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陸野和伍豪都喝醉了。(.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在香港的時候,陸野很少喝酒,一是因為南方的酒,度數低,他喝不慣,二是每日裏都要計算生死殺戮,容不得絲毫差錯,沒有喝酒的心情,而在老伍這裏,他可以敞開懷抱,拋棄一切心靈負擔,無所顧忌的豪情痛飲,再加上已經跟伍豪喝一天了,已然半酣,此刻繼續酒戰,終有到頂之時,所以最終傾金山、倒玉柱般的醉倒在炕頭上。


    恍惚間,他似乎又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時代,那時候,他白天隨老伍習武,晚上與伍豪喝酒嬉鬧,從他的內心深處而言,那是他記憶樂的時光,此刻回想起來,仿佛笑聲都如水晶清澈透明,對他而言,在老伍這裏,更像是在家,更有家的溫暖,而自己的家,則像是旅館。


    昔日無憂無慮的歲月,如電影的片段一樣在他眼前播放,似乎伸手可及,但陸野卻知道,時光已經一去不複返,他已經長大了,不再是懵懂的少年,更走上了黑道,再也不能回頭。


    但陸野並不認為自己選擇錯誤,如果可以重新,他仍然會這樣,一步步從血雨腥風中走來。


    黑道怎麽了?難道走黑道的人,就都是混蛋?!難道走黑道的人,就不能成就一番偉業?!難道走黑道的人,就注定死無葬身之地?!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命運,既然沒能生在亂世。成為萬眾矚目的英雄,那麽,就在地下世界裏,成為屑小之輩聞名膽寒的梟雄吧!


    “睡吧!睡吧!”老伍提著剩餘無多的酒壇,步履踉蹌,意猶未盡走出房門。邊走邊說:“踏踏實實的睡一覺,明天,是幹校接待家屬的日子,我領著你去間老首長,讓首長也高興高興。”


    老伍口中所說的首長,便是陸野的父親陸安承。


    文化大革命進行到七三年。**已經意識到了政策上的錯誤。特別是生產力的萎縮,人民生活的窮困潦倒。已經形成了一股躁動的社會情緒,如果不能及時安撫、引導,很有可能會出現不可收拾的局麵,所以決定讓周總理主持中央日常工作,周總理開始有計劃的對老革命、老幹部采取一定的保護措施,並在**麵前表示,希望能讓這些老幹部繼續出來為黨、為人民工作,**做出批示,要一分為二的看問題。這些老幹部工作能力還是有的,隻要他們能夠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再出來工作也不是不可以。


    中央幹校便是在這種情況下建立。


    雖然有傳言說。進入幹校學習者,都有可能恢複工作。被重新啟用,但在七三難,這也僅僅是傳言,更是一些受迫害者心中的期望。


    幹校雖然比監獄強,可同樣也要受到管製,每星期隻有一天,可以接見家屬,每次接見的時間不得超過半小時。


    安嬸抱著兩床被子,分別給陸野、伍豪蓋上,又細心的為他們掖好被角,然後關燈,輕手輕腳的退出。


    一覺睡到大天亮,早晨醒來的時候,陸野看見伍豪抱著枕頭趴在床頭,光著脊梁,叼著香煙,在那裏吞雲吐霧,一腦門子的官司。


    “想什麽呢?”陸野從床頭的煙盒裏,抽出一根煙,點燃,深吸一口後問道。


    “哥,你醒了。”伍豪容光煥發:“我想到了一個絕妙主意,可以在最短的時間裏,找到你跟我說的十來名牛逼……啊,不,精英,對,精英人物。”


    “嗯?”陸野大感興趣,翻身坐了起來:“你怎麽回事?”


    隨著陸野的坐起,伍豪看著陸野雙臂神羽、前胸怒龍騰雲、後背猛虎嘯日的精美紋身,他的眼睛一亮,叫道:“這是誰給你刺的,好手藝啊,我也要。”h


    “行,等到香港,讓老幫子也給你紋身,那老頭,刺這東西有癮。”


    “那我可要好好想象,到時候紋個什麽?我的外號叫鬼見愁,可要紋得對景才好。”


    伍豪興奮的道:“哥,你昨天跟我說要招人,我在喝酒的時候,就開始琢磨了,軍事技能過硬的退伍兵還好說,何況給安家費,而且是到境外去混幫派、殺人,根本就不存在心理負擔,應該問題不打,最難找的,是你說的那些有一技之長的流竄犯、有經濟頭腦的反動學術權威、還有懂得鳥語的翻譯,那就跟大海裏撈針一樣困難。”


    “什麽地方的犯人最多?那就是看守所、勞改農場啊!”


