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室子弟,無需像別人一樣每日用功讀書以期得個功名。”曼娘打斷女兒的得意洋洋:“你也比他大兩歲,要是還不如你弟弟,就別做姐姐了。”


    謹哥兒的眉這時才鬆開:“娘,那我先去練字,明兒一定不能被外祖父罰。”本打算繼續撒嬌的睞姐兒從曼娘膝蓋跳下:“我也去,娘,我寫字,要比人人好才成。”嘴裏說著話,人早就飛奔出去,在院子裏還差點撞到劉婆子,劉婆子哎呀一聲,曼娘已經聽到端莊坐好,剛坐好冬雪就進來了:“奶奶,劉嬸子來了。”


    簾子掀起劉婆子笑眯眯走進來,道了福就道:“太太說奶奶明兒要回娘家,特地吩咐我過來送兩支人參,還說等過年時候,請親家太太帶了舅奶奶過來吃酒。”說著劉婆子送上一個小匣子,裏麵是兩根大拇指粗細的人參。


    這種人家,人參不是什麽稀罕東西,陳大太太的用意曼娘明白,讓冬雪收了東西又和劉婆子說了幾句閑話,劉婆子也就告退。秋霜已經走進來:“奶奶,太太方才吩咐,從她房裏挑了兩個針線活不錯的丫鬟,過去針線房幫忙呢。”


    曼娘瞧著秋霜麵上笑容微一搖頭:“總是一家子,有商有量就好,說些別的話,實在讓人覺得無趣。”秋霜拔下發上的簪子,打開曼娘的手爐拔一下灰,再加了兩塊炭進去才遞給曼娘:“奶奶,您這話雖說的對,可是呢,這人成了家,就有各自的打算了,比不得當時各自沒成家時候。”兒女、前程、各自的親戚,中間種種利益糾葛,曼娘接過手爐輕歎一聲:“是啊,你說的是。”


    可是,再變,誰也別把誰當傻子,天下不是隻有一個聰明人。秋霜見曼娘低頭沉思,走到一邊輕輕收拾起明日要帶去徐家的東西來。


    針線房多了四個人,動作確實快起來,到晚上就送來已經趕好的兩套衣服,還是吳嫂子親自送過來,對曼娘比早上過來時候更加陪了小心。曼娘也沒難為,隻是收了衣衫,給了賞錢就打發走了吳嫂子。


    吳嫂子走出曼娘屋子好遠才把背直起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好在曼娘看起來還是個寬厚的,不然自己這差使隻怕就丟了。想到昨兒在韓氏那挨的一茶杯,吳嫂子摸摸額頭,罷了,那些事不是自己能想的,趕緊把剩下的衣衫都趕出來才是正經。


    曼娘一家次日吃了早飯辭了陳大太太就往徐家去,一路上睞姐兒和謹哥兒嘰嘰喳喳,不外就是自己的字寫的更好,外祖父一定會更喜歡。慎哥兒年紀還小,沒學寫字,不攙和姐姐哥哥們的議論,隻是靠在曼娘懷裏,讓曼娘掀起簾子給他瞧外麵的街景。


    曼娘雖然指著外麵街景不時告訴兒子,這裏是哪裏哪裏,心卻開始撲通撲通跳,一走就是六年,不曉得爹爹鬢邊是不是又多了白發,不知道家裏還是和原來一樣,害怕爹爹會蒼老,還怕弟弟們不像以前。成了家,就不再是原來的孩子,各自有了兒女,種種利益就有了糾葛,曼娘覺得手心都有汗出。


    所謂近鄉情怯,在此時有了更深的含義。馬車已經停下,陳銘遠的臉出現在窗邊:“慎哥兒過來爹爹抱,你大舅舅來接你們了。”慎哥兒坐車已經悶了,聽了爹爹這話就蹬蹬蹬幾步衝出去,謹哥兒見弟弟衝出去了,也跑出去,口裏還叫著爹爹。


    睞姐兒也想跑,可是想到這已經不是龍岩了,又乖乖地坐回去,曼娘見女兒這樣,點一下她的小鼻子,什麽都沒說把女兒摟進懷裏,睞姐兒的唇微微撅起,乖乖在娘的懷抱不動彈。


    正在和陳銘遠說話的徐明晉見簾子一動,接著兩個小娃娃就從車上飛撲過來,嚇的差點魂都掉了,急忙張開雙臂先接住一個,另一個被陳銘遠抱住,謹哥兒還興奮地喊:“爹爹,再來。”這兩小子可真調皮,徐明晉看著懷裏毫不認生,眼閃閃發亮的慎哥兒,仔細一瞧就對陳銘遠說:“姐夫,都說外甥像舅,我看,這孩子長的還真和我有些像。”


    陳銘遠把謹哥兒往徐明晉麵前一送:“瞧瞧這個,長的跟你才更像呢。”徐明晉張開另一個胳膊把謹哥兒接過來:“還真是,長的和我那兒子,就跟雙生子一樣。”見舅舅和自己爹說的很歡,謹哥兒也先把外祖父要考自己寫字念詩的事先放在一邊,睜著大眼問:“舅舅,我娘說,你家裏的表弟比我小一歲,怎麽會是雙生子?”


