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敵?”李同瞪大他那雙生來就如牛目的大眸子,像是黑暗就的一支螢火蟲兒,發出淡淡的驚訝的光。那光是那麽的弱,根本無法照亮這沉沉的夜色。


    “一個身居在燕地之北的胡人,居然能夠從數百裏之外,來到這代郡中樞、郡治所在的代城販賣皮貨――如果不是郡中官兵放任,那又是什麽?那麽放任胡人自由出入的邊郡官兵們是不是從中得到了什麽好處呢?”趙括隻是說了兩句,便不想,也不敢深說――北伐之事遠沒有他在邯鄲城中,麵對著一張羊皮地圖時,所想得那麽簡單。


    “如此與敵寇同飲一泉之水,吃一田糧,那還了得――大公子,還是讓我和龐都尉……再加上那個愛說大話的繚,我們三人自引中軍近衛殺入代城之中,把那些個理通胡人的郡中官員全斬了,將他們的人頭高高懸在代城北門之上,警示語胡虜好了!”李同把腰間利劍抽出一半,劍鋒與他那對明眸都閃爍點點寒光。


    “殺殺殺,斬斬斬!你小子就會這些。郡中官員全被你殺了,我找誰來管理這一郡國野之民――郡官有罪,那麽到了縣上呢?再殺縣中三官,到時我讓你來當這縣令縣丞――你啊,當個縣尉還算是勉強吧……”聽了李同之言,趙括一下子就光火了起來,連連數落了隻知用武的李同兩句。


    接下來的數百步路程,李同不再敢多言半句;而趙括也是心事沉重,埋頭而行。他的心中已經想到了最壞的事情――明年北伐之役正式打響,隻怕是從邯鄲運上前線的糧秣,經地方官員這麽一轉手,有一半都會被倒賣匈奴人那裏。而對匈奴的戰爭,說白了,就是打的糧食戰爭;隻要有糧,以趙國兵士的孔武之力、器械之精,足以戰勝匈奴,除去北地邊患。


    說來也巧,趙括一回館舍,就看繚子已在裏邊恭候著,於是便拉上他和龐援,說起了東胡獵戶殺人之案。


    兩人聽完,臉色卻是各不相同。繚子一臉喜氣,想來是在嘲笑那驛丞的糊塗,得意於自家的精明;而龐援的臉色也於趙括剛才一般,凝重之中透著嚴峻與憂慮之色,擔心邊郡官吏與胡人串聯互通。


    再加上一個一臉茫茫然,不知所謂的李同,這一屋之人皆是神態各異,各有所思,卻都是沉默不言。


    “這麽看來,是有冤屈啊!”首先發話的,還是已經看出這“殺人案”疑點的繚子。


    “繚先生,這裏麵有什麽說道嗎?”李同早就想問趙括怎麽看出那東胡之人有了冤屈,隻是有礙趙括那一臉鐵清,不敢多問下去。現在繚子自己跳出來,要說明案情,李同自然是樂於求教解疑,於是問道:“莫非是那胡兒招認了自家籍貫、入我代郡的目的、與死者的交易和爭執,卻打死都不認殺人之事――所以大公子和您都認為他是被冤枉的?”


    “當然……”繚子噱嘴一笑,得意得將頭一揚,神采奕奕道:“不是!”


    “那……”


    “好了,繚啊,你就不在再兜圈子了,說說你的看法,看看是否與我們不謀而合。”趙括知道繚子好顯擺的老毛病又犯了,於是說有話直說,不要繞來繞去。


    “是,大公子師兄!”繚子帶著一絲泄氣,長聲回應趙括道。


    “李同,我問你,你要是隻身一人到了秦地,住在秦國官家的驛站之中,然後又與人發生了口舌之爭;很不巧得是,與你爭吵之人唇齒之利遠遠勝過你李同――於是乎,你便敗下陣來。”繚子打了個比方,雖然依秦國製度,李同是絕無可能住到秦驛之中。


