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洛斯心中默數著「一、二、三」。


    走廊盡頭傳來了腳步。


    他的笑意浮上唇梢。


    他準備了三個計劃,這個時間就有人來。


    多半是最簡單的計劃一實現了,來的人,該是他的二姐,最有望成為國王的女人。


    愛洛斯放下盤子裏他還沒咬一口的檸檬蛋糕,轉身望向來人。


    地牢的光隻有火把前那一小方,他轉身那刻,心中升起一股異樣的不安。


    是了,鞋子。


    王姐腳上穿著的是一雙高跟的軟皮靴子,可傳到耳中的腳步,清晰而有力,夾雜著金屬盔甲的響聲。


    一隻手臂伸過來,看守地牢的守衛還沒抬頭出聲詢問,就被拎著領子甩到了一邊的磚牆上,失去知覺癱倒下來。


    愛洛斯看清來人,瞳孔驟然緊縮。


    男人穿著銀灰戰甲,懷抱頭盔,俊美的麵容驚心動魄,比之更吸引目光的,是一頭長髮,紅如烈火。


    鐵籠般的牢門在兩人麵前洞開。


    他來到愛洛斯麵前,仿佛天邊彤雲墜落。


    「找到你了,我的殿下。」


    他的聲音陌生又熟悉。


    愛洛斯的心卻懸了起來:


    他,是誰?


    第2章 愛洛斯


    這傢夥是誰?


    哪兒來的?


    來做什麽?


    愛洛斯頭痛,可絲毫回憶不起任何東西。


    他甚至不能抱著頭蹲下去,讓人看出他出了問題。


    隻能眨眨眼,讓這疼痛自行消解。


    三天時間,愛洛斯還以為收集的信息,足夠對付宮裏這些人。


    日記裏,關於「可能謀害父王」的兇手,做了長長的一段猜測。


    況且他們姐妹兄弟四個,特徵鮮明,一見外貌就能清晰辨認。


    大哥與小妹繼承了父親的金髮。


    二姐和三哥則與繼後一樣,發色是低調華貴的銀灰。


    至於大臣們,他也收集到一些信息。


    隻要有三句話以上的交流,他必能判斷出對方的官職。


    但眼前紅髮男人,根本沒給他閑聊機會。


    愛洛斯心髒怦怦跳著,在腦海中捕撈,有關紅髮的新鮮記憶。


    或許是察覺到愛洛斯的沉默,男人朝有光的地方走近了幾分。


    男人個子高挑,皮膚蒼白,薄唇緊抿著。麵容異常俊美,愛洛斯覺得連庭院裏的美神石像都要自愧不如。一頭垂順的長髮披在背後,不是葡萄酒般的暗色,而是綢緞般閃著微光的紅,讓人忍不住想伸手去觸碰。


    烏列爾·格禮。


    愛洛斯腦中浮現出這個名字。


    熾焰軍團中年輕的戰神,大臣貴婦口中的紅髮惡鬼。


    同時,也是他的騎士。


    他不敢確定,因為「烏列爾」這名字,在他兩個月間的日記裏隻出現了一次。


    比那個胖胖的財政大臣次數都少。


    就那一句,幾乎相當於沒寫。


    愛洛斯仍然記得:


    「這真是我見過的極美的景色,太陽從山對麵升起,照亮綠草地上那些綿羊,金色流淌進我的眼睛裏。我想起雨夜盛開的金鈴花,狂歡節潑灑在街道上熟透的橙子和烏列爾的眼睛。我喜歡今天的天氣,要是夏天永不結束就好了。」


    愛洛斯看到那段的話時,確實以為自己和「烏列爾」關係不錯。


    可看到烏列爾的臉後,愛洛斯意識到另一個可能性。


    他的騎士生的實在太美了,美到即便烏列爾現在拿著刀架上他的脖子,愛洛斯也仍然想目不轉睛看著他。


    ——他這麽美,引他做騎士也無可厚非。


    愛洛斯想。


    他追求的隻是愉悅。


    如果他想要的是賞心悅目,那麽就絕不會浪費時間苛求對方忠誠。


    以至於現在,他的騎士是否忠誠。


    愛洛斯根本不知道。


    可這也不能直接問,對吧?


    陰冷的地牢裏,愛洛斯捧起手嗬了口氣。


    進城堡時脫去了外衣,如今地牢和室外溫度一樣,他的手凍得骨節泛紅。


    紅髮男人注視著他,眉頭微微擰起。


    他沉默地將外袍抖開,披在愛洛斯肩頭。


    愛洛斯想起酒館中鐵匠的形容:那傢夥比爐子裏所有刀斧都要鋒利。


    現在,鋒利的男人利索地脫下手甲,在他麵前低下頭來,為他別好胸前的玫瑰針扣。


    烏列爾離他很近,也很有耐心,但他的手好像不聽使喚。


    他眼見著針扣上那根固定衣料的鈍針戳了烏列爾的指頭一下。


    又一下。


    才終於別了進去。


    烏列爾手上有一道皮肉外翻的新傷痕,貼著食指的側麵直到虎口,被用針線難看地縫上,癒合得並不好。


    書上說,北方敵人常用的武器裏,最鋒利的是一種小型戰斧。劃傷他這樣漂亮的手,不知道有沒有傷到骨頭。


    愛洛斯覺得自己沒理由不關心他,於是握住他的手,「你受傷了?」


    烏列爾一怔,那副薄薄的唇上下碰了碰,似乎有話想要說。


    愛洛斯等了半天。


    等來的是他抽回手,「殿下,這沒什麽稀奇的。」


    愛洛斯沒想到是這個回答。


    但也隻有跟著他往地牢外走去。


    一邊思考自己的應對哪裏出了問題。


    太親近了?


    不會吧,自己對陌生人也是這個態度。總不該現在才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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