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姨娘白討了個沒趣兒,心中惱怒非常。在內宅裏,最常見便是這等含笑罵人的功夫。心氣小的長年累月下來,沒病也氣出病,原先陳氏有心病,從來被她壓著罵。今日翻了身,還添了個幫手,更難對付了。她何曾想不到太太就是太太,趕上心大的,一日罵上一百句,人家不放在心上又如何?隻是若太太不會回嘴兒隻叫人欺負,下頭的人可就要看風向行.事了。內宅裏,不是東風壓倒了西風,便是西風壓倒了東風,無外乎如是。


    周姨娘暗自生了一回悶氣,尤恨庭芳最後一句“窩裏橫”。她一個做姨娘的,再怎麽有本事,也隻好在房內逞強。出了東院的大門,便是大房的孩兒都是她一個人肚子裏爬出來的,也隻好做小伏低。庭芳的話戳了她心窩子。想起平素那四丫頭跟自己兒子還親的不得了,更添了一份堵――你哄著我兒子,還來氣我,我叫你好看!日後沒有娘家兄弟出頭時,你再哭去吧!


    待到庭樹歸來,周姨娘便拉著他絮叨上了:“你那四妹妹,我好心待她,她還不識好歹。你說那貼身的東西,是好送去外頭的麽?要不是看她同你好,我稀罕的提點她。”


    庭樹不大懂這上頭的事兒,便問:“果真很不妥當麽?”


    “賣出去叫人說原是大學士府的小姐帶過的,能聽麽?”周姨娘道,“好人家買了去也罷了,都是一樣的人兒,買便買了。若是那髒地方兒買了去,可不叫人笑話!”


    庭樹點點頭:“知道了,明日我去說說她。”


    周姨娘抹淚道:“我一片好心,她當驢肝肺,還說要把亂傳閑話的絞了舌頭去。我還害了她不成?我傳的是閑話麽?再正經不過的話!”


    庭樹皺著眉頭,估量著兩個人吵起來了,卻想不明白其中門道。周姨娘還待說,陳氏已派人來請他去點心。周姨娘一口老血憋在胸口,比起她,陳氏叫庭樹吃飯說話更名正言順。她還得跟著去伺候陳氏,心中大恚!


    庭芳掐了一架,心情十分不好。你說你們倆爭風吃醋那是生存所需,關她什麽事兒啊?偏拿她說事。什麽狗屁名節!就好比紅樓夢裏頭的鳳姐,急了還當鳳釵呢。當跟賣有一毛錢區別?雖然鳳姐是打個化胡哨,可沒了錢使當鋪再正常不過。d岫煙連衣裳都當,何況首飾。別說首飾上沒寫家庭住址,寫了人家就信啊?外頭的話本子倒是有yy撿了小姐的帕子,就能娶到小姐的故事。起.點還寫現代種馬文呢,男人真敢跟起.點男主一樣混,早被人糊牆上了。誰信誰傻x。隻要不是寫著生辰八字父祖三代的婚貼丟了,就是她的小內內丟了都沒事。真當她沒見過世麵,拿你村頭的規矩套葉府!養個小姐是用來聯姻好在朝堂抱團打架的,活埋了都不便宜那等狗屁膏藥的小人,嫌靶子不夠多呢!


    陳氏也不高興,雖然掐贏了,可她一個正房帶著女兒掐小妾,掉份兒。心中怨恨丈夫把個姨娘寵的不知天高地厚,有這麽衝到上房跟太太叫板的麽?拿著庭芳說事,暗指她克扣庶女不會教導女兒,打量誰是傻.子聽不出來呢。自問從不曾虧待過哪一個,卻連體麵都不與她留。若不是娘家父兄皆有本事,她早活不成了!三太太秦氏不就這樣麽?要不是老太太還鎮著,家裏隻怕反了營了。陳氏恨恨的想,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母女兩個正惱著,周姨娘又蹦出來了!一勁兒拉著庭樹說話,氣的陳氏手直哆嗦。庭芳見狀不好,忙扶著陳氏躺下:“娘休氣惱,跟她計較個甚?我記著廚下裏才送來鮮肉小籠,使個人請大哥哥來吃點心便是。”


    陳氏憋的兩眼淚花:“要不我怎麽掙命也得生個兒子,沒有親生的哥兒,你們姐倆都叫人生吞活剝了去。沒良心的東西!”


    庭芳隻管順氣:“唉,她小門小戶的沒見識,大哥哥再不會不敬您的。”


    “知禮的偏讓著不知禮的!都是你爹慣的!”


    胡媽媽也忙來勸道:“罷了,一個妾,也值得太太生氣。還在月子裏,正要將養呢,往後的日子那麽長,何必急在一時。我去請大爺來。”


    庭芳忙給陳氏擦著眼淚,又說了幾句好話兒,庭樹便到了。


    庭樹進門瞧見庭芳與陳氏窩在一塊兒,笑問:“娘今日可好?什麽好點心?”


