美芳隻能跟著媒人過來一趟。


    吳美芳悲哀的想,難道她的愛情之花還沒有盛開就要凋零,然後隨著大流麻木的邁入婚姻的墳墓了嗎?


    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可她沒有辦法。


    吳美芳隻能放緩腳步,盡力拖延時間,借此表達自己的反抗。


    她這一慢下來,可把媒人急壞了,那位大媽催促,“小吳啊,咱們得快點,這都已經過了約定的時間點兒了。雖說咱女同誌得矜持點,可也不能遲到讓人覺著咱們拿喬啊。”


    這姑娘咋回事兒啊?平時走路也挺正常的,咋今兒個就走的這麽磨嘰?


    還眼見著越走越慢了,她家三歲的小孫子都能比這快了,這不是玩兒呢嗎?


    吳美芳:“……”


    她剛想說她才不是矜持,忽然迎麵飛來一個身影。


    “啊!”


    吳美芳被重重的撞翻在地,手掌上火辣辣的疼,“嘶……”


    那人撞了人後竟是連句對不起都沒有,迅速消失不見。


    吳美芳:“!!!”


    吳美芳眼淚花兒都疼的冒出來了,氣的罵道,“誰啊,大街上這麽橫衝直撞的,真沒素質!”


    媒人也被這一變故驚呆了,又見她手受傷了,褲子上也蹭的全是灰,急的團團轉。


    “哎喲,美芳你沒事兒吧?這可怎麽是好,這男方那邊還等著相親呢!”


    “這可咋辦呢?!”


    吳美芳原本就不是個好脾氣的,聽她這麽一說更是炸鍋,沒好氣道,“能怎麽辦?涼拌唄!”


    要不是來相這個狗屁親,自己會受傷嗎?現在竟然還怪她不能去按時相親?


    什麽人呐!


    吳美芳心裏火氣噌蹭的冒,就在這時,耳邊忽然傳來一道溫潤悅耳的聲音:


    “同誌,需要幫忙嗎?”


    吳美芳抬頭,正正對上一雙溫和關切的眼睛。


    眼前的男青年長相白淨,斯文俊秀,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瞧著文質彬彬的,正是她喜歡的那一類有文化的知識分子形象。


    吳美芳原本想罵人的話頓時噎在了喉嚨裏。


    “同誌,我看你情況好像不太好,需要幫忙嗎?”男青年眼神掃了一眼她流血的手掌,十分關心,斯斯文文開口。


    被那雙溫柔的眼神看著,吳美芳感覺自己的心髒在劇烈跳動。


    “噗通!”“噗通!”


    糟糕,是心動的感覺!


    她的愛情,終於要來了嗎?!


    吳美芳臉色爆紅,下意識的收緊了手掌,不許想讓他看到自己狼狽的一麵。


    她瞬間變的扭捏,連忙擺手道:“不用,不用,我沒什麽事兒,不就破了點皮嗎,我回去用水衝衝就行。”


    男青年眉頭好看的皺起,不讚同道,“這怎麽能行?”


    “你這傷口不立馬處理的話會留疤,女同誌的手最是精貴不過了,怎麽能留疤?”


    他思索一瞬,溫和道,“同誌,你要是不方便的走的話,我可以送你去醫院,這個傷口要趕緊包紮一下。”


    吳美芳一聽自己上手會留難看的疤,一下子就急了,當即就表示要去醫院。


    “同誌,那就麻煩你了!”吳美芳羞澀的看了一眼眼前人斯文俊秀的麵龐,其實她私心裏也想跟這個男同誌多一些相處的時間,這才答應的這麽快。


    至於什麽相親的,早被她扔到腦後邊兒去了。


    “哎不是,美芳,你還要相親呢,這不合適啊!”眼見這姑娘要跟著人走了,媒人急了。


    吳美芳臉一黑,沒好氣道, “相什麽親?你看我這樣子還能去相親嗎?”


    吳美芳的手掌血呼啦查的,新換的上衣和褲子後麵各有一塊灰跡,看著的確不大體麵。


    媒人想著這個樣子去相親也不合適,隻能跟著兩人去醫院,“成……吧,那我和你們一起去醫院。”


    這姑娘自己帶出來的,怎麽也不能讓她一個人跟個陌生男的走了啊。


    她想著回來再跑一趟機械廠家屬院,跟鄒家人說明一下情況。


    這也是沒辦法,聽說鄒家老兩口都是厚道人,想必也不會挑女方這個理兒。


    拐角處,一直盯著這邊兒進展的嚴大媽鬆了一口氣,她就說她兒子可不比鄒青樹差!


