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教會徒弟餓死師父,何況庭芳是空手套白狼。城裏的房子造價極低,很多花費都是原有府庫裏的,征地不要錢。因此對外頭人而言,有限購令的房子難得,但對庭芳而言不過白菜價。幾個都做過生意,知道庭芳玩的手段,然多一處城裏的房子畢竟是好事。聽聞將來還要通那甚自來水,幾個人都有兒有女,便是自己不住,兒孫住都極好。


    生意談判庭芳是老手了,見幾個人猶豫不決,淡淡的道:“實在不願並不勉強,合作自是要大夥兒都高興才好。若是你們不肯,我再尋旁人。南昌沒有,往鬆江尋也使得。”人的價格不如牛的亂世,哪怕是人才都是極賤的。實在不行就用非常手段,尋那豪強的莊園裏買上幾個便罷了。


    末了還是張大道:“我願給郡主做個掌櫃的,不知是否同外頭一般,能領幹股?”


    庭芳道:“幹股是沒有的,但折算成年終獎可行。你在我這處便有,離了便沒有。”


    商場上規矩自古差不太多,張大正欲重來,底子到底薄弱,不若入了郡主麾下,積攢些資本,以圖來日。餘者都還想自己幹,便告辭了。買賣不成仁義在,庭芳叫丫頭給他們一人包了份蜜餞,算是好聚好散。


    庭芳看著張大,卻又想起旁的事兒來。大禮堂有了,辦公樓還差一棟。不過房子早就產業化,隻把此事記下,一溜兒修一排屋子,有專管養殖的,有專管農事的,還有民用工業與軍工。扭頭對翠華囑咐了一句,翠華立刻拿紙筆記上,才調轉神思回來對張大道:“你也養過蚯蚓吧?”


    張大道:“不瞞郡主說,養鴨子的都會養蚯蚓,隻產量著實低些。”


    庭芳暗歎口氣,穿越啊,最實用的要麽化學,要麽農學,計算機可真夠磕磣的。她知道後世有那種超大一條的蚯蚓,繁殖力很瘋狂,若在南邊的城市,河水一倒灌,沒準滿路上全是三四十公分長的蠕動的肉條,密集恐懼症跟蟲子恐懼症的人想死的心都有。此刻南昌卻是隻有小蚯蚓,細細的那種,哪裏夠鴨子吃的?再則家養蚯蚓的事兒她小時候幹過,可那是養三五十隻小鴨子自家打牙祭,不拘哪處溝渠就養活了。大型養殖場,必須有大型繁殖基地,數學係的表示完全不知原理,肝疼!


    不過也不是全無法子,初中生物提過一種跟蚯蚓差不多惡心的玩意,叫做果蠅幼蟲。翻譯成大白話,那便是蛆,高蛋白高營養,實乃純農業社會之大殺器。此方法過於簡單,果蠅隨處可見繁殖彪悍生命力無比頑強,想要做成秘方是不行的,能做的隻有規模,並控製渠道。想到此處,庭芳在心裏默默添了一句,將來官員並三代以內的直係親屬全不能經商,否則百姓簡直沒活路。譬如她養個鴨子,仗著身份,隻需寫封信去鬆江,鬆江知府硬砍了當地養殖戶也得優先做她的生意。那民間商業還玩個蛋?


    想了一回,庭芳覺得果蠅可行,便壓低聲音對張大道:“我說要開養殖場,那也不是空口白牙便開的。好法子我亦知道些許,想養的也不僅是鴨子,還有鵝。隻你來了我處,方子不許漏出去與人知道。人多難保密,然草創時旁人有了,全在你身上。”


    張大一凜,忙道:“小人明白。”


    庭芳道:“且問一句,南昌城內的小鴨子出了麽?”


    張大道:“還不曾,三月間才是出殼的時候。郡主想養多少隻?”


    庭芳卻問:“你先前養過多少隻?”


    張大道:“多的時候三五千,少的時候一兩千。南昌多水,有截把河流或有個湖,便可養了。隻防鴨子往田裏叼了人家的秧苗即可。如今市麵上米、糠皆貴,頭一年不好養太多的。”


    庭芳無經驗,隻得聽有經驗的,再不濟得摸清楚路數再提。便道:“聽你的。我有兩個丫頭,你替我教著,不然將來擴大規模,隻怕你累的很。”


    張大是個活絡的,不然也做不成生意了。想了想道:“都是些醃臢活計,很不用姑娘們沾手。我去請些農婦幫手即可。如今孤兒寡母挺多的,六七歲的小童就可看鴨子,兩千以內的鴨子,十個八個就能了。無需給多少錢,給吃飽飯其父母就感激涕零了。”


    沒有九年義務教育的時代,童工反而是仁慈。庭芳點頭應了,還是尋思扔豆青和豆芽兩個農村妞去學門手藝。她一貫認可領導必須從基層幹起,將來想獨當一麵,現就得努力積累。


    說完了鴨子,庭芳又說鵝:“還想養些鵝,正巧養在枇杷園裏,又吃了雜草,又肥了地,還防了盜賊。不單鵝肉賣錢,鵝絨亦是好物。”


    張大道:“為何種枇杷?枇杷皮難剝、核又大,不大好賣呢。”


