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槍不入的人


    白金本自從挨了蘇一瑋的批評後,沉悶了好幾天。


    白金本那天在會議室裏接電話並不是故意衝著蘇一瑋的,更談不上對他挑釁。說實在的,一個小小的處級幹部,再牛逼也牛逼不到故意與市長作對的份兒上,除非他的腦袋進水了。白金本的腦袋沒有進水,他那樣做主要的原因還是習慣問題。過去,每次開會總是那麽強調,但是,會議中照樣有人接聽電話,大家似乎已經見怪不怪了。另外還有一個原因,他有兩部手機,一部是常用的,一些熟悉他的人或者不太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這部手機號;另一部是最近辦的新手機,隻有關係特別的幾個人才知道這個號。問題就出在了這部手機上。他當時隻關了那部常用的,卻忘了關另一部。偏偏就在那個時候,新手機響了,一看號碼是省建設廳趙廳長的,而且趙廳長說的事直接與他的切身利益有關係,他不能不接。自從蘇一瑋被正式任命為代市長後,他知道他在西川待下去沒有多少希望了,後來果然從衛國華那裏聽說蘇一瑋想把他調到氣象局去。官場中的人都清楚,從有實權的一級局調到無權無利的二級局,雖然職務沒有降低,權力卻大不一樣了,這樣的調動與放到二線沒有什麽兩樣,與提前退休隻差一步,這就意味著他的官場生涯從此結束了。他當然咽不下這口氣,他一方麵利用楊明山想報蘇一箭之仇的急切心理,操縱著讓他尋找蘇一瑋的把柄,置他於死地而後快。另一方麵,他又積極上省廳活動,想趁省廳的一位副廳長剛剛退了下來的機會,利用與一把手趙廳長的親密關係,調到省廳去當副廳長。那天,趙廳長就是與他談這件事,趙廳長告訴他,現在爭這個位子的人很多,光建設廳就有好幾位處長眼巴巴地盯著這個位子,讓他抽個時間再來省城找找上麵的人,隻要上麵有人說句話,他就好辦多了。掛了電話,他心情很愉快,所以進了會議室後,他還一直笑著跟人打招呼。沒想到的是,他笑著,蘇一瑋卻黑著臉把他好好訓了一頓。事後,他越想越不太對勁,如果在會議室裏接電話的不是他而是趙守禮,蘇一瑋也會發那麽大的火嗎?答案肯定是相反的。這就是,蘇一瑋本來看他就不順眼,好不容易逮到了這次機會,他一定會拿他當雞,殺了讓猴子們看。


    官場中怕就怕跟錯人,他也不知道王天壽怎麽那麽短命,要知道這麽靠不住,當初也不會為了他去得罪蘇一瑋。沒辦法,石頭大了繞道走,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盡管他心裏對蘇一瑋恨得咬牙切齒,但是,麵子上還得裝出一副尊重他的樣子。他不得不厚著臉皮上蘇一瑋的辦公室承認錯誤,盡管蘇一瑋在哈哈大笑中與他和解了,但是,他從蘇一瑋的笑聲裏,也窺測到了深藏的虛假與藐視。


    這天晚上,白金本實在太鬱悶了,就打電話叫來楊明山去喝酒。兩個人喝了一陣,楊明山看白金本心裏好像有什麽話要說,就問:“白主任今天好像悶悶不樂,是不是有人惹你生氣了?”


    白金本學了他過去的話說:“被狗咬了一口。”


    楊明山一聽就明白了他說話的含義,他已經隱隱地感覺到了,他所說的狗指的是誰,一下子便有了同病相憐的貼近,就說:“是不是他?”


    白金本點了點頭說:“上一次他把你當成了一隻火把,不惜燒著你,來照亮他的仕途。今天,他又把我當一隻雞,殺了讓猴們兒看,以此樹立他的威信。”接著,他便把所發生的事向楊明山詳細說了一遍。他覺得這樣的話也隻能給楊明山這樣的人說,一是他們心無芥蒂,關係一直很好,二是他們倆的遭遇又有相同之處,他們的共同對手又都是蘇一瑋。在這一點上,他們很容易達到一致,也很容易能找到共同的話題。


    白金本說完,楊明山就接了說:“他這個人特別會鑽空子,凡是有利他的事,他就抓住不放。所以,我們也要學會鑽空子,鑽他的空子,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白金本:“你光這樣說不行呀,你得有具體的行動。”


    楊明山說:“有呀,行動也得一步一步來,現在套子已經下好了,就等著他鑽。”


    白金本當然知道他所說的套子是什麽意思,便說:“現在怎麽樣了?有沒有新的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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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明山說:“蘇一瑋最近再沒有去過鍾晶晶那裏。是不是他有所發現了?”


