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隔著帽子放在佘泛腦袋上的手輕顫了下,手指不受控製地微微蜷縮。


    他想他真該死,居然在這兒揣摩小孩不跟他親近了。


    ……對於佘泛來說,他的世界就隻有佘微雨與梁瓊甃,還有他。


    薛肆用力地揉了把佘泛的腦袋,他還沒說什麽,佘泛就忽然側身一把抱住了他。


    因為薛肆習慣性在跟佘泛並排坐時,就微微側身,半麵向佘泛,所以佘泛輕而易舉地就抱住了他的腰身。


    快要成年的薛肆因為最近在健身練力量那些,身形已經不是少年的單薄,反而隱隱有了結實的感覺。


    佘泛和他差七歲,他現在就有一米八了,而佘泛還沒開始發育,現在還才一米二幾,他在薛肆麵前太小,也太瘦弱。


    薛肆輕而易舉地就能夠抱起他。


    佘泛埋在薛肆的懷裏,嗅著哥哥幹淨的氣息,聲音有點微弱哽咽:「哥,我不知道我在怕什麽,但我就是很怕。」


    薛肆拍了拍他的瘦弱且在顫抖的脊背:「別怕,我在呢。」


    「想哭就哭,不用憋著。」


    薛肆抱緊了他的同時,不動聲色地用手臂圈住他的腦袋,將過路人投來的視線和細微的議論聲隔絕。


    ——因為佘泛的帽子滾落了下去,露出了他雪白的髮絲。


    在薛肆說出這句話時,他薄薄的t恤就被打濕,他懷裏無助的小孩也終於像是找到了宣洩口一樣,隻是佘泛始終壓抑著哭聲,隻是輕輕抽泣。


    真的長大了。


    才十歲啊。


    薛肆摸著佘泛的後腦勺,安撫他的同時,心裏也是堵得難受。


    佘泛到底知道了多少?


    又到底明白了多少?


    太懂事了…也不是一件好事啊。


    .


    當天薛肆送佘泛回了家後,他倆之間好像就沒有那一個學期的斷聯,薛肆笑著問佘泛現在還需不需要模特。


    於是薛肆當晚留宿在了佘泛家裏,也讓他清晰地認知到了,佘泛確實變得不一樣了起來。


    他已經不會纏著要聽睡前故事了,話也少了點。


    佘微雨說,因為她最近工作太忙,梁瓊甃身體又日漸衰弱,能陪佘泛的時間少了,佘泛說話的人沒幾個,於是就慢慢地安靜了下來。


    薛肆看著被擺在了臥室沙發上的娃娃們,想還過了喜歡娃娃的年紀。


    ——從前那些娃娃都在佘泛床上。


    他給佘泛掖好被子,手還沒來得及收回來,就被攥在了手裏。


    佘泛睡著時力氣很大,他五歲那時候睡姿極其令人頭疼,薛肆就被他踹過一腳,那時候薛肆也輕,用梁瓊甃的話來說就是現在的孩子都跟瘦皮猴子一樣。


    薛肆當時直接被他踹到了地上。


    但現在薛肆也不是掙不開,就是沒必要。


    畢竟隻是抓著他的手指而已。


    次日薛肆還有事情要辦,但這一次,他跟佘泛說了:「哥哥要去工作。」


    佘泛正在吃薛肆做的早餐,薛肆在他家,比在自己家還自在、這裏比他自己家還像他家。


    梁瓊甃都把他當半個孫子來對待的。


    梁瓊甃聽到這話,佘泛還沒說什麽,她就先蹙著眉念了句:「你才多大呀,怎麽現在就去打工啦?」


    「早點賺錢。」薛肆開了句玩笑:「不然以後養不起弟弟。」


    薛肆在薛家那邊是同輩最小的,再往下就是小他一輩的了,他沒什麽親堂表的弟弟妹妹。


    所以說的自然是佘泛。


    今天早餐煮的河粉,薛肆不擅長煎蛋,每次都煎不好,佘泛現在就咬著那個失敗的煎蛋,嘀咕了句:「你明明是為自己。」


    薛肆挑眉,又是那副逗小孩的表情:「我怎麽就為自己了?昨天來不是給你帶了那麽多好吃的?」


    佘泛看他,那雙粉紅色的眼睛清澈,卻如同琉璃般淺淡,一眼就能望進人的心裏,剔透得令人無端膽寒:「你想離開家裏。」


    薛肆停住。


    梁瓊甃看看自家孫子,再看看那半個孫子,想說點什麽,到底沒說,隻是打了個圓場:「阿四啊,你是做什麽活啊?」


    薛肆順著台階而下,但視線卻始終停在佘泛身上:「做點投資。」


    這梁瓊甃就不懂了,也敏銳地知道不能多問,故而沒再開口。


    早飯吃過後,薛肆就從佘泛家裏離開。


    他看向站在玄關送他的佘泛,隨口問:「晚上想吃什麽?到時候哥哥下班了給你帶。」


    佘泛怔了下,到底是十歲的孩子,聽到這話難免歡欣:「你晚上還來找我玩嗎?」


    薛肆輕哼:「怎麽?你之前是不是因為我太忙,沒找你玩,然後在心裏給我捏了個詛咒娃娃,紮了我幾百針?」


    「…沒有。」


    佘泛不高興道:「我不像你那麽壞。」


    行。


    他又壞了。


    薛肆好笑地看著佘泛,就見佘泛認真地說:「不過我確實以為你長大了,就不愛跟我這種小孩子玩了。」


    相差七歲如何,佘泛其實沒有什麽概念,但他聰明。


    他知道他聽不懂薛肆跟他的同學、好友說的那些題目,聽不懂他們說的什麽賽車什麽足球什麽比賽,他不明白他們的話題。


    他的世界就是那麽的狹窄。


    佘泛想,哥哥的世界大概是一個那麽大的世界,而他的世界,用一個小小的匣子就能夠裝下,還綽綽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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