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魯是張良的十世孫,沛國人,他的祖父就是天師道的首代天師張陵,父親張衡,父親死後,張魯開始繼承天師名號,在當地傳道。


    本來,張魯或者就隻能作為一個天師道的祖師而存在,但是張魯的老媽很厲害,據說修得神仙術,偌大的年紀卻是少女之姿,居然攀上劉焉,劉焉入益州,張魯的老媽就運作了一番,然後張魯被任命為督義司馬與別部司馬張修一同征伐漢中的蘇固。


    蘇固基本上就是一個隻會治政的文官,大軍來臨,膽小的蘇固直接開溜了,後來被張修逮住給殺了,張魯見大功都被張修弄去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設伏將張修誘殺,然後吞其兵眾,據地自守,基本上不鳥劉焉了,這個時候劉焉正忙著對付益州本地世族,也顧不上張魯,於是張魯在漢中做大。


    張魯在漢中站穩腳跟之後,就開始在漢中宣揚‘五鬥米道’,為何要宣揚五鬥米道而不是天師道呢?這是有原因的,因為張修一直在漢中傳揚五鬥米道,張修在漢中就如張角在冀州一樣,因此,五鬥米道在漢中還是相當有市場的,而且,張修本人其實也可以算是天師道的一份子。


    於是,張魯順手接過張修的大旗,開始實行了政教合一的統治政策,應該說,張魯的政策還是很注重民生和愚民政策的,因此,在當地具有極大的號召力,這也是後來董卓軍隊南下寸步難行的原因所在。


    本來董卓強攻漢中張魯並不害怕,畢竟有連綿的大山阻擋,董卓想要攻下漢中可不容易,更何況事實已經證明,董卓基本上是失敗了,而董卓的軍隊之所以還糜費錢糧的滯留在漢中,更多的可能是為了麵子上的事情,對漢中並不構成實質性的威脅。


    但是,就在今日,張魯得到了一個不好的消息,長安朝廷任命了劉表為漢中都督,這明顯是要用劉表來分自己的權,但是由於劉表的身份特殊,自己也不敢輕易的動他,若是這個時候再撕了劉焉的麵皮,弄得自己兩麵受敵,顯然不是個好事。


    於是張魯立刻召集了自己的屬下開會商討對策。


    張魯的手下頭號謀臣,自然是閻圃了,不過也有楊鬆與之爭寵,楊鬆是本地大族,在張魯麾下,還有楊柏這個弟弟為奧援,與張魯麾下大將楊昂、楊任也是同宗,因此,楊鬆的地位一點也不比閻圃差,甚至在某種程度上,張魯更加顧忌楊鬆的意見。


    “諸位均已知之,如今董卓老賊任命劉表入漢中,其意何在,不問可知,奈何劉表身世尊顯,卻不能輕易處置,但若是任憑劉表在漢中立足,久必成患,本君煩憂,各位可有良策?”


    楊鬆撚著稀疏的山羊胡子,眼睛一斜,有些不屑的說道:“身份尊顯又如何,我漢中山高林、密盜匪橫行,若是他在半路就死了,關我等何事?主公不必煩憂,此事尋一兩山民部族就可為主公解憂!”


    張魯頗為意動,要知道張魯可不是什麽善男信女,否則也不會將張修擊殺取而代之了,如今劉表入漢中自然是為了奪權而來,自己難不成還要擺宴歡迎不成?楊鬆的意見確實可行,而且幹脆利落,完全跟自己拉不上關係,到時候自己死不認賬,董卓和劉焉也拿自己沒有辦法吧!


    不過,正當張魯暗自得意的時候,閻圃不屑的嗤了一聲開口道:“主公若是如此,禍不遠矣!”


    張魯大驚:“子存此話何解?伯壽(楊鬆)的計策有何不妥?再說了,即使我等不找人下手,山路崎嶇,劉表也未必就能安全的到達南鄭城中,莫非他們還能硬將此事攀汙於本君不成?”


    “嗬嗬,正是如此,所以主公不但不能下手,還要想方設法的保住劉表的性命。如今董卓派兵攻打漢中,是名不正言不順,我們可以用矯詔偽命來抗拒,甚至可以斥其為國賊加以討伐,但是,若是我們被人栽上一個殘殺皇族的罪名,那可就真成了反賊了。主公,屆時被天下人共討之難道是好事?”


    “哼!危言聳聽罷了!就算你說的沒錯,我漢中民數十萬戶,地豐戶足,兼有山川之險,足以自守,何懼什麽天下討之,當年高祖據漢中而擒天下,何懼諸侯之威?”


    閻圃仰天大笑,笑得楊鬆好不尷尬,張魯則有些莫名其妙,其他諸將各有表情,但是對閻圃,大家確實有些排斥的。


    “好一個據漢中而擒天下!主公莫非也有高祖之思麽?”


