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不韋雖也算是一個人物,可畢竟不是上得戰場,斬得敵首的將尉,要他一個商人做到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還是不太可能的。當那一柄已被主人長年使用,而歲月染出一層油光的寬刃青銅長刀插入地麵之時,他的雙目還是不由自主地釘在了顫微微的刀把兒上,而他的一隻腳也向後退了半步。


    好在呂不韋穿的是一身冕服,冕服的下裳肥大,擋住了他腳一的小動作。在眾胡酋的眼中不過是見趙國使臣身子微微一顫,再看趙使麵容,依然是麵不改色――呂不韋那外強中幹,心中忐忑的老底,那刺蝟的軟腹終究還是沒有因為宇文族長的擲刀嚇唬而露出來。


    見趙國使臣不過是身子微抖,卻麵無懼色,那宇文族長在眾人還不知發生了什麽時的空擋上,便躍下高大的馬兒,走到呂不韋麵前,行了個抱拳之禮,然後道:“呂先生,如果是早幾年來,也許我們還有得談,隻是現在……”


    宇文族長把眼睛向自己身後的東胡軍隊一瞟,又帶著呂不韋的視野向東胡隊列的側後方看去,同時一語雙關言道:“所以我才會說:沒有找錯仇家,仇家就在我們身邊!”


    說話間宇文族長不經意地把瞳孔又轉到呂不韋身上,那雖無敵意卻又是極不信任的眼色分明是在對呂不韋說:對於我們些夾在強大的匈奴與同樣強大的趙國之間的東胡部落來說,不管是你們趙國人,還是他匈奴人都是我們的仇家,所不同之處,不過是舊仇新恨的區別罷了。


    “怪不得出行之前,馬服君再在囑咐我要以兄長對待幼弟之態來待東胡各部,無論他們是降了匈奴的,還是還在苦苦支撐著對抗匈奴的――看來這些東胡之人還是沒有忘了舊日之事啊……不過也好,現在匈奴人給他們添上的新恨可是倍於我們趙國給他們的舊仇了。單靠著這個就能遊說上這些東胡酋長一番,雖不能讓他們馬上投靠我趙國,也以讓他們放我通過他們的領地,去聯絡那些與我們素來沒有多少恩怨,又一心對抗匈奴的其他東胡部落。”


    呂不韋順著宇文族長的施禮,回了一個拱手禮,正好找話題道:“不知這位族長是更恨欺壓你們的匈奴人,還是我們這些曾經把你們趕出代地的趙人?”


    “這個……”這個問題,宇文族長一時半會兒,還真的回答不上呂不韋了。


    要說對趙人的怨恨,其實像宇文族長這種歲數的新一代東胡人已經很淡薄了,畢竟他也是從父輩的口中才得知自己的部落曾經生活在南方某一處水草豐美,天暖和的牧場上,而正是趙人的兵馬把他們驅趕到了現在的惡鄰居匈奴人邊上。打不過就人家就遷徙,去搶占比自己更弱小的部落的地盤,這是草原上的生存法則之一,隻怕這些降了匈奴的東胡部落的酋首們平時怨自己沒有本事,振興部落比怨趙人當年趕著他們遠離故居還要多一點吧――草原之民的鄉土情結說到底,還是不如農耕的中原之民。


    而反看匈奴強加給宇文族長的新恨,那可是有切膚之痛,曆曆在目,難以忘卻的。遠的不說,就說去年大雪天寒,部落中凍死了不少幼畜,眼看著到了春天定會出現餓肚子死人的情形。好在,他部落中的一個頭人好不容易從趙國的軍市中購回了兩牛車糧食,這頭才向他報到趙國商人有良心,沒有乘機抬高糧價卡他們的脖子,那頭匈奴監軍就招來匈奴兵士,搶走了一車半的糧食,害得到了春天他的老婆沒有奶水哺育幼兒,他的小兒子不過半歲便夭折了――這可是血親之仇啊,宇文族長能不銘記在心,一想起來就心如火燒嗎?


