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不上怕,也算不上不怕,庭芳默默的道。討好外家為的是精益求精,更上一層樓。實在上不去,還有別的辦法。歸根到底,她是葉家人,一切以葉家利益為先。固然可以不出頭,不護住庭蕪,然而明哲保身不能在舅母麵前刷分,更不能在本家刷分,那才叫做抓不住機遇。如今她在舅母麵前扣分有限,在本家差點刷爆,算來算去都是她賺了。從老太太的態度上就知道,長輩對她的行為是認可的,隻是不大好明說。


    庭芳勾了勾嘴角,所謂八麵玲瓏,從來不是貪生怕死之輩能修煉的技能。八麵玲瓏實際上是得到某些重要的人的認可,至於路人甲乙丙丁,他們的意見不算數,也不敢說出口。沒有人可以討好所有人,有性格比沒性格的勝算大的多的多。如今唯有陳氏那裏需要打個補丁。技術難點不高,除非大舅母成心想離間母子。可那樣費力不討好的事,大家主母通常是不會幹的。即便真要幹,她也不怕。楊安琴是當家主母,她還是部門主管呢。算來年紀都差不多,誰更會哄陳氏還不一定。何況葉家是她主場,她就不信老太太能坐視有人挑唆的她家母子不和。


    故,庭芳對老太太道:“舅母惱我什麽?”


    老太太沒好氣的白了庭芳一眼:“你說呢”


    庭芳笑道:“老太太惱了陳恭不曾?”


    老太太伸手彈了彈庭芳的額頭:“兄弟姐妹捆起來都不如你伶俐,別太滿了,太滿就過了。去吧,你.娘掛著你呢。”


    庭芳感歎,到底是親奶奶啊!還是向著自家孫女!湊過去在老太太的臉上波了一下,一溜煙的跑了,聲音還在空氣裏飄蕩:“晚間在來尋您說話~~~”


    老太太笑個不住,杜媽媽也笑道:“可真是您孫女,小時候不顯,如今越發像了。了不得,日後的小女婿還得從老太爺的徒子徒孫裏挑才成。”說完衝老太太擠眉弄眼。


    “去你的,還打趣起我來了!”老太太笑道,“孩子們鬧騰雖不用過分操心,卻還是裝個樣子。你去找些筆墨紙硯什麽的送到四丫頭屋裏去,讓她去陪個禮。橫豎打也打了,口頭上吃點虧不算什麽。”


    杜媽媽道:“我們四姑娘啊,真個能屈能伸。”這回能賠禮,下回還能照打,打完繼續賠禮,她半點不吃虧,真夠上道的!不知將來誰家能消受了她去。想著樂了一回,自去收拾筆墨不提。


    卻說楊安琴把小兒子扒光檢查,身上滿是青紫,嗬嗬冷笑:“蚊蟲招扇打,全因嘴傷人。我瞧著你四姐姐還是年紀小了點,再狠點就對了。打的你皮開肉綻,看你還嘴賤不嘴賤!”


    陳恭怒道:“你是不是我親娘啊?怎麽全幫著外人?她就是個白眼狼,咱家對她那樣好,她還幫著別人。”


    陳謙一巴掌打在他後腦勺道:“她姓葉還是姓陳?她要幫著你欺負自家妹子,才是白眼狼!還有,七姑娘招你惹你了?不中用的東西,你有本事尋周姨娘的不是,再不濟找庭樹對嘴對舌,欺負個比你小姑娘家的算什麽?知道的說你替姑母出頭,不知道的隻當你欺軟怕硬。我看你誠心淘氣,不然怎麽盡撿軟柿子捏?”


    陳恭氣的半死:“我不過話趕話,誰撿軟柿子了?我才不怕呢,看我明天不去收拾了他們!”


    陳謙冷笑:“你不撿軟柿子,你連姑娘家都打不過。你再惹是生非,不消四姑娘出手,我先打你個半殘!那白眼狼的話也最好給我收了!好似葉家沒給她吃的,再鬧姑母沒法子做人了都!”


    楊安琴道:“就是!咱們家才給她多少東西?幾個不值錢的玩意兒就想收買的人死心塌地,那葉家養她十幾年又算什麽?人心是這麽好收買的麽?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蠢的兒子!”


    陳恭辯解道:“可是姑母對她那樣好!”


    陳謙道:“你怎麽知道姑父對她不好呢?又怎麽知道她們姐妹不好呢?你誰啊?跟她有關係麽?”今天學堂裏亂成一鍋粥,他竟反應慢了半拍以至於壓不住場,奇恥大辱!


    陳恭卻單純的很,委屈的問:“那她到底算哪撥兒啊……”


    楊安琴涼涼的道:“算你表姐啊!”


    陳恭沒來由的覺得後背發涼!


    楊安琴看他還不明白,氣的咬牙切齒,沒忍住拿起藤條又一陣抽!


    庭芳回家時,聽到隔壁一聲高過一聲的慘叫,忍不住爆笑。掀簾子進門,庭瑤劈頭蓋臉的罵道:“你好意思笑!有什麽好笑的,你還有理了!我看咱們家也得同二嬸一樣備上幾根藤條。規矩禮儀全學到狗肚子裏去了!你明兒給離表弟遠點,再拌嘴打架,我揭了你的皮!”


    陳氏忙道:“行了行了,她臉還腫著呢,快別罵了。”又對庭芳招手,“過來我瞧瞧,還疼不疼?”


