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孟鶴兮從來不關心商場上的那些事,但他也知道,既然佟家註定要倒了,那等待著佟則為的就不可能隻有那一項罪名。


    他從前的位置太高,得罪的人太多,一旦落了難,想要他就此閉嘴的人那可太多了,說句難聽話,能不能活著從裏麵出來都是個問題。


    「佟先生對我有恩。」岑雩輕聲說。


    「所以呢?」孟鶴兮步步緊逼,「所以他進去了你也要等他,是嗎?」


    「……」


    「腺體類藥品是嚴格管控的,佟則為犯的不是什麽小事,你要等他多久,五年、十年、二十年?一輩子?」


    「……」


    孟鶴兮捨不得對岑雩說重話,再加上兩人很久沒見,甜言蜜語都說不夠,怎麽可能發火。


    所以盡管心裏已經怒海滔天,孟鶴兮還是盡量壓著火氣,試圖和對方好好溝通。


    而岑雩一次次的沉默像壓在他身上的稻草,終於將他的最後一絲理智壓垮。


    沉默在他這裏等同於默認。


    這就意味著岑雩默認了自己要等佟則為,哪怕等一輩子。


    他一直覺得岑雩對他是有感情的,他沒辦法接受自己輸給佟則為,更沒辦法接受岑雩寧願等佟則為,都不願意接受他。


    理智一旦崩潰,就會口不擇言,孟鶴兮眼睛猩紅,字字如刃:


    「可是岑雩,多的是人要他佟則為的命,萬一他死了,你也要為他守寡麽?」


    岑雩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垂在身側的兩隻手顫抖得厲害,像是承受不住孟鶴兮的詰問,下一秒就要倒下。


    然而被憤怒擊垮了的人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孟鶴兮隻覺得自己憤怒和痛苦,便想讓岑雩跟著他一起痛。


    平時連重話都捨不得說一句,這時候卻隻想拉對方一起,怒火焚身。


    好像隻有這樣,才能證明自己還抓著這個人。


    他用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法刺痛岑雩,也讓自己千瘡百孔。


    「所以真的隻是我自作多情,你從來沒有愛過我,是不是?那我圍著你團團轉的時候,你是不是覺得很煩、很討厭,是不是覺得我像狗一樣趕都趕不走?」


    那些不接電話不回消息的時間裏,他一直傻乎乎的將它當做是佟則為的阻攔,是岑雩的不得已,但是現在,他忽然不那麽確定了。


    真的是佟則為嗎?


    還是岑雩本來就嫌他煩、不想理他?


    「一定很煩吧,碰上我這樣的人,你們才是你情我願的一對,我卻跟個神經病一樣,總想帶你走。」


    他自嘲地笑著,臉色灰敗如枯木,雙手用力抓著麵前的人,雙眼血紅,手臂因用力過度而不停顫抖:


    「是我自作多情,是嗎,岑雩。」


    「他對你就這麽重要嗎?」


    他討厭岑雩此刻的眼神,冷靜得可怕,就好像他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陌生人。


    他看著岑雩這樣的反應,心底全是怒意,他湊近,鼻尖幾乎挨著岑雩的,神情如想吞人一般,咬牙切齒地道:


    「說話啊,是不是?」


    一聲聲質問如同奔湧不停的海浪,一層又一層,撲得岑雩喘不過氣。


    抓著他的那股力量明明落在他胳膊上,他卻仿佛被扼住了咽喉一般,窒息感隨之而來。


    他本可以輕鬆掙脫,但孟鶴兮那雙滿是血絲的眼,竟讓他無力反抗。


    四目相對間,他感覺自己的心口被什麽東西刺中,竟有些不敢直視孟鶴兮深沉的眼睛。


    而這一切在孟鶴兮的眼中當然更成了默認。


    「哈哈哈哈哈……」孟鶴兮突然放聲大笑,他頹然地鬆開手,「好啊,好啊,這真是……太好了……從前是我做夢認不清,今天終於清醒了。」


    他單手發力,猛地將身前的人推開,被推的人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徑直撞上身後的車子。


    殘存的理智告訴孟鶴兮不要再說下去,憤怒卻叫他無法停下,字字如刀,句句如刃,捅向岑雩的同時也狠狠地紮進自己胸口。


    「岑雩,你放心,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會來煩你。」


    「祝你和你所愛,早日團聚,舉案齊眉,白頭到老。」


    ·


    「……哎喲二少爺,您可算回來了,先生發了好大一通火呢。」


    「我爸在家嗎?」孟鶴兮的嗓子像被灌了砂礫,啞得厲害,說話都費勁。


    「在呢,在書房。」張姨悄悄說,「昨晚回來就發火了,剛才下樓時經過您房門口,脾氣又上來了。」


    孟康昨天去見了個老朋友,回家得知小兒子砸門跑出去了,氣得心髒病差點發作。


    管家打算找人過來修門,他也沒讓,非要等孟鶴兮回來,讓他對著那門親自解釋清楚。


    家裏所有人都被連坐,受了孟康的火氣。


    結果今早起來路過孟鶴兮門口,看見門上那個洞,孟康火氣騰地一下又升上來,站在房門口罵了十來分鍾才下樓吃飯。幾分鍾之前剛去書房。


    「二少爺,您吃過早飯沒有,廚房有油條、包子、還有三明治這些,您想吃什麽,我給您弄。」


    孟鶴兮說:「不用了,我去找我爸,您先忙吧。」


    「可是二少爺……」孟鶴兮此刻臉色慘白,眼下兩團青灰尤其明顯,說話和走路都有氣無力,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張姨實在不放心,「您真的沒事嗎?」


    孟鶴兮不想說話,擺擺手,示意張姨不用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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