    當然,他還不知匈奴人之所以會來的他部落搶糧,正是因為呂不韋向趙括獻上的“擇人售糧,以亂胡人之心”的大計所至,而把所有的罪過都算在了匈奴人頭上――草原之人雖有狡詐之處,但天真起來,也不是中原之人所能想象的。


    一頭是仇怨已淡還略受人小惠,一頭是新仇連綿不決,其實在包括宇文族長在內的這幾位東胡酋首的心中,已經對呂不韋的問題有了模糊卻有肯定的答案。不過現在礙於自己身為匈奴單於的臣屬身份,又有匈奴人派到部落中的監軍在老遠的地方監視著,加之出於對呂不韋的不信認,所以才不便向呂不韋表明心中所想。


    看著對方言語支唔,呂不韋一眼看去,便知眼前這位故作凶惡之態的東胡酋長正在猶豫了。


    “在買家猶豫不覺之時,讓點兒價,或者是加個添頭,便能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這是商人作生意的小花招。呂不韋是個商人出身,雖然比起一般的隻知聚斂財富的貪婪商人高明不少,可還是按著自己的慣性思維想道:“兩害取其輕是人之常情。隻要我們這頭開的價錢公道,不愁你們這些家夥不倒向我們這邊。”


    於是他收回了先前退向後邊的那支腳,雙腿並在一起,聳了聳稍稍下垂的兩肩,又咳咳地咳嗽兩聲,有意打斷宇文族長的思絮,在對立兩眼不定之時,又拋出趙國與匈奴的對比:“我早就聽說過匈奴單於待你們這些東胡降部不薄了――至於怎麽個‘不薄’想來諸位首領心中自會算記,本使就不在這裏多說,免得大家傷心了。本使現在隻說說我們趙國是如何按舊時之約,視你們東胡為我趙國臣屬子民的吧。


    自我家君上執掌邊郡大權以來,重守舊約,視你們東胡之民為我趙國子民,每每有被匈奴人販賣到我軍市的東胡之人,皆以錢糧買下;之後依他們的心願,或者是按我屯墾邊民的待遇,按他們的親屬關係,授於一戶百畝食邑,任他們放牧、耕種;或者是給他們糧食、馬匹,放他們回到原來的部落――想來這樣回到你們部落中的民眾,無不感慨我趙人待你們如兄弟吧!”


    “是……”宇文族長把頭略略一點,不知是在表示同意呂不韋的說法,還是在感謝以他為代表的趙國官府眾官的重啟舊政開辟新策,使他部中分離的骨肉得以團聚。


    其實私人出麵,官方出錢在外國贖買淪為奴隸的本國之人回國,放其為自由人的政策至春秋時代,就已經在中原各國之間流行開來,其目的主要是為了凝聚國人之心,讓國人有國家意識,以應付入外武入侵之類國變――正是數百年間這樣的政策的執行與積累,才換來了後來如宋人抗齊,齊人拒燕之國人自發的抵抗外敵之舉。當然,這政策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解決發動對外戰爭之時的兵源問題――奴隸是不能從軍的,隻有國人才有軍事義務,才可能忠於自己的國家。


    不過隨著曆史的發展,奴隸的社會地位漸漸提高,成為隻要服投立功,就能幫自己與家人擺脫奴隸身份的庶子階層的出現,這個贖買國人政策便漸漸成為無意義的舊政,而漸漸被世人遺忘,以至於廢止了。


    不過到了趙括治郡之時,為了向東胡之人示好,又同時在一定程度上就地解決邊地人少地多的情況,熟讀古籍的他又把這個舊政搬了出來――之所以說上舊政新策,那是因為趙國要用古製彈壓反對新策的聲音,又要給趙國朝廷有個交待。


    雖然說趙括行此舊政新策,是有向東胡釋放善意的意味,可是卻沒有像呂不韋借題發揮,對這些東胡降部酋長所說的那樣,是出於“同胞血緣”之情。


    除了宇文族長,那些本時不明不白的就受了趙括治郡的恩惠的東胡酋長們一時間也是點頭語塞,認同當下匈奴對他們部落的迫害甚於趙國最初對他們的戰爭,更不用比之後趙國對東胡諸部所行的懷柔之政了。


    “對了,獨孤族的首領,本使為遊商之時,曾經在邯鄲城中買下過淪為妓館歌姬的一名東胡女子,就是你們獨孤部的。她被妓館老鴇喚作雅兒,其實東胡名字好像叫水澤之類的…...不知是否是你家親人?”看先前扮作凶象的宇文族長不說話了,呂不韋又把“攻擊”的目標轉向了年青氣盛,想來也會更意義用事的獨孤首領。


    “以水澤為名……”獨孤首領回味了片刻,仿佛記得自家氏族血親之中是有一個以山水為名的小姑娘在不知多少年前被當成人頭獻貢,送去匈奴。


    “對,好像是有這麽一個歌兒唱得像山林中的黃鶯一般的姐妹之人被送去了匈奴……還以為她如今已經成了匈奴人的妾室,沒有想到,居然流落到了趙國國都……”獨孤首領雖然知道這呂不韋本身是個混跡於邯鄲的商賈出身,想來定是閱曆豐富,沒有想到世上還有這麽巧合的事,他居然還買過自己氏族的親屬。


    不由地,獨孤首領與呂不韋的關係似乎是近了那麽一層。因為事關同族之人的下落,他也顧忌不得呂不韋名義上是敵對國家的使臣,便問起呂不韋私事兒:“那姑娘現在在什麽地方?”


