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才小雪,京城已白雪皚皚。夏波光入了福王別院,就似老鼠掉進了米缸,成日混跡作坊,日子頓時變的充實。她不似一般工匠,她聰明好學、文化水平非常高,數學天賦也絕佳。喜的福王親自教授。福王的數學機械常被徐景昌夫妻吊打,可他也隻是被那倆逆天的貨吊打。縱觀全國,他絕對屬於頂級的那一撥兒。夏波光崇拜的不要不要的。


    為此,後院的女人們幾乎要瘋。福王的姬妾非常多,他自己都常鬧不清楚哪個是哪個。他本對女色不甚上心,然而太子想要示好,除了賞賜工匠,也隻能賞賜美人了。總不能在朝堂舉步維艱的時候賞錢賞莊園吧?相比之下,美人比好工匠還便宜些。女人多了,開支自然就大。嚴春文管著福王府的賬目,每每都覺得心力交瘁。如今添了個夏波光,她更覺得錢財運轉不過來了。


    失寵多年的王妃,在家裏的地位不過是個管家。若非長女極得寵愛,隻怕生了庶子的幾個姬妾都敢不把她放在眼裏。算了一回賬,累的兩眼發暈。福王數學再厲害,也是沒興趣幫她算的。倘或她敢抱怨,福王定換人管家。她就更沒法子立足了。想了一回,還是決定拉攏夏波光。瘦馬出身,之前又是葉俊文的妾,至多也就是個寵姬,連側妃都難混上。比起其他宮裏賜出來的安全的多。


    夏波光被王妃召見,福王略微皺了皺眉,還是放她去了。換下短打,翻出件庭瑤的半新不舊的常服,就去了正房。見麵先行禮,嚴春文倒是很和氣,笑著叫起。


    嚴春文仔細打量著夏波光,無疑非常美,還有一股男人很難忽視的媚色。狐狸精從來是女人嫉妒之下罵人的話,男人幾個不喜歡狐狸精的?秋兒立在一旁,恨的咬牙切齒。凡是跟葉庭芳扯上關係的,都不是好人!


    夏波光心裏有些不高興,這種被當貨物般掂量的感覺已經很久沒有過了。不多時,嚴春文笑道:“聞的姑娘擅數學,我正算賬算的頭暈,你來幫把手如何?”


    夏波光微笑答道:“奴似有一二天賦,然則還未學成,不敢誤王妃之大事。待翌日熟練,必竭盡全力。”


    嚴春文摸不準夏波光水準,笑道:“殿下都說你好,你別謙虛。”


    夏波光乖順的道:“殿下說奴聰明,隻底子薄弱,且得下功夫。”


    秋兒道:“姑娘,王妃有心抬舉你,你別不識好歹。”


    夏波光頓時就無語了,傳說王妃是個棒槌,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她來福王別院隻消一個月,就知道福王他老人家的喜好。要說他清心寡欲是扯淡,但他真是個被寵壞的孩子。打小兒什麽都不缺的結果就是什麽都不放在心上。女色上頭,餓了的時候喂到他嘴邊,他愛答不理的吃兩口。沒人去喂,他也懶的吃。如今身邊圍了一群女人上躥下跳的投喂,他更懶的主動找食兒了。合著你們倆跟了福王那麽多年,丈夫到底喜歡什麽都不知道?


    見夏波光不說話,嚴春文笑道:“竟還害羞了。”


    夏波光早就知道福王妃不過是個空架子,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回道:“奴雖出身卑微,卻也知好女不侍二夫。正因如此,秦王妃憐奴孤苦,才替父照應於奴。奴既無心再嫁,便不好涉足府中內務,以免閑言碎語,還請王妃見諒。”


    嚴春文怔了怔,一時竟不知說什麽好。


    夏波光對福王一點興趣都沒有,甚至說對男人一點興趣都沒有。她的老鴇,雖是養了她賣錢的,卻也是精心照顧;嫁到葉家,陳氏一直拿她當個孩子寵著;庭芳不曾看輕過她,葉家敗落後庭蕪還處處照應。在庭瑤跟前撒個嬌兒,也是要什麽給什麽。男人呢?葉俊文除了把她當泄欲工具,給過一個正眼嗎?爬上了福王的床,福王又能待她怎樣?


    誰特麽想去伺候男人!誰特麽想在床上想方設法羞辱自己,以取悅夫主!是,她是瘦馬,她有無數種手段魅惑男人,無數種技巧折磨自己讓男人興奮的欲罷不能。但她好不容易逃脫了,為什麽還要那樣做?她替葉俊文守了兩年了,還差幾個月就滿孝。替父守節的庶母,庭瑤庭芳庭蕪隨便哪個,有口飯吃就不會落下她。她討好自家三個姑娘不就行了,有病才去討好福王。


    秋兒皺眉,正欲說什麽,庭瑤來了。隻見庭瑤笑嘻嘻的道:“十一嬸想搶我的人,我是不依的。”


    嚴春文登時笑不出來了,福王不管事,府中外務皆在庭瑤手中,她能管的是庭瑤撥過來的銀子。若說府中姬妾對她還有幾分敬意,不過是怕她克扣。可王府上下,誰都不敢拂了庭瑤的意。從庭瑤接管福王府開始,嚴春文才知道,當初庭芳是真沒打過福王府一絲一毫的主意,否則也不至於遇見庭瑤才知道什麽叫做大權旁落,看人眼色。


    小郡主李初暉跟在庭瑤身後,嘟著嘴道:“都不許同我搶,夏姑娘是陪我玩的!”