    庭芳道:“枇杷可做蜜餞,可做幹果,可釀酒。要緊的是枇杷葉,可做川貝枇杷膏。旁的果子好,葉子不中用。再有還欲種桑養蠶,桑葚亦可釀酒。”在古代,酒便是暴利了。果酒度數低,銷量遠不如糧食酒,但在古代試圖做水果生意無疑是作死,交通限定了太多。固然江西的蘆柑赫赫有名,庭芳也不打算搭理。再好,隻在本地銷售有何用?人離鄉賤,物離鄉貴,做生意自是要做利潤大的。不可在當地加工的,統統無視。


    張大懂養鴨,卻不懂生態農業與係統工程,庭芳說什麽他便聽著。待庭芳說完才道:“我家裏人都是養鴨子的好手,可否請來做夥計?”


    庭芳道:“來做事極好,可我醜話說在前頭,拉幫結派的我不能容。”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杜絕關係戶是不可能的。張大也隻是笑著稱是,心裏打的是另一套算盤。管理農民工庭芳不擅長,不過沒關係,她不擅長可尋擅長之人。譬如常與農民打交道的胥吏們,擇一二信的過的管理便是。當下要緊的是把架子搭起來。去歲是混溫飽,今年便是發展經濟了。


    如此,便定下了張大,庭芳喚了豆青豆芽並君子墨的堂妹小朵兒前來,幾個人就著框架大致商議了一番。再喊來翠榮,把此事全交與她負責,養殖場的先行預備便正是啟動。如今養雞鴨最大的難處不是養,而是銷。今年一整年,南昌本地都是吃不起什麽鴨子的,幾個散戶就夠市場飽和了。鴨子得往外地賣才不虧。


    庭芳凝視著地圖,稍微有些肝疼呐!鴨子順水而下,便進入了江南的地盤。往北江蘇,劉永年的老巢;往南浙江,大舅舅已撤離好多年。銷售渠道可是得在養殖之前考慮好的,總不能現找買家。累與焦慮倒在其次,她的威嚴會受到很大的損害,不利於別的項目管理。現如今三五千隻鴨子,還可以拿郡主身份壓過去。將來上萬隻幾十萬隻,就必須有合作對象了。


    就庭芳的計劃,鴨子上十萬隻是很快的。這便各自為政的壞處了,自省吃不下,就得給外省的大佬讓利。讓利倒還好說,問題是人家願不願合作?與劉永豐的關係一直不錯,可人家哥倆現在一起玩造反。庭芳敲擊著地圖,不知可否再談?心中又罵了回房知遠那扶不上牆的東西,分明一樣是豪強,怎地差劉永年那麽許多?


    想了半日也無可奈何,隻得去信一封與楚岫雲,直問:“預備養鴨子與鵝,你們有興趣否?”


    寫完信,使人發往淮揚便先丟開手,庭芳又馬不停蹄的去抓四處傳教卻無人搭理的霍克。張嘴第一句話便是:“你可是會養果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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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克道:“那還用會?拿個罐子扔些爛菜進去,不消一日就有了。郡主問那個作甚?”


    庭芳道:“養鴨子。我要許多,勞你幫我看看。”


    霍克頓時無語,庭芳許他傳教,但比那些大資本家還可惡!不過開個口子,她甚都不費,卻是要撈回足夠的好處。教她學英語並自然科學不算,還帶了一幫人學。學便學吧,有事還使他出主意。這會兒又叫養果蠅。霍克深深歎了口氣,他算明白了,想忽悠庭芳信教是絕無可能的,這是一個資深的政治家,她便是打著信教的旗號,也是不信的。而霍克雖想要世俗的認可,心裏始終堅信著有上帝存在,跟庭芳簡直三觀不合。偏偏要求著這麽個百無禁忌的主兒,實在難做人。


    庭芳見霍克老大不情願的樣子,笑嘻嘻的道:“我許你修教堂,如何?”


    霍克撇嘴:“郡主殿下,我得養到什麽程度,才能建教堂。”跟庭芳合作,不先拿出“誠意”來,必能見識她翻臉不認人的絕技。當日她被攆下菲爾德號,看似什麽怨言也沒有。哪知掉頭就通知了廣州十三行,不單替菲爾德宣揚了“美名”,最狠是跟當地官員打了招呼。弄的菲爾德玩命的拆了爪哇的□□生產線送到江西,才把此事揭過。霍克先前還不知道,待知道時已在江西走不脫。心中暗罵:皇族沒有一個好東西!


    霍克還挺好使的,並不是隻有霍克能養果蠅,而是霍克學過自然科學,很習慣的去記錄溫濕度。他的行李裏就帶了溫濕計,這樣便能統計數據,更快的找尋規律。而沒有工業思維的人,便是叮囑了也可能忘。還不如一開始就找霍克。


    霍克不情不願的答應了,果然翻出溫濕計並要了十幾個一樣大的罐子,分別放置各種菜蔬任其腐爛,再做觀察統計。庭芳見狀心下大慰,順手就把翠華一竿子支去給霍克打下手,學果蠅養殖去了。


    正在此時,又有人來報:“郡主,儀賓叫告訴您一聲兒,房公子帶著穆大工來了。”


    庭芳眼睛一亮!火器生產線可開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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