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橫掃荒原,風雪漫卷,茫茫雪域一片銀白,虛空被濃雪潑成白係,而那聖殿之上,九層浮屠正浴火燒灼。


    大雪下了三日,星河凋敝,萬物沉寂,城門三日緊閉,百姓閉門不出。


    三日之後,風雪驟停,王庭似練,那場突如其來的戰火像是大家做的一場夢。


    醒來,周遭一片歲月靜好,幾日前的哀鴻恍如隔世。


    他們推開房門,下意識的向著王庭的最高處朝拜,抬眼望去,那裏隻餘一片廢墟,還有滾滾濃煙升騰,哪還有什麽聖殿。


    周圍百姓頓時崩潰的跪在地上,憤怒的尖叫起來,那是他們的聖,是誰毀了他們的信仰之地!


    “是誰!到底是誰!我要殺了他!”


    “劊子手,他不得好死,我的聖地啊!”


    “我詛咒他,不得善了!”


    ……


    那人怎可惹怒西域民眾,那是一群有著堅定信仰之人,信念凝結在一起可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


    百姓紛紛暴亂不已,整個王庭亂作一團,勢要衝進王宮討個說法。


    剛到王宮門口,西域易主的消息便傳出。


    聽聞,三十六國國主假借吊唁之名,私自帶兵圍了王庭,後又在喪宴之上發動內亂,君主與國師皆遭毒手。


    適時,少主死地回還,帶著鐵騎殺回王庭,剿滅逆賊,保住王室,粉碎了他們分裂西域的野心。


    少主手段雷霆,僅用三日時間,便控製住了整個王庭,肅清內亂,瓦解逆賊。


    如今,三十六國國主已被處死,庭中佞臣也被梟首,少主親臨君位,無人再敢作亂。


    聽聞,他將於三日後,正式加冕為王。


    王宮大殿,世家大臣瑟瑟發抖的站在一旁,周圍氣氛凝重,殿外還時不時傳來陣陣慘叫聲。


    摩那婁詰斜靠在金獅子寶座上,一雙長腿隨意伸展,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擊著扶手,姿態慵懶。


    他掀起眼簾看著世家大臣,眼尾壓出一個好看的弧度,琉璃色的眼眸帶著三分笑意,可說出的話卻冰冷十足。


    “還有誰認為本少主不該血洗虛化寺,站出來讓我瞧瞧,本少主看看他有幾個腦袋。”


    阿坦勒提著帶血的刀走進大殿,掃了眾人一眼,壓迫十足,隨後走到一眾大臣之前,拄著長刀站立。


    其他人頓時一抖,刀上血跡斑駁,鋒刃寒涼,怕是他們再多說一個字,刀下便又多出一縷亡魂。


    於耶王歎息一聲,錯開一步朝著摩那婁詰一拜,沉聲道:“少主之英勇,蒼天可鑒,行破百關,劍斬瀚海,如今又平內亂,誅逆賊,護我西域疆土完整,我自當第一個拜服,誠心擁少主為王。


    隻是,虛化寺自古以來便是我西域的聖殿,佑我大漠無疆,一朝被毀,恐激起民憤,民憤難平,少主初臨君位,怕是會被百姓詬病。”


    摩那婁詰輕笑一聲,長睫在眼下投出一片斑駁的陰影,隻聽他悠悠道:“憤怒了才好,他們越憤怒,就說明越在意,在意的東西毀了,便想著重建,廢墟之上會再次開出花束,可誰知道是不是原來的那一束呢。”


    於耶王一愣,碧眼怔怔地望著他,“您是想建立新的聖殿?”


    不止是新聖殿,還是新法。


    “本少主既然推翻了這政權,那所有東西都得按我的規矩來。我不爽那虛化寺很久了,可謂不除不快,自然也見不得還有人信奉那禿驢的東西。


    索性一把火全燒了,滅了他們的念想,然後再給他們構建起一個新的信仰,自此,本少主開心了,他們也開心,可謂是皆大歡喜。”


    於耶王嘴角一抽,他表示一點都不開心。


    荒唐,他們自古以來便信仰聖殿的佛法,從未覺得有哪一種法比得過它,如今少主卻妄想變革,這不是往死路上走嗎?


    他頓時擰著眉開口,“少主初臨君位,不可如此冒進,此時妄想變革,不亞於引火燒身,激起民憤,還請少主三思而後行。”


    摩那婁詰摩擦著手腕上的金色護腕,周身肅殺湧動,墨發驚起,滿身威壓驟然朝他碾去,寒眸輕抬,“你在教我做事?”


    於耶王頓時跪在地上,額頭冷汗漣漣,“臣不敢。”


    “虛化寺本少主燒了,這法本少主變了,至於民憤…”


    摩那婁詰笑意十足的看著殿下眾人,眸光幽深,“諸位,用到你們的時候到了,好好安撫他們,要是三日後百姓依舊暴亂不止,你們便去昭冥司走上一走。”


    殿下眾人頓時又是一抖,進了昭冥司的人,不死都得脫層皮,他們過慣了養尊處優的日子,哪還受的了這罪。


    摩那婁詰看著眾人苦不堪言的表情,輕輕扯了一下唇角,眸光流轉。


    混吃等死慣了,也該鬆鬆他們的骨頭了。


    玄音寺中,鍾聲杳杳,竹影晃動,簷角銀鐸清響,古韻悠長。


    葉昭榆倒了一杯熱茶遞給那迦,看了一眼窗外,雪停了。


    她淺呷一口,隨後朝著那迦淺淺一笑,“法師覺得少主會為城中暴起的百姓讓步嗎?”


    聽比丘說,百姓見聖殿被毀,像是被人觸了逆鱗,發了瘋似的衝上王宮,討要說法。


    也是,那是指引他們前行的燈塔,一朝倒塌,航向全無,風起浪湧,可不會瘋掉嘛。


    那迦輕輕搖了搖頭,歎息一聲,“他們越是奮起反抗,在意十足,師兄就越不屑一顧,棄之如履。”


    葉昭榆彎唇笑了笑,咱少主這是一身反骨。


    別人越在意的東西,他越是不屑一顧,到底是風雪太冷,寒了他滾燙的心。


    真心實意在他這裏已經一文不值,到是與虛情假意別無二致。


    “那他會怎樣破此局麵?”


    那迦清淺的目光微閃,歎息一聲,“師兄不會在意他們的憤怒,可以說,是他親手造就了這番局麵,就是想讓他們憤怒,暴起。”


    葉昭榆一愣,這也是他算計好的,他想做什麽?


    那迦看出了她的疑惑,端起熱茶淺呷一口,長睫輕顫,音色平靜,“他想借此為我造勢,將我送上高台。”


    這是他的最後一步棋,下完之後,此局便徹底結束了。


    葉昭榆微微張大嘴巴,驚訝無比,他是想要整個西域改頭換麵,包括所有人的信仰。


    她愣愣地看向那迦,喃喃開口,“你見如來,他赴皇權,齊佑大漠,共建西域,也算是殊途同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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