    “我當時一時糊塗,想把她獻給我家君上為妾,卻不想我家君上正開新政,釋放東胡奴隸。於是,這女子現在在我家君上的執政府中,為可出入正室廳堂的上位侍者。唉,女子終究不比男子,雖然思念你們,卻不敢隻身回到草原,與你們這些同姓血親團聚……”呂不韋又貓哭耗子似地,做出感慨人生境遇,不忍看那獨孤首領氏族之人天各一方,忍受思親之苦的樣子。


    “哦,我們東胡之人,不為奴隸,不做姬妾,也能入得中原大國君侯府中,為近身之人?”雖說作為侍女並不是什麽高貴的職業,可是比起作奴隸或是侯門私妓一般的所謂的“妾”來,境遇卻又不知好多少了――也難怪一名東胡酋長一臉驚奇的半是自言自語,半是向呂不韋求證道。


    “當然……記得我家君上的私兵近位之中,還有一名流落到趙國的東胡獵人。他好像是在販賣皮貨之時被人誣告入獄,又正巧被我家君上救出――為了感謝我家君上救命重生之恩,拜在我家君上的私人騎隊之中……現在都當上卒長了――要知道馬服君的私騎兵士,就算是放到我趙國軍中為官,最少都能做到指揮百騎的伯長――就如你們的百夫長一般!”呂不韋又把從大嘴的繚子那裏聽來的掌故向眾胡酋說了一遍,以向他們證明趙括待那些歸順趙國的草原牧人視如自家子民。


    “哦……”眾胡酋不約而同的放出相同一聲,皆作不可思議之狀,甚至有多心的胡酋在心中認為趙國使臣為了達成目的,而不故體麵的吹牛誇口。


    呂不韋顯然是察覺了眾胡人那充滿懷疑的目光,知道自己是說得過了點,於是改口又說起了另一個已經傳遍草原的事例:“去年樓煩領受匈奴單於之命,在不適合行軍打仗的冬天急攻我趙境,雖然戰敗,卻也殺死射傷我邊地軍民不下萬人之巨。可是樓煩白羊王被我君上所引數萬大軍圍困於白登山與平城之間後,即使醒悟,率眾兵歸附我趙邦,又於今年年初,舉部眾投入我境……


    諸位首領也都知道吧。樓煩白羊王被我家君上保為白羊侯,率部眾遷徙於水源充沛,草木繁盛的五原、九原兩郡的河流匯集之處,澤沼淤積之地,過起了為悠然自得的定居放牧生活――他們隻要每年向我趙國提供一定數量的戰馬,做為賦稅,便可以他們的舊例過活了。


    這可是我們趙國對那些曾經與我們敵對,殺過我邊民,還在我趙國與匈奴之間,反複無常的部落的態度……”


    呂不韋停頓片刻,看到眾胡酋好像若有所思的樣子,於是又繼續放話,再次發起文宣之戰:“我雖然不知我家君上會如何對待在列諸位的部族,但想來我趙人與你們東胡也算是有相同的血脈――對待你們,定不會比那害過我邊地軍民的樓煩人差吧,雖不能說放你們回故土繼續遊牧,可我聽說那五原之郡現在都還有大片的肥沃土地都是還是有國無主之地……”


    說到這兒,呂不韋又是刻意忘了一眼眾胡酋那巴望的眼神,然後才做出過了這個村沒有這個店的痛惜樣子道:“唉,五原郡雖大……可是容下你們整個東胡部落卻是勉為其難了點!”


