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淡的天光透過窗戶照進閣樓,悄然落在三個突然安靜的人身上。


    烏藉先是忍不住開口,“三皇子不是被你們的陛下打入了死牢,秋後問斬嗎?”


    葉昭榆眼底染著幾分薄霜,冷笑一聲,“誰知道,蕭如頊到底有多少本事。”


    竟然能逃出死牢,堂而皇之的來這黎州城興風作浪。


    讓整個寧國公府唯他馬首是瞻,不惜用整個族滅來掩護他的勢力。


    看來,他藏在暗處的勢力不小,有足以與太子抗衡的能力,才讓扶持他的人甘願用性命為他鋪路,去搏那至高無上的位置。


    當時懷疑寧國公背後另有其人,如今看來,也沒有錯處,畢竟,他們背後的勢力並沒有被徹底清除,都在等這置之死地而後生的一刻。


    果然,他們的三殿下沒讓他們失望。


    如今這一手金蟬脫殼玩的到是極好,若不是她從陶俑身上發現了破綻,誰也不知道,此時該待在盛京死牢裏的人,竟然來了黎州,還親自給她上演了一出“人偶戲”。


    葉昭榆垂眸看著茶盞裏的濃湯,擰著眉頭,緩緩開口。


    “他應該早就逃出了死牢,並且快我們一步來到黎州,怕是這黎州城內早已有了他的勢力。”


    摩那婁詰眼睫微斂,沉聲開口,“既來之,則安之,就算他們先行一步,最後贏的還是我們。”


    葉昭榆輕笑一聲,挑眉看向他,“喲,小謝公子這麽自信啊。”


    摩那婁詰彎了彎唇,琉璃色的眸中閃過暗芒,“能將他送進死牢一次,便能送他進第二次。”


    葉昭榆彎唇笑了笑,“說的對。”


    隨後起身走到桌案旁,拿出紙筆寫信,沉聲開口,“想必盛京還不知道他出逃的消息,我得去信讓太子表哥上死牢探查一番,隨後稟明舅舅。”


    雲繚煙繞,山隱水迢,整個黎州城隱匿在朦朧水霧中。


    一道白影穿過水霧,沐著黃昏展翅向北,身後跟著一道矯健的身影。


    突然,一支長箭破空而來,瞬間將白影射穿,直落雲霄。


    空中陡然傳來一陣尖銳的鷹唳,一雙銳利的鷹眼看了看落地的白影,徘徊片刻,隨後立刻展翅飛遠。


    “快,別放過那隻鷹!”有人啞著嗓子大喝。


    林中一人手挽長弓,銳利的眼睛緊緊盯著天空中移動的黑影,在某一刻,“咻”的一聲,長箭射出,黑影短促的尖嘯一聲後墜落。


    不一會兒,一人從林中跑來,將白色信鴿遞給一身穿黑袍的老者。


    老者拿過信鴿爪下的竹簡,取出紙條看了看,幽幽笑了起來,音色嘶啞難聽。


    “郡主不愧是郡主,這麽快就猜到是誰了。”


    奪天寨裏,一人雙腿交疊的放在桌麵,靠坐在聚義堂的第一把交椅上,懷裏抱著一隻美豔至極的陶俑。


    聽著堂下傳來的腳步聲,頭也不抬的開口,“有何收獲?”


    老者佝僂著背,上前將紙條遞給他,沉聲開口,“殿下,您的身份被發現了。”


    蕭如頊拿過紙條看了一眼,隨後抬手將其撕成碎屑,仰頭靠在椅子上,冷嗤一聲。


    “發現了又如何?如今我為刀俎,她為魚肉,她又能奈我何?


    況且,本殿該布的局已經布完,她這次就算是插翅,也難飛了。”


    “殿下想如何對付郡主?”


    蕭如頊低頭看著陶俑,抬手摸了摸她的發髻,眸光溫和,“母妃覺得,兒臣該怎麽對付她?”