    瞧瞧,瞧瞧,才一個照麵兒就把那姑娘迷的五迷三道兒的,現在哪兒還有心思記得跟鄒家的相親?


    她剛剛可看見了,那姑娘一見她兒子臉就紅的跟猴屁股似的,要說沒點想法誰信啊?


    另一頭兒角落裏的“黑影兒”——江秋白也鬆了一口氣,事情八成成了!


    這樣的話自己也更有底氣問嚴大媽要鹹魚了。


    這次的事情讓她嚐到了甜頭,江秋白眼中精光閃爍。


    要是進展順利,那她手中也算是捏了嚴家的一個把柄,自己以後可就不怕缺肉吃了。


    ……


    醫院裏,秦子文耐心的陪著吳美芳包紮完了手上的傷口,聽說她腿疼,又強烈建議她再去骨科掛一個號,做個檢查。


    吳美芳屁股疼的厲害,猶豫之下還是聽了他的建議。


    秦子文幫著她掛號,又任勞任怨的跑前跑後,最後還自告奮勇的墊了醫藥費。


    這一套流程下來,贏得了吳美芳十足的好感。她隻覺得這個人太熱心了。


    等走出醫院的時候,兩人已經十分熟悉。


    秦子文見吳美芳走路有點跛,就溫和提議道,“吳同誌,要不我攙著你的一邊胳膊吧,這樣你能省些力。


    不等她拒絕,又似無意般掏出黑色牛皮筆記本,“這個,麻煩你幫我拿一下。”


    吳美芳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好奇的問,“這是什麽?”


    秦子文隨意道,“沒什麽,就隨手記的一些東西。”手上卻不小心露出了裏麵的一頁頁寫的整整齊齊的詩歌。


    時下知識青年正是崇尚詩歌的時候,吳美芳自認為也是個文藝女青年,自然也十分崇拜會寫詩的人。


    她瞬間眼冒星星,“哇,秦同誌,這都是你寫的詩嗎?”


    吳美芳崇拜的看著秦子文,“你好有才華!”


    秦子文謙虛的笑笑,“一點拙作,讓你見笑了。”


    “你可真謙虛,這詩寫的多好啊!”


    “我的心是曠野裏的鳥,在你的眼睛裏找到了它的天空……”注1吳美芳一臉陶醉的念道。


    “天啊,你怎麽寫出這麽美的詩的!”


    秦子文十分謙虛,“就是隨意寫寫,當不得你這樣誇獎。”


    吳美芳可不覺著這是隨意寫寫能寫出來的,她隻覺得秦子文太謙虛了,不過


    秦子文並不想吳美芳一直談論這個,於是轉移話題道,“吳同誌,咱們快些走吧,耽擱的時間久了你家裏人該擔心了。”


    說罷就讓媒人扶著吳美芳的另一條胳膊,三人一起往吳美芳家的方向走。


    一路上,吳美芳嘰嘰喳喳對秦子文問個不停,顯然對他十分感興趣,秦子文也適當的透露出一些家裏和自己的情況。


    總之,一個有意勾搭,一個被自己腦補的光環迷暈了頭,兩人之間很快就曖昧起來。


    到吳家外麵要分開的時候,這倆人深情對望,眼神兒都快拉絲兒了,那叫一個情意綿綿。


    媒人在一旁瞧著眼皮一跳,她咋就感覺這麽不對勁兒呢。


    這這、這吳家小閨女不會是看上這個男的了吧?


    哎喲!這可咋辦啊!


    鄒家那麽好一小夥子!


    不行,這事兒得跟吳家老兩口說一聲!


    人是她帶出來的,結果相親沒去成,卻看上了別的不知底細的男人,別到時候有個什麽,吳家反倒怪上了自己。


    ……


    大院兒裏,郝大媽和郭大爺還有大院兒一眾大媽十分期待見到鄒青樹的相親對象,可他們在家裏等了又等,等了又等,就是等不到人。


    郝大媽焦急的走來走去,擔心道,“這咋還沒來啊,不會是在路上遇到了什麽事兒吧?”


