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瑤來的時候是將馬車停在了洛府的後門。這件事情並不是什麽值得人去好奇去質疑的事情,或許是因為從懸雲山莊趕回來,停在洛府的後門更方便一點呢?隻是對於雲瑤來說,這就不是一件平常的事情了。


    從洛蘿屋裏出來,她抬臉看了看天色。日頭已經垂下山坡,僅剩下一點餘暉灑在地麵,而那點餘暉,又在一截一截的縮短了去。


    她披了落霞搖曳著朝後院走去,舉手抬足間全是說不清的風情。此時唇畔含了一點點笑,更是給她帶上一抹飛揚的神采。重新攻略這個世界的時候,她製定了新的作戰計劃,隻是沒想到女主光環太過,讓她連連失敗了幾次,好機會都被搶了。不過現在主導權又一點一點的被拉回到自己的手上,看到女主毫無察覺的作死,她心情別提多好了。


    雲瑤的時間拿捏得極其準確,等她剛邁進洛府後院,就聽見大腦裏麵似乎“叮”的響了一聲,那是觸發主線劇情的聲音。即便不用係統提醒,她也知道發生什麽事情了。


    雲瑤頓了一下,斂了臉上的笑容,一臉肅色,仿佛隻是匆匆在趕路一般,等快到後門的時候,她又抬了抬頭,若無其事的環視了一圈,接著,露出驚訝的樣子來,朝著一處慌忙跑了過去。


    文冬青便倒在這裏。


    此時文冬青臉色蒼白如紙,額上全是汗水,想來傷得極重,連嘴唇都有幾分發紫,一雙本該撩人無比的眸子緊緊閉著。


    雲瑤蹲下身,心想,果真是權貴之人,即便是到了這般田地,這周身貴氣別人又如何能及一二?


    她露出凝重之色,輕輕推了推文冬青,大概是想確認這人還有沒有意識。隻見文冬青依然緊緊閉著眼睛,唇瓣卻開闔一番,似乎是說些什麽,雲瑤湊上前去,隻聽見他支離破碎的聲音:“走……快走……”


    雲瑤抿了抿嘴。


    原著裏文冬青和女主第一次見麵並沒有產生那麽大的摩擦,賠禮道歉一係列行為都在理所應當的範疇裏麵。後來文冬青受傷,匆忙逃進洛府,洛蘿一看這人受了這麽重的傷,英雄主義刷的就冒了上來,對他照顧許多。這才算開始了文冬青的情緣。


    這個人的事兒她可暫時不打算讓洛蘿知道,更不會就這樣隨便幫一幫他,然後把人留在洛府托洛蘿照顧。她可不是傻的。


    等馬車軲轆軲轆的疾馳在回懸雲山莊的路上時,雲瑤才挑起簾子看了一眼,點了盞小燈,開始查看起文冬青的傷口來。她第一次執行任務的時候,也同樣幫文冬青這樣處理過傷口,所以對於雲瑤來說,這種事情一點也不陌生了。所以她隻是粗略的看了一下,便俯身翻找起什麽來。


    雲瑤這輛馬車是尋了工匠特意做的,以《楚留香傳奇》裏麵姬冰雁的馬車為原型而製造,在馬車座位下麵藏著一個個小櫃子,許多應急用的東西就放在裏麵。


    雲瑤拿了帕子,往上麵倒了點兒酒,也不管文冬青昏迷著,小聲說了句:“有點兒疼,忍著些。”這便開始在他傷口附近輕輕擦著。


    文冬青傷得很重,傷口裏麵泛著白,外麵一圈又紅得可怕,儼然已經發炎。許是傷口長長的一條又很深,血就像停不下來了一般,一股一股的往外邊冒著。


    雲瑤迅速而幹練的幫他處理著傷口,等消完毒之後,又從小櫃子裏拿出個藥瓶子,先抹了一點薊粉在傷口邊上,接著再在幹淨的布條上灑了些。


    文冬青已經開始發起燒來。


    混沌間,他似乎半睜著眼看了一看,沒有刀光劍影,沒有仇人的身影。他隻能恍恍惚惚的看著,橘黃色的燈光,白衣少女正垂了頭將布條纏在他傷口處,臉龐被燈火勾出個模糊而又優美的弧度,眸子裏好像盛了星星,璀璨動人,明明是在陰影裏麵,卻也叫人看得一清二楚,掛念到了心上。