    老者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陶俑,開口提醒道:“殿下,您此行的目的不止是殺郡主,還要查出葉政陵當年是否將懷遠軍留在郡主或賀衍手裏,畢竟,他們兩是葉政陵最後一戰中唯一活下來的人,最容易成為托孤的對象。”


    蕭如頊瞥他一眼,眼底帶著幾分譏諷,“你們查了這麽多年都沒查到,還能指望本殿能一夕找到?”


    “殿下若是能找到懷遠軍並將其收編,那拿下儲君之位,不是輕而易舉?”


    “就算沒有懷遠軍,本殿照樣能拿下儲君之位。”蕭如頊睨他一眼,滿目傲氣。


    隨後他抬眸看著窗外的孤月,勾了勾唇,“但若懷遠軍真在盛安手裏,本殿可以讓整個定安侯府去殉我寧國公府。”


    “殿下英明。”


    蕭如頊掃他一眼,“除了查出了本殿的身份,盛安如今還有何動作?”


    “郡主近日都在為周統領的喪事操勞,還未出過府,而整個黎州城如今戒嚴,我們怕是很難對她下手。”


    “誰說我們要親自出手?”


    老者愣了一下,不解的抬頭看他,“殿下的意思是?”


    蕭如頊把玩著手中陶俑,上挑的眼眸微眯,冰冷的目光像是一條吐信的毒蛇。


    “本殿向來居於幕後,自當隻攪動風雲,殺人借他人之手。”


    老者眼波微動,“那日血洗奪天寨的,乃大漠之人,不僅身手了得,怕是身份也不簡單,我們對盛安動手,他定會阻攔。”


    “哦?你此次前去,就試探出了這個?”


    老者回憶著那人的身手,歎息一聲,“那人可不是一般的警惕,我若不是假借他人試探,又離的很遠觀察,怕是早就被他發現了。”


    蕭如頊歪著頭看著手上的陶俑,幽幽開口,“既然是擋路之人,那就想辦法除掉,還要本殿教你們?”


    老者立刻低頭作答,“是。”


    “繼續盯著盛安,她若出府,便繼續殺人,我要整個黎州城都陷在恐懼中,然後,百姓將怕她,棄她,逐她,我要她自己死給我們看。”


    “是。”


    長街深處,海棠未眠,微雨淋過青石板,淅淅瀝瀝的將夜色拉長。


    一人撐著傘,矗立在懸空樓閣上,垂眸看著遠處一道單薄的身影,踽踽獨行在無人的阡陌上,不一會兒,便消失在夜色中。


    他長睫微斂,輕歎一聲,隨後足尖一點,幾息之後身影掠過阡陌,轉瞬間便匿在濃稠的黑夜中。


    “吱呀”一聲,郊外城隍廟的大門被推開,發出一陣古老悠揚的歎息。


    一道纖細的身影撐著傘,抬腳走了進來。


    幾個衣衫襤褸的乞丐正圍著一處篝火取暖,聞聲,一臉好奇的朝著來人看去。


    這麽晚了,有誰會來這破廟?


    借著月光,隻見一個戴著麵具的小姑娘撐著傘,慢慢從雨中走來。


    黑裙紅底,腰間別著一把短刀,青絲被一根紅色發帶高高束起,利落十足,帶著幾分江湖氣。


    老乞丐看了一眼,隨後收回目光,取下腰間的酒囊喝了一口,悠悠開口。


    “這城隍廟已經是我們的地盤,姑娘若是想要在此歇腳,二兩銀子起步。”


    小姑娘輕笑一聲,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到香案前,手一撐坐了上去,隨後翹著二郎腿,垂眸看著他們,杏眼彎了彎。


    “誰說我是來歇腳的?”


    老乞丐一挑眉,“那姑娘來此,意欲何為?”


    小姑娘拿起手邊的油燈晃了晃,悠然開口,“當然是為了,繼承你們丐幫幫主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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