    一聽呂不韋說狼多肉少,不快吃就連塊骨頭都沒得啃了,對他的態度已經軟化的眾胡酋,立刻吞咽起了口水,可是他們話到嘴邊,卻又是說不出來了。


    呂不韋順著這些胡酋不斷向側後方向瞟去的眼角餘光看去,又看到了那如鬼影一般時隱時現的數騎騎兵――不會多想,呂不韋立刻明白這些也經被他在商道之上練就的三純不爛之舌,說得猿心馬意的東胡酋長,心中在擔心什麽,顧忌什麽了。


    “果然,早就聽說匈奴單於會排出一些下級貴族,帶著數騎親兵去到個降服於他淫威之下的外族部落中充當監軍耳目,監視各降部動靜,甚至於橫加幹涉降部的內部事務――沒有想到,他們在這幾支不怎麽強的東胡降部中,也布置有監軍……看這規模……看樣子每個部落中都派出了不下十騎――指不定他們的手上還握著這些東胡首領的家人當人質呢?”呂不韋一開始就奇怪這些平時與自己也算是有點子生意往來的東胡部落,這一回怎麽半點麵子也不給他,還傾其部中全部戰力,擺出這麽大的陣仗“迎接”他――這原來是他自己疏忽了,沒有想到東胡部中那麽多匈奴的眼線,更沒有想到曾經是天之驕子,自比雄鷹的東胡之人這麽畏懼匈奴人。


    “投降匈奴的東胡部落雖然打心眼裏還是敬畏勢力更甚於匈奴的我趙國的,可是相對來說,匈奴騎兵的行動力可比趙國大軍更為迅速,他們對這些東胡部落的威脅也是迫在眉睫的……我無論怎麽說得這麽東胡首領心動意想,還是不能解除匈奴對他們的監視與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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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所給出的遠景雖好,卻終究比不過匈奴人的長弓快馬對東胡人的威脅來得緊迫……看來如今,想要並著這兩張嘴皮子就說服這些不能自主命運的東胡人與我趙國聯係,成馬服君穩固北疆之事,顯然是不太可能了……


    好吧,我呂某人就先退而求其次,先求個安全過你們的領地吧。”呂不韋的腦子飛快的轉動著,見自己的一時貪功之謀不成,立刻調整了戰略目標,改向求自己的最底目的――過境東胡降匈之地,再圖聯絡東胡抗匈諸部。


    “原來諸位擔心的是那些連頭臉都不敢露出來的狗東西啊!”呂不韋做出以手遮陽,遠眺側前方的樣子,目光所指,正是擔心東胡人倒戈,而躲在遠處監視的眾匈奴監軍與他們的親兵隨從們。


    “是的……呂先生,我們也有難處啊!”獨孤首領果然是被呂不韋的感情功勢攻陷的第一人;他那黑裏透光的臉此時已經又泛起了紅霞,一付無顏以對的樣子:不是我與你為難,隻是我們拗不過匈奴啊。


    隨著獨孤首領向呂不韋吐了真言,那宇文族長,還有其它幾個方才還裝腔作勢的東胡首領也或是低頭,或是紅臉,要不然便唏噓、搖頭。


    試想一下頂天立地的堂堂男兒,居然要屈膝於仇敵的眼前,為犬馬之勞苦,而不敢發一句怨恨之言;而對“好心解救的善人”卻要被迫以武力相拒――這些貴為一部一族之首長,肩負著部中親族命運的東胡好兒郎,那裏還有臉麵見世人呢。


    “既然如此,本使也就不為難諸位了……那麽還請諸位行個方便,放我趙國商隊通過貴境,去到草原深處,去尋找那些有誌與我趙國一起共謀對抗匈奴大事的草原勇士吧!”呂不韋見機會已經成熟,便再次拋出了自己的最初的要求。


    他不是勇猛的秦開,也不是好生事的繚子,如是這兩人之一做了這副使,負責聯絡東胡諸部,遇到眼前這種情況,定是一個義憤填膺,一個以為又可正立新功,號召東胡騎兵倒戈,立即然後引兵殺了遠處的匈奴監軍們,先圖個痛快再說。他呂不韋有他自己的考慮。


    首先,他不是秦開這樣的武將,沒有必要以斬首之數向趙趙括邀功請賞,也不是像繚子這樣的謀算策士,算計出如此意氣行事之後的種種後果。所以呂不韋還是選擇了按部就班,以原有計劃,穩妥行事。


    一聽呂不韋說隻是借路而行,而不是要他們立刻表態,在匈奴與趙國之間做出抉擇――這完全符合目前把當牆頭草做了“國策”的眾東胡降匈之部酋長的胃口,不由得讓他們大出了一口氣。


    可是他們回過頭來一想――這樣是不成,更有好像上了呂不韋避重就輕之策的當的嫌疑。


    就這麽讓呂不韋手下數百商人,過千兵馬這麽大搖大擺地從自家地界上過了,讓在一邊監視的匈奴監軍們看了,那又算是什麽事呢?要是這事情傳到了匈奴大單於的耳中,不被定個通敵叛主的大罪,引來匈奴大軍討伐,那才怪了去了。


