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文公府的少爺們把嬰兒的存在徹底忘卻,與機靈聰慧的女童們上課交流做功課兩不誤。


    蕭如月考慮引起注意後高傲少爺們的反應,自覺得不償失,等多掌握消息再想法子應對。第二回見到講史的夫子,他來讀大秦皇室發布的官邸紙報:萬國公報。


    讀完,夫子把它放在講台處,風吹過,報紙飄動。


    在那個秋光泛金的午後,蕭如月得到了那張油墨飄香的報紙,標記:西元1660年11月16日。她所處的時代,大秦惠盛十年。


    她迅速瀏覽各版塊主標題,科舉文七科武一科開考時間地點安排,內容劃定;太學醫部招生,考試地點時間;國學鄉學祭酒(即大學校長)、司業(副校長)、學政新任名單。


    官員薦舉,某某州刺史舉某個孝子;官員獎懲,某監察禦使授爵位,其夫人得賜;還有江洋大盜於某時斬首於菜市口的內容,最後全版,刊登有各海岸港口海船出行的日期、路線及所載貨物。


    與波斯、大食、天竺、新羅、羅刹、蘇門答臘、菲律賓、南沙群島的航線上標記絲綢、茶葉、香料稅收比率上漲下調,看著這張詳盡的航海圖,蕭如月噝噝抽氣:太平洋叫東帝海?!扶桑島標記東海神山!?


    很好,非常好,一個令四海臣服強大繁盛的大秦帝國,隻要不是身處被鴉片與槍炮打開國門受盡列國欺淩的清末民初,平行時空、曆史進程重大偏差什麽的,統統可以接受。


    蕭如月放下一顆心,再看回首版太學女子助教招考欄目,努力一點混個公職不會太難吧?孟家的長遠計劃與自己又有什麽關係呢。


    第三天傍晚,簡三太太與管家到書房,找到“遺落”在簡府的林家庶小姐。


    簡三太太看到抱著空奶瓶的小孩,端莊得一絲不苟的貴婦臉上漾出一絲白紙折痕般的笑意:“聰明倒是聰明,怕是個啞子。”旁邊的仆婦給蕭如月換上幹淨的衣物,扔掉搖籃裏那床濕褥。


    “太太,孟九少爺說明日午後來接林小姐。”管家給孟府人送去消息,到大廳回話。簡三太太打發仆婦看顧孩子,自己拎米白珍珠小包,出門打牌。


    簡文公府裏,治家似乎很嚴,司職的仆婦不但不說廢話,還正襟危坐,隻要蕭如月有點小動靜,不論哪個時辰眼睛都很清明,掩被的動作細心得就像是把這小孩當成自己家的在照顧。


    隔天,孟九白驅車來接孩子。紅眼的林婉瑩,抱過女兒眼淚又是一陣撲通落。原來,那天小世子又犯病了,孟府的人匆匆趕回燕京給他治病落,蕭如月就給不小心地落下。


    回去的路上,林婉瑩拿手帕拭淚,數落見過絕情,沒見過像九爺這麽心狠的。


    孟九白用力拍矮幾,林婉瑩嚇了一跳。孟九白回過頭,冷色道:“婦人之見!”


    林婉瑩輕啼長長地抽氣,她哭得很有技巧,受驚嚇白了臉落淚的樣子立刻激起男人的保護欲。孟九白緩和了神情,解釋道:“能讓李家少爺看上,就是囡囡的照化。”


    “總要讓囡囡會叫人再提這個事兒才好辦。”林婉瑩有些躊躇,李家那四位少爺約莫十歲上下,即使結親家,也不能找個口不能言的嬰孩,小孩如何能引得大男孩的注意。


    孟九白沉默,說這是沒法的事,想把女兒塞進李家的富貴人家比天橋下賽把式的還多。言語間,對體弱多病的親生子很不滿。如果小世子身子骨好,他也能把小世子推出去做人家長隨。


    “這李府什麽來頭?”林婉瑩不信了,孟府的家世在燕京城裏是排得上號的,郎中令、刺史、郡守都給孟家老祖宗麵子,外姓公主傅秀蘭肯下嫁孟九白更是例證,這樣的身家擺著,就算是庶出的女兒也不愁嫁個公卿為夫人,還用得著塞?


    孟九白笑,問道:“當世什麽最賺錢?”


    “神仙五石散。”


    孟九白搖頭,說李家什麽生意都做,唯一不沾的就是這玩意兒。(.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李家在各地都有門生關係,海陸運輸大道,明裏暗裏把持重要港口,哪個商戶得李家庇佑,那是海外貨船在大秦必然是暢通無阻。


    借著與嬴皇室、波斯、大食、天竺幾個帝國的良好關係,李家幾乎壟斷整個東南亞的運輸買賣,牧州、泉州、福州、華東地區的大商人無不想分杯羹。


    就說駐守京都的神槍校營,護軍都尉賀重山他們配的新式火槍,就是李家經的手。”孟九白隨口舉了個例子。


    “這麽大的家業。。。”林婉瑩心動了,眼亮了。她心思一變,眼波立時如似水般柔情,軟軟地靠到孟九白身上,自我檢討又委婉地表示,九爺該早說明白她也好教教女兒規矩。這般柔聲細語,孟九白最是受用。


    兩人說了一堆肉麻話,又動手動腳,還好顧忌車裏還有小孩,沒有立馬辦事,孟九白讓車夫先把馬車轉回燕京城再說。剛跨進孟府大門,就聽得裏麵大吵大鬧,孟老太太的訓斥聲裏夾著小世子那招牌似的歇斯底裏哭喊聲。