    越氏:……還活蹦亂跳的,果然老太太抽的不夠狠。


    庭芳滾到陳氏懷裏:“有點疼,娘給摸.摸。”


    越氏:……


    庭芳享受著陳氏的愛.撫,扭頭對越氏笑道:“二嬸,謝你送我娘回來。”


    越氏道:“我看你回頭一並謝我送你.娘的藤條。你說你怎麽就野的沒邊兒了!還不快收拾幾樣東西,與你表弟去道歉。”


    “好!”庭芳答的利落,又在陳氏身上蹭,“娘,你說舅母不會生氣吧?”


    陳氏道:“你好好去與她磕個頭,她就不生氣了。她最爽利的人,才懶的跟你們小輩計較。隻是你不能糊弄她,誠誠懇懇去一回。叫你姐姐帶著去吧。日後可不許打架,再不聽話我可就惱了!”


    庭芳心裏比了個v字,解決鳥!從陳氏懷裏掙出來,又猴到庭瑤身上:“好姐姐,你帶我去舅母家吧,我一個人去害怕哩。”


    越氏繼續:……


    庭瑤原是一肚子火,哪有姑娘家那樣沒規矩的。可見她處事大方,又心疼了。說起來都是陳恭嘴上沒把門,打人不打臉,先說女孩子將來要被拋棄,後又衝著一群庶出喊小婦養的,葉家半院子小婦養的呢!嘴賤出境界了!別說庭芳,她都想打。好端端的怎麽養出個那樣不著調的孩子!旁的不論,奶媽子丫頭該好好換換了,大家公子嘴裏說的話跟市井潑婦一般無理,真是丟人丟到親戚家!


    庭芳無所謂的很,庭瑤卻先添了委屈,對舅家印象大打折扣。牽了庭芳的手,低落的道:“我帶她走一趟。”


    <a id="ads" href="/">【本站首發,最快更新】</a>


    越氏也覺得有些心疼,道:“很不用太過正式,你與舅母客套兩句便罷了,因此才叫你帶著去。咱們正式了,反倒顯得生分。他們倆才多大,狗都嫌的年紀,不鬧事才怪。庭玬哪日不上房揭瓦?舅太太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庭瑤點頭應了,拉了庭芳往隔壁院裏去。楊安琴才胖揍了兒子,就見外甥女兒牽著庭芳來了,笑道:“姐兒委屈了吧?我已打了他,明日再叫他與你賠罪。”


    庭瑤道:“我領著她來與舅母磕頭,哪有打起親戚來了。”說著推了庭芳一把,“愣著做什麽?”


    庭芳就要跪下去,楊安琴忙扶住了:“可使不得,原是你們表弟的不是。”又對庭瑤道,“你們也別罵她了,小孩子家家哪個不淘氣。真個不淘氣了,我們又要愁了。大姐兒你快帶她回去,待我理了家裏的事,再陪你.娘說話。”


    庭瑤本就不是真心想道歉,見舅母沒生氣,順坡下驢的道:“恭哥兒沒事吧?四丫頭手重的很,我常說她。”


    楊安琴笑道:“噯,他活該。我還嫌四姐兒打的輕了。”又對庭芳道,“我的姐兒,舅母告訴你,下回他再淘氣,你別空手上,使家夥打!狠狠打!”


    庭芳驚悚了!她是來裝鵪鶉、啊、不、白蓮花的,為毛冷酷舅母突然變成熱情大媽了!?不是她不明白,實乃世界變化太快!


    她哪知楊安琴的心思。先前楊安琴疑心她心機深沉,把自家小姑子騙了。今日一事便知她是個直.腸子,還講義氣,知道護著妹妹。得小姑子喜愛實在是性兒好,態度自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心理學上說,初見印象好,次後慢慢變差,會越來越討厭;初見印象不好,突然有契機翻轉,印象會比初見就好的更加好。楊安琴不懂心理學,卻自問會看人。


    看人簡單,不看人對己,隻看人對人。譬如庭蘭,才照麵就跟前擦後的,誰不知道她的想頭?而庭芳既不過分討好,也沒有人前失禮,就要比誰都穩重,自然城府更深。可楊安琴來了兩日,已從陳氏的閑話中知道庭芳跟周姨娘不對付,還能替庭蕪討公道,可見人品不壞。隻要人品沒問題,聰明點又何妨?聰明人才好打交道呢。何況她並非那無知愚婦一味寵溺兒子,陳恭長成歪脖子樹實乃天命,她正努力正回來,要他吃點教訓更好。做母親的為兒女,當從長遠計才是。


    走過了流程,庭瑤又牽著庭芳往回走。到家時越氏已經回去了。陳氏再問庭芳:“真不疼?”


    庭芳搖頭,其實還是疼的,隻沒必要讓陳氏擔心,所以裝作沒事人,隻道:“一身的灰,我要洗澡。”


    庭瑤道:“索性洗個頭,頭發上都是墨。”說完又覺得肝疼,哪有個姑娘樣!


    陳氏看到庭芳跟泥裏滾過了似的,撲哧笑出聲:“我還道你長大了好些了,還同小時候一個樣!那年在院子裏爬樹摘桃子差點掉下來,卻半分記性都不長。你呀你!”


    庭芳嘿嘿直笑,先不管旁的,喚丫頭來伺候她洗頭洗澡。她常年在上房混,也無需回房拿東西。陳氏的小耳房裏她的盆也有、香皂也有。屋裏還收著她的衣裳。


    百合提了壺滾水兌成溫水,先拆庭芳的頭發,替她洗幹淨,又用蛋清當護發素揉搓了約四五分鍾,才擰幹頭發用簪子挽了個鬆鬆的發髻。弄好頭發打水洗澡。脫了衣裳才發現庭芳身上處處青紫,捂著嘴哭道:“姑娘……”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不計其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瀟湘碧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瀟湘碧影並收藏不計其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