    “這個……我是嘴拙……”李同雖然對繚子拿自耳打比方,很是不悅,卻因繚子說他嘴笨不是虛言,也隻好默認。


    “你啊……”趙括輕指了一下繚子,責他無事生非拿老實人尋開心。


    “師兄別打岔!”繚子也小示抗議,然後再對李同說道:“接下來,便是你心中不服,不勘忍受先前那人對你的百般羞辱――你趁著月黑風高,正是行凶殺人的好時節,悄悄摸到那於你爭吵之人的住處,然後舉刀的手這麽一抬……”


    說到此處,繚子用手作了手起刀落,人頭落地的動作――顯然,他又將驛丞所推測的案懷,當著眾人,演示了一遍。


    “你李同已經在人生地不熟的秦地殺了人――下麵,你要做什麽事呢?”繚子反問李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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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當然是一不做,二不休,反正都殺了人了,不如再偷了驛站的官馬,快快逃命去!”李同斬釘截鐵,果斷而答。


    “哎呀,李同,你這老小子不傻啊!還知道逃命要緊呐!”繚子陰陽怪氣地來了一句,惹得本是一臉肅穆的趙括和龐援不由得笑出了聲了。


    “你這廝……”李同的牛眼圓睜,兩個鼻孔也被放大,更像是一頭被激怒的公牛了。


    “李同,聽繚把話說完!”趙括不失時機的彈壓李同道。


    “是,大公子!”


    “你李同不是傻子,那東胡獵戶就傻子了?”繚子反問道。


    “這話又怎麽說?”李同因為先前的一怒,好像更不清醒了。


    “哪有人身處他鄉異地,做下了殺人越貨之事,還回大搖大擺地回到原來住處,蒙頭呼呼大睡,就像沒有事一樣。更要命的是,那殺人凶器,不扔掉也罷,居然還連刀上血漬都不清理,便扔在自己住所,等人來拿把柄?”繚子最後一言,立刻點破了這場看似證據確鑿的糊塗案的破綻。


    一想到前些日子,那五百匈奴遊騎竟然能接著山勢地形和精妙的戰術,把六萬趙軍玩得夠嗆,李同便也知道胡地之人絕對不是傳說中的孔武有力的蠻子,於是他隻好點了下頭,認同繚子之言。


    “這種命案,放在我北伐匈奴之事上看,本是無足重輕――可是一國的官家驛站,居然公然允許化外之民隨便進出住宿……再回頭想想我大軍來時所遇那五百來騎匈奴遊騎,居然以在我國的郡縣之內縱橫馳騁――這才是怪亂之象!”龐援接著繚子之言,又說了一席由這糊塗之案而引發的更為嚴重的危急。


    “我在邯鄲之時,曾經耳聞我中原邊民與遊牧之人,會有一些小規模的邊市貿易――今日一見,這規模不小啊!”趙括突然想起了家中的那件上好羔羊裘皮之事,似乎那件小小的裘皮,也是牽連在邊郡地下貿易之中。而真正讓他擔憂的是,這些地下貿易,似乎處處都可以嗅到邊郡官兵的味道。


    “說句不好聽的,這種是人命大案是要緊,可是於我趙國卻是一微不足道的小案子――當下要緊的是要通過這樁‘小案’,查出邊郡官員們在邊市貿易中,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他們又會不會在我北伐匈奴之時,成為我軍後患!”趙括看著繚子,一一數道其中要意,顯然是要他辦差。


    “是,那此事就讓我去做吧!”繚子心領神會,乖巧地出動應下差使。


    “你說得……好吧,我找個由頭,在這代城驛中多住兩日,一定要把此事查個水落石出――記信,行事要隱秘,不可打草驚蛇!”趙括正式向繚子下令道,不過還是叮囑他不要太過招搖,壞了北伐大計。(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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