    一想到這些,先前還是微微點頭的東胡酋首們的頭,立刻搖得被亂風吹得左搖右擺的垂柳枝條都還要歡快了。


    呂不韋看在眼裏,心中卻也不慌亂,他手中還有絕招還沒有祭出呢。


    “哼……諸位首領,本使……嗬,我也不給你們打官腔了!”呂不韋一改先前好好先生的笑容可掬之麵,臉而像變戲法似地換成怒顏,對眾東胡酋長厲聲正色道:“實話給你們說了吧!


    我家大公子――也就是馬服君了,本來是命我繞開你們,先東行再北進,進而進入那些反抗匈奴的草原猛士的部落。我一來是想趕時間好像我家大公子邀個功勞,請個好彩頭,二來是想著我與你們平時素有生意往來,你們也算是我呂不韋的半個衣食父母了。


    所以我才專賣從你們的地界上行過,把我家大公子的話給你們幾家帶到了――按我家大公子的想法,本是不理睬你們,隻等聯合了有意抗匈的東胡部落,就發動對匈奴之部的戰爭的。我呂不韋本是個商人,不懂爭戰之事,想想這一戰能不能滅了匈奴,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商人拿收的加減之法,我卻是精通得很――匈奴之兵,算滿了不過三十萬上下,而我趙國全邊軍就不下十萬,其戰力三倍於匈奴之兵,現在又加上數萬東胡之騎相助……


    你們算算這最後的結果會是怎麽樣?等到了這加減之法算出來的時候,你說你們會被我家大公子,還有那些抗擊匈奴的東胡騎士們當成東胡之兵還是匈奴之兵……”


    聽呂不韋這麽一說明厲害關係,不關其中夾雜了他呂不韋的多少恐嚇誇張之詞,這趙、東胡、匈奴三方要是真的打起來了,他們這些當了東胡叛徒的“降匈之部”都是沒有好果子吃的――要不變被當成匈奴的幫凶,被趙、東胡兩方攻擊;要不就是匈奴人的馬前驅使,先死的還是他們――不管怎麽說,他們所處的三方交接的位置,還有不清不楚的曖昧立場,都是首當其衝,將成為其中任何一方攻擊的對象。


    被呂不韋這麽一嚇唬,自認為是走得夜路,打過豺狼的草胡勇士們還真的在陽光燦爛的草原之上,打起了冷顫――什麽叫中原人所說的“不寒而栗”,這一回,膽大包天的東胡酋首們總算是知道了。


    “多,多謝呂先生的好意了……”本來語言順溜的宇文族長這一回也成了個結巴,一付大難臨頭的樣子,把眉頭一鎖,恬不知恥地向呂不韋討教道:“不知呂先生有沒有法子救救我等部民,來日,我等定為呂先生獵來虎皮熊掌,尋來老參靈芝以報先生之恩!”


    既能從這些東胡人身上撈到好處,又能完成使命,呂不韋自然樂於把自己的那些半靈不光的點子拿出來糊弄已是急得心中沒有著落,隻好病急亂投醫的胡酋們。


    “其實……”呂不韋一麵拖著聲音,一麵把玩著節仗上紅豔豔的纓絮,裝作智者,故弄玄虛道:“其實依諸為首領所想,是繼續在我趙國、匈奴,還有別的東胡部落之間玩擲果子的雜耍吧?”


    “擲果子的雜耍?”眾胡酋雖然聽過這個遊戲,可是見過的還真不多。


    “就是一個人把三個果子輪番拋到空中,然後用一手一接下一個,再把這果子送到另一支手上,再接上第二個果子……”接著呂不韋又把這常見於邯鄲鬧市酒肆之中的小把戲迅速而粗略地向眾人介紹了一下。他語速飛快地說完把戲的內容,說得眾胡酋都秉住了呼吸,個個一付擔心玩在手中的果子落地摔壞的樣子。


    “這種危局就是諸位所麵臨的情況――可是如果是一高手玩這種把戲便可以耍得飛快,而不使果子落下。我是年少之時是個好奇心重的人,於是像玩得這種把戲的高人請教……高人回答說我:隻要平均用力,讓每個被拋到空中的果子都受到一樣的力就成了!


