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向晚先把鄒南送回家,才回到家裏,她先去睡房裏看兒子。小莫非好好熟睡在床上,她給兒子掖了掖被子,又看了看他腳上綁的石膏,一切完好,才放心躡手躡腳回到客廳。


    這個時候,老總應當在吃晚飯,她看一眼掛鍾,撥了一個國際長途。


    於正接到她的電話時,確在吃晚飯,身邊還有金發美人,桌前擺著法式焗蝸牛,餐廳環境優雅,他的胃口也很好,心情更是不錯。聽完莫向晚匯報後,他講:“那麽就照你的安排好了,過兩天給她開記者招待會。”


    莫向晚說:“好的,唱片公司那邊需要judy安排。”


    於正笑起來,聲音很有磁性:“merry。”


    他這樣征詢地一喚,莫向晚就能明白他的意思,老總並不想多管這樁事件,需要她一管到底。


    “我會和judy溝通。”


    於正說:“我知道你能處理好,我要延期兩個禮拜回來,安撫好湘湘。”


    莫向晚就隻能說:“have a good time!”


    二天的一切都很混亂。


    早晨莫非賴床,連呼“腳疼”,死也不肯起來。小孩子到底還是任性的。莫向晚叫了好幾次,莫非還是不肯起床,莫向晚不免就生了氣,坐到莫非身邊,說:“莫非,不要以為你腳疼,就可以遲到了,你會害得媽媽一道遲到。”


    莫非從被窩裏探頭,發覺拿喬拿過了,趕緊手忙腳亂坐起來穿衣服,口裏一邊說:“老師說男同學賴床是可以理解的,所以媽媽你要理解我。媽媽照顧小孩遲到也是可以理解的,所以媽媽,你的老板也會理解你的。”說完齜牙咧嘴做個怪臉。


    這樣一來,莫向晚不得不笑出來。莫非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幽默感,還會做一些旁的孩子做不出來的滑稽動作和表情,非常q。所以老師們都喜歡他。


    這並不是遺傳自她的。


    她不是個天生有幽默感的人。


    從小父親帶她出去應酬客人,她隻會一本正經叫人家“叔叔阿姨好”,此後沒有其他話,也不會扮可愛討大人喜歡。不像小莫非,早晨一進學校大門,就能對門邊執勤的班主任老師說:“葛老師,你今朝好漂亮啊!就像昨天晚上的月亮一樣靚女。”


    葛老師剛從大學畢業,最近也在戀愛,聽了小朋友的話更加如沐春風。她對莫向晚說:“學校裏決定選莫非參加區少兒口算比賽。”


    莫非向母親眨眨眼睛,意思仿佛是,你瞧老師沒有說我快要遲到了。


    莫向晚對他好氣又好笑,但是不好縱容,拍拍他的腦袋:“好好上課。”


    葛老師找了同學扶莫非進教室,莫非扭頭向母親擺擺手,笑嘻嘻地扶著同學的肩膀進去了。


    葛老師同她站在校門口寒暄幾句,問她:“最近挺忙的吧?上一回家長會都沒有來。”


    莫向晚有一點慚愧:“公司的項目緊。”


    葛老師說:“莫非成績好,在班級裏也乖,你可以放心的。”


    莫向晚打開手裏的包,拿出一個信封,遞給葛老師:“我們下個月做秀場新人的演唱會,不曉得你有沒有空去捧捧場?”


    葛老師拿過來,挺開心地說:“莫非媽媽,謝謝你啊!”


    莫向晚隻是矜持地笑。


    莫非摔傷那天,是這位葛老師送到醫院一直陪到晚上十點。她是感激的,當然感激的方式,也是葛老師喜歡的。


    這種方式不要說孩子不懂,去年才讀一年級的莫非就很認真地同她商量:“媽媽,馬上要聖誕節了,於雷的爸爸送了一盆聖誕花給老師,你看我們是不是要買一張能聽音樂的聖誕卡?”


    莫向晚後來買了一張聖誕卡,還加了兩張自家公司舉辦的新年音樂會的票子。葛老師對莫非就一直挺照顧,而且還挺能理解她這位經常晚來接孩子下作業課的家長。


    葛老師後來知道她是一個人帶著莫非,感歎:“你一個人帶孩子蠻辛苦的。”也許是出於同情或者其他,對莫非一般都很照顧。


    沒有人對她這樣的年紀有這麽大的兒子而存疑。


    莫向晚自調職至藝人管理部,便一派正裝盤頭打扮,唇膏的顏色從沒偏離褐色係,又架著一副眼鏡,一本正經地同人說話,語速保持適中。


    她今年其實才二十七。


    一個二十七歲的女人,有一個八周歲的兒子,在這個前衛的城市裏,仍舊屬於稀有。


    如何解釋這個稀有的問題,在最初的三年裏,煞費莫向晚的苦心。後來年紀大了,打扮老了,沒有人問了,她才能鬆口氣。


    昨晚等於大半夜都沒有睡,她的精神不算頂好,葛老師熱心同她多多閑聊幾句,她勉強用客套的笑顏應付。


    葛老師看著她的兩隻黑眼圈,關切地問:“莫非媽媽,我的朋友去香港,帶了幾支雅詩蘭黛的眼霜,你要不要?”


