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有這樣子的姑娘。」


    趙在淩嘀咕,他從來沒見過這種姑娘,正像一朵盛開的紅石榴花,張揚熱烈,又像噬人猛獸,駭人地緊,偏又帶著些純真的狠辣,捉摸不透。


    當夜,他便做起夢來。


    滿腦子都是那清脆笑聲,帶著些揶揄和說不清的誘惑,黑夜裏的吐息惑人萬分,而後一隻手伸出,直扼咽喉,如溺水般的窒息。


    趙在淩猛然坐起,額上生汗,他心有餘悸地摸摸心口,平穩如常,並無不適,因是這被子太厚重了,壓得他喘不過氣,他一腳踢開被子,走下床大口喝茶,髮絲淩亂,衣衫不整。


    「實在大膽。」


    他深呼吸幾次,耐著性子開始背書,平復今日所受到的驚嚇。


    「《曲禮》曰:「毋不敬,儼若思,安定辭。」安民哉!敖不可長,欲不可從,誌不可滿,樂不可極。」[1]


    「……」


    屋外守夜的長謹默默放下了叩門的手,本來聽聞房內有響動他正準備詢問入內,但聽二公子夜深背書,想來是並無大恙。


    他暗暗點頭,二公子是越發用功了,他在心裏記下這一筆,準備日後復命時一同上報主母,若能得主母稱讚,想必二公子定然欣喜。


    「你說他晚上還讀書?」


    齊雪竹杏眼圓睜,京城公子,當真不凡,實在叫人見獵心喜。


    作者有話說:


    《曲禮》曰:「毋不敬,儼若思,安定辭。」安民哉!敖不可長,欲不可從,誌不可滿,樂不可極。——出自《禮記》


    第40章


    ◎重之以禮◎


    次日, 趙在淩來到張家,人不過剛剛落腳,就有下仆來恭敬相請, 行事和另兩家大相庭徑,禮數做地周到齊全,不愧是紮根多年的大家族。


    「趙公子遠道而來, 有失遠迎。」


    出乎意料的是張家家主張原親自來迎, 一派和氣,更有美婢好茶風上,茶上霧氣氤氳,趙在淩神情自若地飲茶。


    「平州偏僻, 無甚好茶,不及望春樓上的茶水珍貴, 還望趙公子莫怪。」


    趙在淩:「各山自有各處茶,不必論此風清濁。」


    「公子所言極是。」


    家主張原開門見山道:「公子此來可是想解決貨物一事?若是此事,老夫倒還說得上話, 下人冒犯,還望公子見諒。」


    「哪裏哪裏。」


    若是他就此應下,貨物可以拿回,但黑風堂卻是無法剷平了, 張家願意給他個麵子,但他想要的已不止如此。


    趙在淩:「我觀貴府清雅,談吐不凡, 不知大人可願前往京城?」


    京城繁華水深,天子腳下, 若一朝得機, 便可扶搖直上, 正如他趙府一般,早在他入平州那日,他的底細便已有人呈上,張原不是不心動,但事不可急,如今才等到趙在淩登門。


    他不過是想要求個機會,這個機會,趙在淩給他。


    張原:「老夫愚鈍,不知公子何意?」


    「其一,由我趙府舉薦給貴府相交之人,趙某不才,倒也有幾分薄麵,一如大人今日這般。」


    「亦或,舉薦貴府學子入京書院,再有漳州學堂,貴府家眷十人可入。」


    他並不含糊其辭,直截了當地開出他的價碼,一是直接舉薦張家入京,張家自行抉擇跟隨哪位達官顯貴,趙府牽橋搭線,而後則互不相幹,誠然張家也可自行拜訪,但有人舉薦與無人舉薦還是相差甚遠,起點大有不同。


    二是由張家子弟自己奮發,以自己的努力搏一個前程,趙府隻提供環境,功成由人。


    趙在淩不再多言,他有自信拿下張家。


    平州多年,張家不營堂口,不靠武力,而是以頭腦把持,各方牽製,和另外兩家走的路完全不同,他們家也自詡文人雅士,可見所圖不小,更是攀上知府,隻可惜貴人們瞧不上平州,是以不大景氣。


    室內落針可聞,一時唯有茶香裊裊,茶盞相扣,白瓷磕碰,。


    「既如此,老夫便選第二條,另外,尚有一不情之請。」張原緩緩道:「春風桃李,青山有思,夫人高瞻遠睹學識甚遠,不知張家子弟可有幸麵見夫人,聆聽教誨?」


    趙在淩眼神微變,臉色也沉了下來。


    扯上他母親,這是他不能容忍的。


    但張原起身向他長身行禮,語氣誠懇。


    「老夫自知冒昧,但私以為,夫人所思某遠不及也,夫人之心更是難得,可嘆我已年邁,無顏登門求見,願送子弟三人於貴府求學,三日為限,另有重禮相贈。」


    「還望公子相詢一番,成與不成,老夫皆不勝感激。」


    他打了個手勢,便有下仆抬著一口大箱子而來,一人掀開蓋子,隻見箱中碼放整整齊齊地書本字畫,皆是孤本真跡,這番心意不可謂不重。


    「黑風堂一事老夫應下了。」


    這才是他真正想交換的東西,不以情勢相逼,不以重禮相誘,隻以誠心相求,身為家主,無外乎子弟前程,家族興旺,緣何十年紈絝,一朝脫胎換骨,他想不通,那位夫人尚可抬手一擲千金,他也可以自斷一臂。


    薄薄的幾頁紙,記載趙府二十年,更有長春學堂一事,所謂齊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親愛而辟焉[1],他翻閱數遍,深覺如此。


    趙氏子能做得,他張家子也能做得。


    趙在淩默了默,母親令他敬仰,如今聲名遠播,更令旁人敬仰,他心下嘆息,有些驕傲又有幾分羞愧,如今出門在外,卻仍得母親庇護,他實在無能,當更努力追隨母親腳步,不墮母親威名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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