    我不信……於是就按著高人的指點試了一試――果然,玩這把戲的技藝看著看著高起來――到後來居然能同時拋出五個果子而不墜!”呂不韋做出得以的樣子,向眾胡酋伸出了五指,又在離他最近的宇文族長麵前搖晃了一下五指。


    可他再看眾胡酋的樣子,個個一臉的疑惑,全然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麽――顯然,呂不韋學著曆代先賢的樣子,按史書典籍上說的,以故事開導人智的招數是失敗了。東胡之人完全沒有中原人的那種內斂之氣,他們更喜歡直白的表達自己心中的想法。


    “也就是說,每個果子要有一樣大的力。這三個果子就好比是我趙國、匈奴,還有那些不服匈奴的東胡諸部。你們這些降了匈奴的東胡部落,算是匈奴的屬臣了吧――這便是你們對匈奴這個果子用了力;而你們與那些反匈的東胡部落是血親同族,這就是說你們對東胡這個果子用了力。現在也就隻有我趙國這個果子,你們還沒有使上力氣了。


    當下我要從你們地盤上經過,就是給你們一個機會,對趙國這個果子使力,讓我趙國之人認為對你們有所虧欠,真要想攻起你們的時候也要思量一下,當初你們也算是有恩於我們的,變得不好下手起來。


    這便是高明之人的把戲之道,在你們這些想要趙、匈奴、胡東三方討生話之上的活用了!”以為可是裝下先賢的樣子,過過幹癮的呂不韋,這回算是找錯了對像,對牛彈琴;沒有法子,他也隻好再費些唇舌,多說上兩句,好讓東胡酋長們都聽明白了。


    “原來如此啊……”這一回,呂不韋終於看到了胡酋們恍然大悟的樣子,等到了他們寬心的一笑。


    “這還是其一,你們想想,如果將來我趙與其他東胡部落聯合起來,攻打匈奴之時,一想到當初你們賣給我們兩方的大人情,又會如何對待你們――到那時,你們拋果子的危險把戲也可以不完了,直接回到東胡諸部,或是學那樓煩人,內遷我趙地,都是不錯的出路!”呂不韋一看眾人對他的那不知靈不靈光的“計策”連連點頭說是,便又開始給胡酋們畫起大餅,給他們這些餓鬼充饑了。


    “這計好是好,隻是眼下……呂先生,您要怎麽才能過得去啊!”還是年長的宇文族長沒有全然被呂不韋的迷魂湯一灌倒,他又是把眼睛一瞟,再次指向那些在老遠的監視著他們一舉一動的匈奴監軍們:“總不能學那樓煩人的白羊王……不,不,是趙國的白羊侯,把他們給全殺了吧。他們為了防我們叛亂,可是早就躲得遠遠的,隻要我們這邊一有什麽風吹草動的,他們立刻就會開溜。等他們逃回匈奴王廷,把事情向單於一說……那我們這些人的末日可就快到了啊!”


    “這個好說!”呂不韋倒是心寬得很,心說:隻要我完成了使命,向馬服君有了交待就成,哪裏還管得著你們這些毫無信義的胡兒的死活。


    “先生又有什麽計劃?”宇文族長再次問道。


    經宇文族長這麽一激,呂不韋突然想起趙括要他買回戰馬的事情,於是將計就計道:“這樣吧,你們就對那些匈奴蠻子說那些趙軍是來向你們強買戰馬的,我就是來交涉此事的使者。而那支商隊……是貪婪的趙國將軍收了商人的錢財,順道護衛他們的。


    等一下我會按你們交給我的部下的馬匹數量,給你們開出個公道的價錢,暗中留些貨物給你們。


    你們現在最缺少什麽,我立刻給你們置辦一下!”


    “鹽,還有上好的鐵器,像鍋子之類的……如果有兵器更好!”不等宇文族長說話,獨孤首領就先嚷嚷上了。而他身邊的幾位首領也一邊交頭接耳,一邊連連點頭,做同意獨孤首領之說的樣子。


    “看來他們還真是被匈奴人給害苦了……”呂不韋心中想了想,然後順口答道:“好的,鹽、鐵器,給以給你們,至於兵器,最多就能給你們幾十把平時切肉用的短匕首,你們看如何?”


    “好好……”反正現在正要到了母馬生駒的季節,“強賣”的趙國軍隊的馬匹很快就能補充上,再說不賣給趙軍,也會被匈奴人強征去,不如能換多少稀罕的中原貨物就是多少。原本好一付愁樣的東胡酋長們一聽呂不韋之說,立刻又換作了偷笑之狀――這種地下交易,自然是不能讓遠處的匈奴監軍們看得清楚。(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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