    伍豪越說越來勁,也從炕上坐了起來,向陸野詳細解說道:“哥,你知不知道,由於羈押的政治犯太多,各個地方的監獄人滿為患,有的省市,因為環境和羈押製度的疏漏,甚至出現了大規模的越獄和暴動,所以公安部最近決定,要吧所有五年以上的刑事犯,通通送到新疆去勞改。


    為了保證不出意外,經過仔細研究,公安部決定采用鐵路火車運送,因此,這段時間,北京周邊的刑事犯人,都在往北京的各個看守所押送集中呢,我上班的那個地方,對,就是盧溝橋看守所,現在裏麵關押了二千多號犯人,晚上睡覺,都要分五班睡,否則通鋪根本就睡不下,其中有不少,就是你說的那中,有一技之長的精英。


    比如,有個人叫劉宣辰,那家夥的父母都是歸國華僑,從小在美國長大,懂得五國語言,一個人可以當五個翻譯用,而且還懂得股票;還有一個人叫張羽,山東人,也是軍人子弟,有一身好武藝,68年的時候,率領濟南紅衛兵高呼‘破四舊’,從泰山的紅門一直砸到了玉皇頂,毀壞了打量的文物古跡和寺廟,是周總理親自做批示,下令逮捕。


    還有陳辣,石家莊軍校的校槍員,精通槍械,據說無論是什麽槍,他隻要一拉栓,一壓簧,就能知道這把槍的有效射程;謝彥雲,外號火霹靂,聽說炸藥玩的漂亮,經常配個新品種,就是因為他的新品種太猛,吧礦洞都給炸塌了,一百多號人活生生的埋在了裏麵……”


    “都是人才啊!”陸野一聽,還真有點動心,問道:“你打算怎麽做?組織越獄?”


    “不,越獄風險太大,牽涉人數也多,容易走漏風聲。”伍豪的眼睛放出狼一樣的幽光:“最好的辦法,是劫死囚車。”


    “劫死囚車?”陸野皺著眉頭問:“剛才你說的那些人,都是死刑犯?”


    “哥,你不知道,為了保證運送途中的安全,公安部內部下達了一個文件,那就是在運送犯人之前,本著從重從快的原則,把能斃掉的犯人通通斃掉,有的案子,在以前,最多也就是判個死緩、無期、二十年什麽的,現在,全部炮打頭!而我這個監押科副科長,便是負責此事。”


    “一輛死囚車,每次送十五名犯人到刑場,執行槍決,每名犯人都帶大號鐐銬,車中坐四名荷槍實彈的押送戰士,二前二後,死囚車後麵,跟一輛吉普,吉普車中坐兩個押送官,也就是說,共有六名押送人員。”伍豪如數家珍般的解說道:“從看守所到刑場,有十五公裏,半個多小時的車程,這,就是最佳的動手時機。”


    “來,把你的想法仔細的說一說。”陸野笑著拍了拍伍豪肩膀道:“這件事情,不能急,更不能蠻幹,一定要首尾幹淨,如果沒有完全把握,那還不如不做,最好能找到替死鬼,讓人永遠都懷疑不到你頭上。


    另外,你把你剛才說的那些犯人的檔案,想辦法抄錄一份,拿出來給我可是要好好選擇選擇,別擔風險,費心血,最後整出來的是廢物。”


    在老伍的解說下,陸野很順利的拿到了探視證,他提著買來的水果,和帶來給父親的換洗衣服,在一名哨兵的引領下,走進中央幹校的大門。


    大門正對著的,是一麵闊打的影壁,影壁上鍥著**手書拓大的金泥大字:為人民服務。


    繞過影壁,視線豁然開闊,眼前假山迭起,造型迥異,更有小溪淙淙,庭廊飛簷,穿過寂靜的古林路,可以遠遠的看見,一排小木屋隱藏在萬杆修竹之間,秋風吹來,婆娑搖曳,龍吟細細。


    哨兵領著陸野,來到一間小木屋門前。示意他可以進去,同時抬腕看了看手表,表示探視時間隻有半個小時,現在開始計時。


    這一刻,陸野的心情微微有點緊張,那種感覺,就如要去麵的這世上最強大的敵人。


    是的,在陸野的潛意識裏,他一直都把父親當成他的敵人,他小時候的最大願望,就是打倒父親。


    因為他從來都沒有從父親的身上,感覺到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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