    嚴大媽不知什麽時候湊了過來,細聲細氣道,“說不準人家這是有了更好的對象,就不想過來了呢。”


    郝大媽瞪了她一眼,“老嚴,你瞎說什麽呢?大好的日子你要再給我說晦氣話就回你家去,我家不歡迎你!”


    嚴大媽垂下頭,一副老實受氣的模樣。能來才怪,人早就被自己兒子勾走了!


    程嘉嘉多看了嚴大媽幾眼,心裏覺得這人有點奇怪。


    這人平時和郝大媽沒什麽矛盾吧,人家好好的日子說啥風涼話呢,就不怕得罪人嗎?畢竟鄒大爺還是他們管院兒呢。


    鄒青樹卻十分讚同嚴大媽的話,“媽,別等了,人應該不會來了。”


    提前約好了時間,路上能出什麽事兒?即便有事兒不能托人跟他們說一聲?非要讓他們伸著脖子這樣空等?


    他估計應該就是女方不願意了。


    鄒青樹不在意別人拒絕跟他相親,可答應的好好的事到臨頭卻放他們鴿子,這一行為讓他對女方印象大跌。


    “你這死孩子,說什麽呢……”郝大媽沒好氣的拍了他一巴掌,還要繼續說話,就聽門外傳來一道喜慶的大嗓門,眾人隻見一個中等身材的婦女滿臉笑容的進門,


    “哎喲,老姐姐,真是對不住,讓你們久等了。實在是,路上小吳出了點意外,看著嚇人的很,我就趕緊把她給送醫院去了。這不,把這姑娘送回去,我就趕緊過來跟你們說一聲了。耽誤了你們的時間真是對不住!”


    媒人一連聲的說抱歉,郝大媽雖然心裏有點不舒服,可這有沒有辦法,隻能和人約好下次再見。


    “成,這也是沒辦法,那咱們下次再約個時間見見。”


    媒人尷尬的笑了笑,瞧吳家姑娘那樣,這個下次怕是難了哦。可她也不能明說,隻能打哈哈糊弄過去就立馬溜了。


    媒人走後,大家夥兒紛紛安慰郝大媽和鄒青樹,“郝大媽,您也別著急,這次是意外,下回見麵兩個孩子肯定能相中。”


    “是啊,是啊,不是故意放鴿子就好。”


    郝大媽臉色稍微和緩了一些,鄒青樹卻直覺仍舊不看好下次相親。


    程嘉嘉下意識往嚴大媽撇去,果然,就見她撇撇嘴,十分不以為然的樣子,隨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麽,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無的笑。


    她竟然在笑!


    不對,這裏麵絕對有事兒!


    俞俊生下班回來,問起鄒青樹相親的事兒。


    程嘉嘉歎口氣,“哎,別提了,人家就沒來。可惜鄒家老兩口和那麽些大媽花心思的一番布置了。”


    俞俊生挑眉,“被放鴿子了?”


    “也不算吧,說是路上出意外去醫院了。不過我跟你說,那個嚴大媽有點奇怪……”


    程嘉嘉嘰嘰喳喳告訴他自己的發現。


    俞俊生心眼子多,想的也就多一些。


    他腦子一轉,就想到了某些事上,“今天嚴大媽和秦子文在嗎?”


    程嘉嘉努力回憶,“秦子文不在……嚴大媽好像一開始也不在吧,後來才跑過來的。”反正她過去幫忙的時候是沒見著她的。


    她忽然反應過來,放下筷子。


    “你是說這倆人想撬牆角?不能吧?”雖然嘴巴裏說著不能,可眼睛卻發亮。


    俞俊生沒好氣的拍了人額頭一下,“現在快吃飯,等過幾天你就知道了!”


    程嘉嘉畢竟從現代過來,沒有他敏銳,想不到這裏也正常。不像他,在這個院兒裏住了二十多年,深知某些人的秉性,截胡這種事情他們絕對做得出來。


    程嘉嘉猶豫了下,“咱們要不要跟郝大媽說一聲啊?”畢竟郝大媽對他們不錯的,感覺不告訴她總有點虧心。


    俞俊生想了想,“還是別了吧,這畢竟隻是咱們的猜測,又沒有證據,說了他們也不一定信。”郝大媽和嚴大媽關係還行,他們冒然去說這種事人還真不一定信。


    隨後,他神秘的笑了笑,“而且我看過幾天三院兒那邊就該有動靜了。”


    作者有話說:注1:源於泰戈爾《飛鳥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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