    這無疑是體貼的,隻是體貼得不合時宜。莫向晚下意識就要摸到自己的眼皮子上。而且雅詩蘭黛應當是三十歲朝上的女人專用,她的心裏不能說是痛快的,隻好這樣答複葛老師的熱心:“我家裏的還有大半瓶,暫時還用不到,多謝你啦!”


    葛老師愛和她多閑聊幾句,也是因她的職業。莫非在學校裏從不會說自己的家庭情況,但她送了葛老師幾次禮物,葛老師就對她的職業發生了興趣,總會問一些圈內的情況。


    女人總有八卦的天性,不過對她職業的好奇多過對他們這個單親家庭的好奇,對她來說,總是好的。至少在學校裏,沒有老師或同學認為莫非是單親家庭的孩子。


    這樣挺好,莫向晚自認掩飾得很成功。雖然管弦說她是在掩耳盜鈴。


    但管弦後麵又加多一句,是這樣說的:“這個社會笑貧不笑娼,隻要你立的起來,誰能說你掩耳盜鈴?”


    她就笑:“是啊,單親家庭這麽多,誰管得著我?”


    管弦要笑不笑,挑明說出來:“十八歲的單親媽媽可不多。”


    她無所謂:“我又不是鎂光燈前麵的人,一點錯都能被抓小辮子。”


    管弦輕歎:“那你何至於把自己打扮得這麽老氣,完全杜絕二春。”


    “我的春天來過嗎?”


    “莫非怎麽來的?”


    “那時候人糊塗,所以我決定好好帶莫非。不過男孩子好帶,就算大肚子也是女人的事。”莫向晚還能加一句,“如果當初是個女孩,也許我就不生了。”


    管弦撫額:“媽呀!你沒藥救了。”


    管弦在西區開一間小型pub,叫做“more beautiful”,圈內人常在那裏聚。


    十八歲的孕婦莫向晚,沒有錢躲到鄉下去生這個私孩子。在肚子還不明顯的時候,她找到“more beautiful”打工。


    她調酒的手勢熟練,技巧也好,和客人很能聊的起來。有客人趴在吧台上,拿著小白藥丸放到馬丁尼裏頭,酒被莫向晚一把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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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弦扣了當晚莫向晚的小費,莫向晚說:“不行,我要生孩子的。”


    這麽直接。


    管弦才發現她的小肚子微微凸出來,快要遮不住了,她驚駭地叫:“半大的孩子,開什麽國際玩笑?”


    莫向晚把頭發順了一順,她的頭發是天然卷的,那時候長到腰下,發梢留著亞麻色,以前不知道是多惹眼的發型。


    管弦說:“我介紹一個好大夫給你,就在後麵的弄堂裏,地方很隱秘,大夫手法也很好,不會很痛。”


    莫向晚說:“該去的地方我都去過了,我不想做。”


    管弦摸摸她的額頭:“你發昏。小姑娘,你想好了?”


    莫向晚對著她笑,眉毛很濃,是王祖賢的那種眉毛。眼睛亮晶晶,瞳仁兒很亮,睫毛很長很卷,比她手底下那些不塗睫毛膏絕對不出門的小妞們還要翹。莫向晚平時都不化妝,大約也因為初孕,皮膚有點幹,臉龐有點浮腫,所以管弦一開始並沒有發覺她的五官長得這樣好。


    莫向晚說:“我就缺一千塊了,再存一千塊,我就去南匯或奉賢。”


    管弦看她倔強的說話的樣子,眼睛愈發的大,濃眉張揚的,兩隻手捂住小肚子,護仔小母雞的模樣。


    這樁閑事就被管弦管了下來。


    莫向晚說她:“管弦,我本來以為你是藝術家,原來你是慈善家。”


    “沒錯,我不是管弦樂,我是多管閑事。”


    小莫非生在醫院裏,管弦的關係有時候能通天,竟能搞定戶口問題。


    莫向晚問她:“管弦,你做什麽幫我?”


    管弦說了一句特別深沉又特別文學的話:“看見今天的你就像看見昨天的我。”


    但凡此時,莫向晚會唾棄管弦:“我和你可不一樣。”


    管弦彈一下手裏細長條的煙,並不是很在乎地說:“那是一定的,你是你,莫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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