    陳氏扯出一個笑臉道:“廚下新出的花樣,不過是肉包子,我想著你正長身體,合該多吃些。在火邊煨著呢,你們兄妹兩個一齊吃了吧。放涼了就不好吃了。”


    庭芳道:“拿架子來放炭火上烤著吃。”


    庭樹正有話要說,便道:“不如去妹妹屋裏,省的煙熏火燎的攪了娘清淨。”


    陳氏點頭,兄妹一處總比跟姨娘在一處好。囑咐了幾句別燙著,便叫她們玩去了。


    兄妹幾個的屋子都是一樣,正廳左邊是臥室,右邊是書房。燒烤不好去書房,庭樹又是兄長,更不好去臥室。便在廳裏架起火爐烤包子吃。兩個人都不餓,隨便吃了幾口。庭樹便道:“日後你沒錢使就同我說,不必動首飾,傳出去不好聽。”


    才為首飾打了官司,庭芳一聽就惱了:“休說本無幹係,便是有幹係,我托了你,你不說我不說,誰又知道了?”


    庭樹道:“這可合上了,姨娘也是好心,你別與她計較。”


    庭芳冷笑:“隻有你有娘,別個都沒有不成?你替你.娘說話,沒見著她把我娘氣的發抖的時候呢!”好心個p,好心行動就往名節上扯,名節要人命的好伐!她不是小心眼的人,可也不好欺負。再不發個脾氣,賈迎春的未來等著她。


    庭樹心裏咯噔一下,莫不是姨娘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庭芳道:“我就實與你說了,長這麽大,親戚家也不是沒去過,從不曾見過姨娘跑到太太房裏大呼小叫,拿著市井小戶的嚼頭來教導小姐的。我稀罕她教導!”


    庭樹臉色一沉:“四妹妹,姨娘亦是長輩。你也是庶出,咱們才是一起的。”


    庭芳勾起一抹笑:“長輩?大哥哥,你我心知肚明。日後出了門,同窗說你‘小婦養的’,你若不惱,今日我就去同周姨娘磕頭賠罪!”誰跟你一起,姨娘掐個架還逼著人站隊了!


    庭樹一股火直衝腦門:“四妹妹!你何苦說那誅心的話,咱們白好了這麽許多年。”


    庭芳斜眼看著庭樹:“大哥哥,我是那架橋撥火無事掀起三分浪的性子麽?我又是那任人欺淩不吱聲的性子麽?不欺到我頭上,自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倘或有人不知死活,小姐架子我盡有!咱們兄妹好不好,本就跟姨娘無關。你非得叫我忍了她是做夢!長這麽大,還沒受過那樣的委屈呢!老太太且沒扇過我的臉!你家姨娘好大臉!”


    庭樹也惱了:“橫豎你就看不起我們庶出的吧!別忘了你也庶出!虧的我還惦記著你委屈,願分私房銀子給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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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如此,大哥哥請回!”你要站在姨娘一邊,我不跟你鬧掰,我就是叛徒。


    庭樹氣的一掀簾子走人。怪道姨娘日日在他麵前晃悠,果然太太養的,就隻親太太去了。凡一絲半點兒爭執,再不留臉麵的。


    水仙急道:“姑娘怎麽跟大少爺慪上氣了,原也是周姨娘惹你,何苦遷怒他?”


    庭芳冷笑:“替他姨娘出頭呢!我再不發作,是個人都要往我頭上踩了。拿著沒影的事兒消遣我。我缺錢嗎?一個個當我破落戶兒。對,我是姨娘生的!我姨娘家裏窮的揭不開鍋要我接濟。可我同他們一樣姓葉,我是葉家的姐兒,不是魏家的姐兒。魏家窮不窮與我有什麽相幹?嗬嗬,分我私房銀子!我稀罕!”願哄著庭樹,不過是與人為善。還沒進學的兄弟,且頂不上大用呢!何況還是公然管周家叫舅舅的傻x。


    庶出?她再庶出將來也是做妻的,不是做妾的。難道她還能站在妾的那一頭,憂妾之憂,喜妾之喜?別逗了!將來庭蕪被妾打上門,庭樹也叫好不成?就算魏姨娘在世這麽蹦q,不用陳氏出手,她先動手掐滅了。有兒子了不起啊?不孝是十惡不赦的罪名,懂?陳氏隻要不給氣死了,除非你葉.庭樹不打算混官場,否則一個孝字能卡死脖子!知不知道你名字的含義?郗家庭樹,指的是甥舅一家親。你倒一家親了,親周家去了。嫌你親娘死的不夠快。真要把陳氏氣死了,陳家弄死你全家葉家屁都不敢放你信不信?開了個鋪子就當自己是舅爺了。也就是陳氏厚道,不然往娘家一哭,周家就算金山銀山也抗不過被陳家收拾,隻別弄死周姨娘,周家隨便玩。她就不信了,葉家能為了個山寨小舅子,跟正二品的布政使杠上。她親爹傻親爺爺還不傻呢!沒準見有了苗頭,老爺子先衝上去踩上一腳,以表示葉陳兩家才是好基友,別的都是浮雲。權貴麵前不跪舔叫有骨氣,道理不在你那頭時還以下犯上,那是24k純金傻x,不帶摻假的。


    庭芳被庭樹叫周姨娘牽著脖子走氣的不輕,從沒發現她大哥腦子裏有水,還白好了那麽許多年,她才白投資了那麽許多年,虧死了。披上鬥篷出門透氣,不欲讓陳氏更添煩悶,一轉身往二房裏去了。葉家兄弟七個,你葉.庭樹不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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