    雲瑤寫的故事比約定好的時間更提前送到,這著實讓洛蘿愉快了不少,一打開就興衝衝的讀了起來,臉上的表情也極其生動,一會兒害羞,一會兒又是氣憤。


    吃了睡睡了又吃的日子過得久了,洛蘿愈發懶了起來,看完故事就好像用掉了很多精力一樣,閉上眼便開始小憩起來。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揉了揉鼻子,立刻皺起眉頭來。屋子裏彌漫著一股子藥味,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洛蘿對這味道討厭極了,捏著鼻子就喊了起來:“飛簷飛簷,快幫我把藥拿走!”


    早春的風在院中拂過,枝葉輕輕晃動,發出沙沙的聲音來。


    她喊完後過了好一會兒,外麵也沒動靜。這可不是飛簷的作風,洛蘿隻當飛簷在忙別的事情,沒聽到,挑了床簾又要再喊一次,隻是“飛簷”兩個字都還沒念完呢,她便瑟縮了一下,後麵的話就都吞了下去了。


    “你……你……你……”


    洛蘿想問“你怎麽來了”,但是她硬是結巴了好幾聲,也沒能把想要說的話說出來,便癟著嘴可憐兮兮的看著他,又飛快的琢磨著,要不要哭上一哭,要怎麽表達自己傷得厲害,疼得厲害。


    她這般九曲回腸的樣子,那人就仿佛沒看見一般,視線像是落在她身上,又像根本沒有注視著她,一張俊臉倒是和往常一樣繃著,把手上的東西遞給她,沒有多餘的表情,隻是冷冷道:“喝藥!”


    那語氣一點兒也不友善。


    以前顧亦雖然也是這麽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可是待她到底多了幾分溫度。可是這會兒對著她,就好像冰塊兒似的,叫她又是難過又是著急。


    洛蘿一委屈,淚珠子說上來就上來,抱著被子直搖頭:“我不喝,我不要喝,好苦。”


    顧亦依然端著那碗藥,好像和她強上了一般,也不收回手,麵色比之剛才又不好了一些。


    嗆人的藥味一股子全竄到洛蘿鼻子裏,洛蘿被熏得幾欲作嘔,身子愣是晃了好幾下,仿佛搖搖欲墜。她看顧亦臉上沒有一點點動容,一雙眼睛黑沉沉的,沒有同情,也沒有擔心,便擁著衾被遮住下半張臉,隻露出一雙眼睛,眼圈泛著紅,表情可憐極了,聲音好像在發抖一般:“顧亦,那藥好苦,我不想喝,顧亦。”


    顧亦仿佛沒聽到一般,也不搭話,隻是冷冰冰的瞧著她,那眼神可不是在催促她趕快喝藥,別任性別給別人添麻煩麽。


    那算得上有些嫌棄的樣子帶了涼意,絲絲縷縷的從她心底纏繞而上,漸漸地攥緊了她的心髒,如今春暖花開的天兒卻讓她有了種重新回到臘九日的感覺。顧亦不光不想看她,連話都不想和她說了!先前對顧亦說的那番話不受控製一般的在腦海裏麵跳了出來:你總是管我這樣管我那樣,你算什麽,你憑什麽管我!


    洛蘿一直相信自己沒做錯,可是對上顧亦現在這副態度,動搖之後又委屈至極,抽了抽鼻子,索性推開他的手放聲哭了起來,她至今不明白自己哪裏出了問題,可是她又覺得心裏好像梗著什麽,讓她極其不舒服。


    洛蘿不像雲瑤那樣一哭就哭得個梨花帶雨,她哭得幾乎算是毫無形象可言,狼狽極了。洛蘿想把心裏的話和顧亦說明白,又怕顧亦已經討厭上她了,便隻一個勁的說:“顧亦,顧亦……你、你混蛋……你欺負人!”


    她說的話也變得斷斷續續,不能成聲了。


    顧亦不是第一次見到她哭,卻是第一次見到她哭得這麽難過,一時也愣住了。片刻後,他才反應過來,放下手中的藥盅,哪裏還敢真的對她板的起臉來,隻輕輕歎息了一聲,抬手揉了揉她腦袋。可心裏到底還有芥蒂,一時竟然也說不出半句安慰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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