    嚴春文再笨,也知道福王父女兩個對“玩具”的執念。見女兒要玩,更加沒了脾氣。嚴春文隻得小郡主一個孩子,日常見不著,自是想念。好容易逮著機會見著了,忙招手道:“初暉,過來。”


    李初暉跟母親不大熟,不過到底知道有這麽個人,還是乖乖過去了。嚴春文拉著她坐到身邊,笑問她最近吃什麽玩什麽。李初暉再次強調:“夏姑娘是陪我玩的!”


    夏波光無奈的補了一句:“是,是,奴還陪郡主睡。”李初暉就直接養在庭瑤屋裏,可不是得她□□麽。白天被福王折磨,晚上被福王他閨女折磨,前世肯定欠了這父女兩個很多錢。


    嚴春文有些不喜,庭瑤帶著便罷了,名門閨秀又是大嫂子,別說郡主,公主也帶得。要夏波光一個……照顧是什麽意思?試探的問:“怎地麻煩起客人來?嬤嬤們呢?”


    庭瑤笑道:“大妹妹圖個新鮮,前兒還叫新來的丫頭□□呢。”


    嚴春文對女兒的養育半點插不上手,隻得道:“今兒人多熱鬧,咱們一塊兒吃飯。”


    庭瑤是個周全的人,笑道:“不若請了十一叔來,嬸子別怪侄媳婦偷懶,大妹妹我可是有些製不住。”


    嚴春文當然想見丈夫,忙笑著說好,便使人去請福王。不多時福王進門,李初暉立刻撲到父親懷裏,福王見了女兒就高興,伸手抱起親親:“丫頭今兒又到哪裏瘋呢?數數兒能數到一百了嗎?”


    李初暉奶聲奶氣的道:“我昨兒就數到一百了!今兒大嫂子教我一百零一。”


    福王逗著女兒:“一百零一往後呢?”


    李初暉張張嘴,發覺自己想不出來,噎住了。福王大笑,又親了兩口,抱到炕上坐下。李初暉非常不滿:“我要蕩秋千!”


    福王無奈,站起來把手伸到女兒的腋下,慢悠悠的來回晃蕩,不一會兒累的半死,抱怨道:“這得等你小叔叔回來蕩!”


    李初暉問:“哪個小叔叔?”


    福王笑道:“生的頂好的那個小叔叔。”


    庭瑤鬱悶,這輩分亂的!她小姑子管她妹夫叫叔叔……然而世家大族相互聯姻,輩分多是如此,便隻好跟著夫君的輩分叫。幸而徐景昌也就是福王一廂情願的把他當弟弟,不然倘或真是皇家子弟,她還真得管親妹子叫嬸嬸。


    笑鬧過一陣,李初暉終於滿意了,允許福王坐下抱著她。一時擺飯,夏波光自覺站到庭瑤身邊伺候,隻拿自己當個丫頭。按理,庭瑤跟前她是有個座兒的,畢竟是庶母。然而庭瑤是王妃,她庶母身份就浮雲了。當個小丫頭挺好的。


    福王坐了主位,李初暉坐在他腿上,鬧的他吃飯也吃不安生。嚴春文道:“且叫人把初暉抱下去吧。”


    福王擺擺手:“無事。”橫豎被禍害慣了。隻見福王熟練的在麵前擺了副碗筷,舀飯配菜拌勻,再把筷子遞給女兒,自己用很別扭的姿勢吃著。庭瑤看的感歎,福王再孩子氣,再不懂事,作為父親真是沒得挑。她還沒見過哪個當爹的這樣帶過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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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瑤親自帶大的孩子,雖然調皮,但極有規矩。吃飯就是吃飯,絲毫不許有多餘的動作。李初暉筷子拿的極好,慢條斯理的吃著。待她吃完,庭瑤也吃完了。吃飽飯的孩子,精力更加旺盛,跳下父親的腿,就拉著夏波光道:“我要看變球球!”


    變球球是個小魔術,夏波光隨便學的,她初來自是要討好一切可討好的人,小郡主就是頭一個。孩子最好哄,一係列魔術成功搞定了福王府的小魔王,二人就玩到了一處。魔術需要道具,夏波光又沒隨身帶著,一大一小就呼嘯著往庭瑤屋內衝去,福王:“……”


    庭瑤忙站起道:“我去瞧瞧,我們家那位夏姑娘,瘋起來真個一般人管不住。”


    福王道:“你娘家風水不對,真的!”盡出熊孩子!


    庭瑤:“……”你家才風水不對!撤了!


    庭瑤一跑,屋內就隻留下福王夫妻。嚴春文心如擂鼓,不知怎樣才能開口留人。秋兒眼珠一轉,笑道:“前兒掌院家送了好些梨花釀,殿下要吃一盅麽?”


    福王幾年來,幾乎都帶著孩子吃飯,哪裏有空吃酒。被秋兒一提,倒是饞了:“拿來我嚐嚐。”


    秋兒帶著丫頭們重新整理杯碟,倒上酒,任由他們夫妻對飲,自己麻溜的下去了。福王喝著酒,心裏想的是作坊瑣事,以及大業。嚴春文安安靜靜的沒吵他,他反倒愜意。梨花釀不醉人,一壺下肚,不過微醺。天已黑盡,燈光略顯昏暗。福王有些困倦,便道:“安歇吧。”


    嚴春文心中一喜,伺候著福王寬衣。待福王躺下,鼓起勇氣道:“殿下……”


    福王正年輕,又有酒助興。嚴春文不撲過來也就罷了,送到嘴邊沒理由不吃。微微用力一拉,嚴春文一個沒站穩,直接跌在丈夫懷裏。福王輕笑,嚴春文自己不可愛,生的孩子倒比別人的可愛,不知能否再生一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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