    徐明晉又是一陣大笑,陳銘遠摸摸兒子的頭:“你舅舅這是做比喻,下來吧,自己走進去。”


    徐明晉把外甥們抱的更緊:“他們才多大,走了。你們幾個,還不趕緊把姑奶奶的車抬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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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車內的曼娘唇邊露出笑容,弟弟他,應該什麽都沒變。睞姐兒感覺到車廂被抬起來,忍不住把窗邊的簾子掀起,這宅子,感覺很親切。曼娘把女兒摟過來:“沒去龍岩之前,你最喜歡來這裏,會說話就嚷著,要找舅舅要糖吃。你舅舅啊,隻曉得用糖哄你,差點把牙都吃壞了。”


    睞姐兒張開嘴,用手點著牙,鼻子皺起:“嗯,我現在牙不好,就是小時候舅舅給我糖吃多了。”曼娘噗嗤一聲笑出來,點女兒腦門一下:“你這是換牙,等牙換好了就好了。”簾子再次被掀起,這回是徐明晉笑嘻嘻的臉:“姐姐,到了還不肯下來,難道要我親自來請?”


    說著徐明晉就問睞姐兒:“還記不記得舅舅了?”睞姐兒歪下腦袋,自然是搖頭。徐明晉故意皺眉:“哎,還虧了我給你寫信,還惦記著你,還……”徐明晉還沒說完曼娘就伸手把弟弟往旁邊推一下:“你也有妻有子的了,還在這擋著?”


    徐明晉伸手把睞姐兒抱下車,笑嘻嘻地說:“在別人麵前是有妻有子的大人,在姐姐麵前撒一下嬌難道不可以?”曼娘白弟弟一眼抿唇一笑,見徐啟已和新安郡主已在廳門口迎接,忙疾走兩步,和陳銘遠帶著孩子們行禮下去。


    一別六年,徐啟鬢邊已經白發叢生,昔日如牡丹一樣耀眼的新安郡主,額頭的皺紋用脂粉再也遮不住。曼娘被新安郡主扶起,又看向一邊扶起陳銘遠的徐啟,眼裏的淚再也忍不住,再次跪下:“兒不孝,一別六年,讓父母操心。”


    徐啟把女兒扶起,滿腹的話怎麽也說不出來,隻是拍一下她的肩:“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新安郡主也忍不住垂淚,勉強笑了笑:“哎,我說你,祖父外祖父都做了這麽幾回了,怎麽還要學小兒樣?難道你想扣著外孫們的見麵禮不給?”


    徐啟把眼裏流下的淚擦掉,連連點頭:“你說的是。”但眼還是忍不住看向曼娘,這個一向乖巧的不會出任何錯的女兒。


    睞姐兒和謹慎哥倆雖然都站起來,但還是看著徐啟不說話。新安郡主伸手摸摸睞姐兒的頭:“睞姐兒吧,長的這麽大了,記得離開時候,隻有那麽一點點大。”睞姐兒羞澀一笑,新安郡主又看向謹慎哥倆:“你們兩個,誰是謹哥兒?”


    謹哥兒已經點頭:“外祖母,我是謹哥兒,這個是弟弟。”慎哥兒跟著哥哥叫了聲外祖母,眼就往背後站著的那些人裏麵瞧去,見也有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就想跑過去找他玩。睞姐兒伸手拉住想跑開的慎哥兒,謹哥兒見外祖母很和氣,膽子大了些,想了想就問出來:“外祖母,外祖父會不會讓我們寫大字做文章,寫不出來就打手板?”


    這一問把彌漫著的悲傷氣氛給全都問散,徐啟已經哈哈笑了,彎腰問謹哥兒:“你會寫多少字了?寫不好的話,我不會打你手板。”謹哥兒剛想鬆口氣,徐啟習慣地捋一下下巴上的胡子:“不過,你們小舅舅會打你們手板。”


    小舅舅?謹哥兒看見徐啟背後站了個生的很俊美的男子,在提到打手板的時候,那男子的手輕輕擊一下掌心。謹哥兒的肩膀頓時垂下,新安郡主瞪徐啟一眼上前牽起謹哥兒的手:“你們外祖父嚇唬你們呢,罰你們多寫幾頁字就好,哪能打手板?快進去吧,這外麵還怪冷的。”


    果然寫不好就會被罰,雖然沒有被打手板的憂慮,可還是想著怎麽才能寫好不被罰的謹哥兒心事重重地走進廳裏,睞姐兒悄悄地對弟弟說:“到時候大不了我幫你寫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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