    “未曾有!”張魯尷尬的回道,有些對楊鬆的口不擇言甚是不喜。


    “主公,漢中固有山川之險,土地之美,可惜,並非有了這些就足以平滅諸侯,甚至連安享太平都未必做得到!”


    楊鬆不屑的撇了撇嘴道:“倒要洗耳恭聽子存的高論,在下也想知道,漢中地利之美,在子存眼中為何就不值一曬呢?”


    “漢中有地利不假,但是,漢中之險也困住了漢中的手腳,若是周圍諸侯暗弱,以漢中為依仗,下可兼收蜀中,上可吞並三輔,隔斷涼州糧道以製服涼州,據有長江之險以求荊襄,而後居高臨下威淩中原。隻是,這一切都建立在周圍諸侯暗弱的基礎上,若是周圍諸侯強橫,漢中就如同籠中之鳥甕中之鱉,連退路都無,談何安居?”


    閻圃語聲鏗鏘,一番話說得擲地有聲,頓時將大家都給說愣了,連張魯也有些脊背發涼的感覺。


    如今漢中的形勢正是如同籠中之鳥啊!北邊董卓勢力強橫,而且挾天子以令諸侯,這是所謂的有權有勢還有力,南邊的劉焉雖然稍微弱一些,但是蜀中民風彪悍,兼且劉焉出身顯貴,若是自己真的被栽上一個謀反叛逆的名頭,就算漢中有山川之險,又能保自己到何時?


    不過,閻圃似乎還覺得不夠震撼,繼續說道:“再者,主公若是背上謀害皇族之名,必會喪失人心,如今漢中之民雖然感念主公仁德,兼有教義約束,但是這僅僅是平民百姓罷了,漢中世族則未必都真心信奉主公所宣揚的教義。屆時南北大軍壓境,難免就會有三心二意的人出現,若能賣主以求安,或許有人願意為之,若是賣主能求榮,屬下以為大有人在,請主公三思。”


    楊鬆大恨!這閻圃指桑罵槐說得不就是楊家麽!?但是,楊鬆偏偏不好開口,若是這個時候一開口,未免就有不打自招的意味了,同時楊鬆瞪了一眼想要開口的楊柏,緊緊的閉上嘴巴,今日暫時忍了,總有還報與閻圃的一天。


    張魯聽到這裏,不由的額頭冒汗,當然,今日的天氣也很熱,屋子外麵的大樹上,夏蟬正在拚命的歡唱著,一副無憂無慮的樣子讓人十分的羨慕。


    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張魯遲疑的開口道:“子存言之有理,隻是若是不阻止劉表入漢中,將來劉表在漢中難免會與本君起衝突,爭奪人心,那時,漢中也一樣的危險吧?”


    閻圃笑了笑道:“若是殺了劉表,危險立刻就來,若是不殺,危險可能會有,也可能不會有,因為劉表這人的本事如何我們都不知道,或許這人就是一個愚夫呢?就算劉表真的有能耐,若是我們大家都不為其所惑,難不成依靠他一人之力,還能與我們眾人之力相抗?又或者主公是對自己,或者對屬下等的忠誠沒有信心?”


    現在明白閻圃為何招人恨了吧,因為這家夥說話從來不顧及別人的想法和麵子,就算他再有才能,事實上還是將大家都得最光了,當然,這或許就是閻圃的策略,因為閻圃在南鄭城裏就是個外來戶,反正都很難獲得同僚的接受,那麽還不如做個孤臣以獲得主上的歡喜,以閻圃的智力,做到這一點應該是不難的。


    閻圃的話音落下,室內再次安靜下來,閻圃的這個話可不好接,於是幹脆大家都不出聲了,而是看著眉頭緊蹙的張魯,等著張魯來做最後的決定。


    其實閻圃說得沒錯,這事也就是張魯最緊張,這些世族都明白,隻要關鍵時刻見風使舵,世族的生存能力是很強的,倒黴的多數都是主上,君不見蘇固身死族滅了麽,君不見張修身死族滅了麽,但是楊家還是楊家,照樣在南鄭城裏混得風生水起,照樣是漢中首屈一指的大族。


    張魯的眼神在大家的臉上一一掃過,所有人都擺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樣子,但是事實如何,隻有他們自己才知道,張魯歎了口氣,閻圃的意思就是在立刻死和遲些死之間做選擇,這個選擇幾乎不用費心,是人都會選後者吧。


    或許,劉表真的是個笨蛋也說不定,或許,自己的屬下真的是忠心耿耿的也說不定,不管怎麽說,還是要選後者吧!


    “既如此,楊任,你到南鄉去迎接和保護劉表,楊鬆,擬文上表,表示歡迎和接受朝廷的任命。”


    楊鬆和楊任對視了一眼,又看了看麵帶得色的閻圃,暗暗咬了咬牙道:“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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