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向晚也頗神傷,叫了出租車載於雷回家,於雷難過得一路在抽噎,但還堅持對莫向晚講:“莫非媽媽,我好不好晚一點回家?爸爸看到我這個這個樣子又要怪我了。”


    她知道於雷的化學老師父親對他期望一直頗高,除卻成績上頭的要求,還有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的指令。於雷念書成績一直數一數二,比莫非要強一些,好勝心也更加強些。


    莫向晚問他:“那麽就到我們家裏吃晚飯好不好?”


    於雷點點頭。


    莫向晚就先去了學校,接了莫非。莫非看到於雷紅彤彤似兔子的眼睛,大為詫異,直問於雷:“你怎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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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雷先是避而不答,莫非非要刨根問底,於雷就簡單說了一說,把莫非氣得要跳起來。他對莫向晚說:“媽媽,這是作弊,開後門!”


    莫向晚頭疼,拍一下兒子的頭,說:“好了,你別吵了。讓媽媽想想辦法。”


    莫非聽莫向晚這麽說,抓到了一點希望,勸慰於雷:“你不要難過了,我媽媽很有本事的,一定有辦法的。”


    可是於雷說:“又有什麽辦法啊?不能上去唱歌了呀!”


    莫向晚匆匆去菜市場買了小菜,再把兩個孩子帶回到家裏。之後,先給於雷母親通一個電話,就說孩子要和莫非一起做作業,在她這裏吃晚飯。這是兩個孩子常做的事,對方的母親沒有異議,並說:“我和於雷爸爸上個禮拜回老家,帶了一點土特產,明天我讓雷雷帶給非非。”


    “你太客氣了。”


    “這是應該的,雷雷也老是麻煩你嘛!”


    “不不,你們幫我的多。”


    這話莫向晚說的真心實意。於雷的父母感念她孤身一人帶孩子不易,對莫非也是頗多的照顧。她是感念的。莫向晚把手機翻一翻,找了個號碼打過去詢問。


    她找的是金錦文,正任職本次藝術節組委會委員。她問金錦文:“這一次的各種演出項目裏,還有沒有兒童演唱的需要?”


    金錦文笑她:“連廣場開幕式都被你們於正拿下了,你還要敲我的邊鼓啊?”


    “我想推薦一個小朋友。”


    金錦文一時沒有拒絕,她就這點好,人雖犀利霸道,在做事上是能留一留餘地的。她對莫向晚說:“回頭我看看,再回複你好不好?”再就詢問了莫向晚一些關於孩子的情況,莫向晚一一答了。


    待掛上電話,她籲口氣,回頭看見莫北正在門口。他指揮一個小工扛著米袋進來,莫非和於雷正圍在他身邊問長問短。


    他是幾時敲門的她都不知道,莫非現在對他就像對自家人一模式樣。


    莫北看她掛了電話,才說:“我看到你家米缸快空了。”


    這是好意,不能拒絕的,莫向晚就拿錢包,說:“太麻煩你了。多少錢?我算給你。”


    她的手被莫北推開:“別跟我計較這個。”


    莫北的手指溫暖,不若她體質寒涼,手腳總是四季冰涼。他的手觸到她的手上,那樣的溫度,讓她產生了想要靠近的情緒。念頭隻是電光火石,她像觸電一般縮回了手。


    孩子們就在一邊,莫北隻能笑一笑,把手收了回去。


    莫非又變作小麻雀,把好友的委屈全盤訴給莫北聽,莫北耐心哄著他,還問於雷:“你是不是真的很想唱?”


    莫非幫著搶答:“當然想唱,不然這麽長時間白努力啊?太沒勁了。”


    莫北看著他仰著腦袋義憤填膺的樣子實在可愛,不自禁捏一捏他的小臉:“你快要成小蝙蝠俠了。”


    莫非撅嘴,但是手牢牢扒住莫北的衣襟,問:“四眼叔叔,你晚飯吃過了哇?”


    莫北搖頭。


    莫非轉頭看莫向晚:“媽媽,我吃了四眼叔叔很多零食和晚飯的,我們留四眼叔叔吃飯好不好?”


    這一次莫北沒有禮貌婉拒,他覺得留下來陪著莫向晚和兩個可愛孩子吃飯是一個不錯的主意,所以也笑著瞅著這家的女主人。


    這一大一小,在強迫她留客,她不留客是為不寬和。莫向晚一向認為自己是海量,也能海涵許多事,就說:“當然可以啊!叔叔是非非的客人。”


    這個選擇並沒有令莫向晚後悔,因為莫北沒有準備白吃。他說:“我們分一下工,動作可以快一點,孩子吃好了能早點做作業。”


    但她的廚房不夠大,兩個人一個切菜一個淘米,就快要轉不開身。


    莫北勞作的動作嫻熟,從他之前為他們母子做過的飯菜就可以知其端倪。但莫向晚從沒有想過他這樣出身的男人,做汰燒工作會這樣熟練,幾乎一氣嗬成。而且他是相當熟悉她家裏的油鹽醬醋的位置,根本不需要她的指點就信手拈來。至最後,她隻有在一旁看著和打下手的份。


    莫北進門時,就聽見她在講電話,口氣婉約,是低頭求人的情態。聽了莫非的陳述,他基本了解了情況。


    這個莫向晚,他越接近就越驚奇。她渾身的能量和她的心,像海一樣寬廣。


    達則兼濟天下,未必是如此。


    他看著她放下話筒,神情疲憊,他就不想她太累了,才厚著麵皮留下來吃飯,順便做飯。莫非說她吃的清淡,他在她買的小菜裏挑了芹菜和豆腐絲加了肉絲炒了一個小菜,又做了一個番茄蛋湯,給莫非和於雷蒸了魚和排骨。都是少用調味料,少刺激性的菜色。


    但口味絕好,莫向晚嚐了一口芹菜,不由講:“你是怎麽做出來的?”


    莫北笑著說:“大學畢業那會兒我就是家裏的保姆,鍛煉出來了。”他的父親恰好也是嗜清淡的,因此對付莫向晚的口味,並不困難。


    莫向晚在心頭盤算的是他的那句話。他大學畢業那會兒,那樣的檔口,她才生下莫非,做了一個艱苦的月子,沒有保養好,現在還留下骨質疏鬆的毛病。


    忽然就湧上一個可怕念頭,如果那時莫北在身邊的話——她打住沒有想下去。


    莫北正在逗莫非,存心問一個為難孩子的問題:“是叔叔做的菜好吃,還是媽媽做的好吃?”


    莫非咬著筷子,他決定不可以上大人“是非題”的當,於是捅捅於雷。於雷接他的翎子,代替他答:“都好吃的。”


    孩子的機靈勁兒讓莫北發笑,他起身給他們盛飯,莫向晚早拿好了碗。她聽到他剛才的問題,沒有惱,隻是微微抿一下唇,淺淺笑一笑。


    莫北從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好色之徒。


    可在那刻,夕陽艱難地將金色餘暉灑入這間逼仄廚房,她微微弓下身子,曲線是軟的,發是軟的,表情也是軟的,是不設防的。轉一轉麵過來,已是盛好了飯。


    所有的光暈被她甩落在身後。莫北隻能很老套地想到武俠小說裏出現頻率很高的一個比喻——清豔不可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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