    林婉瑩擠過人群,把女兒交給林嬤嬤,換過她手中的小世子輕拍低哄。小世子漸漸安靜,孟九白喝退圍觀的仆婦,問管家怎麽回事。


    管家回說,三房留下的一雙兒女,怨恨傅秀蘭自己找死反陷害他們母親,致三房正室被族人杖斃。趁九房沒人主事,在唐瘸子吸神仙五石散吞煙吐霧給小世子“治病”時,三房那邊帶人闖進東耳房,把唐瘸子拖出去打死。


    剩下犯煙癮的小世子不要命似地哭,全身更是給兩個小孩掐得又青又紫。虧了林嬤嬤有良心,去大院請來老祖宗,阻掉一場蕭牆禍事。


    小世子生的病,也不是什麽秘密,那是從娘胎裏帶來的毒癮。聽說,傅秀蘭在懷孕時,煙不離手,最終害了自己的兒子。


    到晚些時候孟老爺子關注這件事,除叫兒子們好好管教自己後院,發怒把三兒子那一房全打發到鄉下養豬。三兒子也不是省油的,聯係妻子娘家的人,直接請在京的族中長輩主持公道。因三兒子要分家產,孟府裏各房前院後院鬧得不可開交。


    孟府大亂,落到孟九白那裏,他沒著急命懸一線的世子兒子,反而大喜找到合適的借口把女兒送進簡文公府。簡三太太接電話了解到孟府的情況後,給了準信,過完年再把孩子送去。


    當天晚上,九房這對夫婦甩開家產紛爭,折騰起蕭如月,拿了幾張放大的畫像,教女兒認哥哥。簡府四位少爺,排明字輩,取祖述堯舜,憲章文武之後四闕為名。


    人說,嬰兒3翻6坐9爬。在林嬤嬤規規矩矩的期望中,蕭如月表現得很正常。此刻她連爹媽都沒學會叫,加上不清楚簡文公府裏的底細,蕭如月並不想讓自己太過異常。


    孟白九嚐試幾次,便放棄不是天才的女兒。林婉瑩服侍丈夫睡下後,她到林嬤嬤的房間,拎起女兒,不學就掐。蕭如月小貓似地嚶嗚兩聲,林婉瑩摸摸女兒的掐得青紅的手臂,一臉高興,又摟又抱又親。


    待女兒走後,林嬤嬤歎了口氣,找出藥酒給外孫女搽塗。


    第二天傍晚,林嬤嬤要給蕭如月喂食時,林婉瑩破天荒地沒管小世子:“媽,我來。”同時,把林嬤嬤趕到門外。林婉瑩一手拿米粉,一手拿著紙貼,上麵寫著天竺語字母。她對還聽不懂人話的女兒說,跟她念,念了有米粉吃;不念,就打**。


    蕭如月嚶嚶嗚嗚叫著,林嬤嬤心疼得在外麵直拍門口,讓太太心疼點囡囡。兩三個小時後,林婉瑩打開門,林嬤嬤快步衝到搖籃邊抱起飽受欺淩的外孫女,訓了女兒幾句。


    林婉瑩掩了門,道:“媽,你以為我願意?我這不是巴望囡囡能有門好親事,這府裏哪個把我們娘倆放在心上了?”


    說著她哭將起來,想從前林家也是書香門第,若非傅家從中作梗,她的女兒怎麽會沒名沒份?被人指罵做小老婆的日子,痛苦得讓人不願回想;她更不願意女兒長大後,再被人在後頭指指點點。


    林嬤嬤垂淚,沒再說話。


    蕭如月心裏冷笑,這林婉瑩良心倒還沒泯滅,可惜,榮華富貴比女兒重要多。在她還沒想到辦法擺脫固有的一切前,蕭如月的父親,孟府的九少爺已經把她的女兒“賣掉”。


    這孟府不待也罷,蕭如月決定了,便落到實處,加快讓自己認識天竺語的速度。孟九白知道女兒有潛力可為,與林婉瑩積極合作,鞭笞小孩上進。九房的和樂融融,博得孟老爺子誇獎,那不顧禮孝的三兒子背負一身罵名,最終還是給掃出孟府。沒有銀錢,沒有田產。


    “聽說給了西單大柵欄兩間鋪子呢。”林婉瑩覺得那是兩間旺鋪,三房爭得早拿到好。話外之音,自然是鼓吹孟九白早分家早爭家產。


    孟九白冷嗤:“你就這麽點眼界。”大柵欄的旺鋪在西單這片還說得過去,拿到津塘京城這片的商賈地界上,那就兩字:小農。“老爺子手裏拽著的銀錢、田地,隨便給點能買下半條街!”


    孟府這份大家業最後會交到哪房手上,就看各房抓人脈的本事。


    林婉瑩不說話了,加油在女兒身上努力。


    正月裏,孟九白就迫不及待地送蕭如月到津州簡文公府,完全是帶了炫耀的意思,讓窩在懷裏的女兒用梵語給簡三太太拜年。簡三太太有些欣喜,道:“九爺有心了。”說著,吩咐身旁的娘家秦嬤嬤把人帶去小姐房裏同養。


    孟九白連忙阻止,說他這女兒不聽天竺話就要哭鬧不休,讓簡三太太給個恩典,許小孩進書房與四位少爺一同進習。


    簡三太太眉微蹙,說這得李先生發話。孟九白不敢勉強,隻說請簡三太太給李先生提個話,留下豐厚的禮單,趁著告辭的時候,還塞了厚厚一封銀票給秦嬤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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