    白金本說:“不可能吧?搞不好是王文達那小子混上副局長後開始向我們耍滑。你最近見過王文達沒有?”


    楊明山說:“我與他倒是常聯係,他好像不是那種忘恩負義之人,前兩天,他還征求過我的意見,說是要去感謝一下衛書記。我說,那是當然的,吃水不能忘了挖井人。衛書記給你幫了那麽大的忙,感謝感謝是應該的。沒想到他去了衛書記的辦公室,帶了3萬元,衛書記不但沒有收,反而批評了他一頓。他回來給我一說,我一直很納悶,究竟是因為數目太少了,還是衛書記真正是一個刀槍不入的人?”


    白金本說:“你們呀,對衛書記還真的不了解,他與蘇一瑋截然不同。蘇一瑋拒收那是假象,是做給別人看的,他恨不得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以此達到他的個人目的,而真實的情況究竟怎麽樣隻有天知道。衛書記卻不同,他拒收是真誠的拒收,不聲張,更不作秀,私下說服對方,悄悄地就把問題了結了。如果他要動點歪心眼兒,代市長能輪到他蘇一瑋?就是論資排輩也該是衛書記的呀。”


    楊明山說:“那他為什麽不爭呀?”


    白金本說:“怎麽說呢?他這個人太原則,因為太原則了,就有些太老實太古板。舉個例子說吧,在代市長還沒有定下之前,恰巧衛書記到省裏去開會,我提議他順便去看看省委組織部部長謝長順。你們可能還不知道,謝部長是衛書記大學同學的親哥哥。衛書記也同意了,答應讓我準備了一點禮物跟他一起去。誰都無法想象,我們帶的禮物是什麽?說出來都笑死人。我們隻帶了一點煙酒和茶葉。這是什麽時候了,還像鄉鎮企業家一樣?現在鄉鎮企業家都不送這些東西了,要送就送紅包。我說書記,這恐怕不行,要不,我先準備上10萬元現金,直接送給他算了,這些東西就不帶了。你知道衛書記怎麽說?他說你這不是害人家謝部長嗎?再說了,我一送錢,讓謝部長怎樣看我?你讓我的老臉往哪裏放?算了算了,你別給我出餿點子了,就送點煙酒,盡盡心就對了。你想想,像他這樣,在這個關鍵時刻不掉鏈子才怪。”


    楊明山不解地問:“這我就有點搞不明白了,他既然這麽廉潔自律,公正無私,那他為什麽在王文達的提拔上顯得過於個人化,好像聽了我們的介紹,就輕易地答應了。”


    白金本說:“這我也搞不清楚,我想是不是因為蘇一瑋的提拔對他的觸動很大,心裏瞧不起蘇一瑋,可又拿他沒辦法。恰巧王文達知道一些蘇一瑋的違紀行為,想利用一下王文達了,就把他提拔了起來,讓他更加為他多做一點事。再說了,王天壽不是已經推薦過王文達了嗎?王文達也符合提拔的要求,他覺得隻是一個順水推舟的事,也就答應了你。有些事真是千絲萬縷,人的性格也是千奇百怪,很難說清楚。比如這官場中的人吧,有人愛財,有人好色,有人爭強好勝。愛財者未必是庸才,好色者未必不正直,爭強好勝者又未必大度。是人都有他的性格弱點,都有他的不足。前不久看一些所謂的官場小說,好多作家根本不了解官場,寫到腐敗分子,一個個貪財貪色,都是無能之輩。寫清正廉潔的好領導,一個個都能力過人,正直善良,無欲無求。孰不知,往往一些色鬼很有普世情懷,反而很善良。一些貪財者,能力反而過人。一些正直的領導,有些地方反而不那麽寬容與大度,甚至還有點斤斤計較,對權力的欲望並不比貪官們低。正如事物是多樣的,人性也是多樣的,一個人一種秉性,不一而足。”


    楊明山“噢”了一聲說:“白主任不愧是官場中人,講起來真是頭頭是道。我雖不是官場中人,卻與官場的人接觸不少,聽你這麽一說,還真是這麽個理兒。”


    白金本端起酒杯說:“來,喝吧,兄弟。知道了又怎麽樣?知道了還不是照樣讓人家當猴耍?所以,說到底,官場中沒有理,權就是理。有了權,你的話就是理,無理也是理。唉,你剛才不是說到那個王文達了嗎?打個電話讓他也過來喝兩杯,順便給他點壓力,不能讓他白白當了副局長,給他幫了這麽大的忙,他媽的不能耍了我們。”


    楊明山說:“好的,看看這小子這幾天有沒有新的發現。”說著,就撥通了王文達的電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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