嫋嫋檀香升起,音調潤澤律動,葉昭榆靜靜聽著那迦說起往事,臉上的神情也隨著故事波動。


    “那時,王庭還是以沙門為尊,人人都崇尚佛法,這裏是佛的國度,連我們這些小沙彌都備受尊崇。


    我原本以為,以師兄的天資和悟性,隻要他開壇講經,定會有許多人推崇,可師尊從未為他設壇,隻將他關在寺中修行,偶爾與寺中高僧辯經。”


    “為何?他不是國師最疼愛的弟子嗎?”葉昭榆蹙眉,表示不解。


    那迦搖了搖頭,嘴角扯出一個嘲弄的弧度,“當時我也不解,後來方知,刀無生死,亦無自由,一把殺器,怎能出現在世人眼前。”


    葉昭榆啞然,他們是想將他培養成一個殺手,而不是一代佛子?


    那迦壓下心頭湧起的憤懣,繼續道:“那時我隻知師尊將師兄看的很重,除了研習經文,好似還要學習什麽不得了的功法。


    直到師兄七歲生辰那日,他母親來寺中尋他未果,托我幫忙找人。


    我躊躇了片刻,踏入了寺中禁區,然後見到了畢生難忘的一幕。


    師兄被鎖鏈鎖住雙腳,束縛萬重,而他身邊群狼環伺,餓狼飛撲過去,他奮力反抗,卻雙拳難敵四手,被群狼咬住身體,鮮血淋漓。


    而師尊在一旁冷眼旁觀,隻道,今日若還是不能催動慈悲,群狼分食便是你的歸宿。”


    葉昭榆嘴唇微微泛白,指尖掐入掌心,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髒的疼痛,看著那迦,艱難開口,“然後呢?”


    “後來,師兄在群狼的撕咬下,最終使出了慈悲,金絲滿室鋪陳,璀璨奪目,一瞬間便將群狼擊殺。”


    那迦嘲弄一笑,“原來那收割性命的金絲叫做慈悲,何時殺人的利器也能稱為仁慈?”


    “那天之後,我大病了一場,醒來時便見師兄坐在床前為我念經,我大哭出聲,要他離開這裏。


    師兄搖頭笑了笑,說他自願走這一條路,苦是苦了點,但能讓母親在王宮輕鬆些,他便受得。


    那時我才知道,師兄雖貴為少主,卻不是王後所出,他母親乃中原女子,性情孤高,不會媚俗之姿,所以不受君主待見,在王宮舉步維艱。


    後來君主向他承諾,隻要他好好修行,便會善待他們二人,師兄信了,於是選擇苦修一場。


    走了一條無人敢走的路,那是一條用他的血鋪成的路,他以為隻要咬牙挺過去,便有出路。


    他信了父親的承諾,信了師尊的教導,更信佛陀的慈悲,用他們的一言一行構建起了自己的堡壘。


    可最終,真相破碎,他的世界分崩離析,碎成粉齏。


    父親未能替他保護母親,反而將人送給了沙門的尊者,最終慘死火場,他也隻是他們鍛造出來的一把利刃,用來實現他們的勃勃野心。


    後來,師兄扔了信仰,屠了沙門,帶著母親的骨灰逃了,可卻隻擁有了幾天的自由,最終,又被困回了牢籠。”


    葉昭榆呼吸加重,她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來,好窒息,好疼。


    “啪嗒”,眼淚砸在地上,她狠狠抹了一把眼睛,可越擦越多,最後索性捂著眼睛大哭出聲。


    好疼,隻聽描述便覺疼痛萬分,他,又是怎麽挺過來的。


    在漫漫無邊的黑夜中,他是否親手殺死了那個皎潔的自己,向著無盡的黑暗獻祭,丟掉仁慈,滋生殺欲。


    要多久才能拚起他的世界,她隻有一輩子,好怕已經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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