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春刀》講述的故事很簡單:魏忠賢樹大根深,有人想他死,以絕後患,作為錦衣衛底層的三兄弟接受東廠總督趙懷安的命令,去殺掉魏忠賢。


    老二沈練混亂中,滿過老大和老三,自己和魏忠賢達成交易,收了錢,放了把火,聲稱魏閹狗自焚而死。


    從此。


    三兄弟成了蛛網上的蒼蠅,上天無路,地獄無門。


    電影這玩意,其實和打膠差不多,講究的是情緒的遞進,爽感堆積,最終噴發。


    太快了,不夠爽。


    太慢了,容易幹。


    這場戲,盧劍星情緒是迸發的,他的夢想是升官發財,但怎奈俸祿低微、人微言輕,賄賂都沒有銀子。


    豁了命,剿滅了許顯純,本來以為升官發財。


    結果。


    功勞被肥胖流油、屁事不幹的上司搶走了。


    盧劍星沉默後,他做出了人生第一次反抗,阻止二弟沈練發「令箭。」


    他認為這是機會,飛黃騰達的機會,殊不知,隻不過是陷入了死亡的開端。


    老二沈練,他無欲無求,但是,他好色。


    勾欄聽曲就不說,他還想公車私有,缺了一大筆銀子。


    魏忠賢給了他金子,輕描淡寫幾句話,擊潰了他的心理防線:「你殺了我是死,不殺我也是死,俸祿幾兩,你玩什麽命啊。」


    沈練破防,決定收了錢,辭職跑路。


    老三靳一川,就是陪死的。


    夜色如墨,大雨傾盆。


    三人從屋頂跳下來,雨衣褪落,飛魚服,繡春刀。


    一時。


    院子裏,眾護衛心驚膽寒,連連後退,慌亂叫:「大小姐,錦衣衛,是錦衣衛。」


    文永衫高馬尾,利落的白色武士服,腰支纖細,她身段窈窕,眼神淡漠,見護衛不敢上前,眼神斜瞥,輕描淡寫,手中長劍閃電刺出。


    下一刻。


    男人捂著喉嚨,眼神瞪大,鮮血從喉嚨裏潑灑。


    雙膝跪地,不甘死去。


    猩紅的鮮血,混跡著雨水,涓涓流淌。


    護衛膽顫心驚。


    「退者,死。」


    血腥,冷漠。


    文永衫絲絹手帕細緻的擦幹劍上的血,她臉色淡漠:「錦衣衛而已,有何可懼。」


    「殺一個。」


    「賞黃金十兩。」


    文永衫畢竟是第一次出演,演技有限,冰塊臉是最適合她的。


    況且。


    好看就行了。


    韓橋指揮著攝像頭,專拍文永衫的大長腿,鏡頭從腿向上。


    心狠手辣的蛇蠍美人。


    護衛對視,拔出長刀,嘶聲怒吼:「殺。」


    鞋子踐踏泥水。


    廝殺。


    一觸即發。


    胡君飾演的盧劍星沉默拔出刀,不動如山。


    眼神虎視刀鋒。


    怒吼:「我看誰幹!」


    大雨傾盆。


    雨水滴落在馬車的木架,粉身碎骨,院子裏,一時落針可聞。


    護衛不敢上前,相互對視著。


    「找死。」


    文永衫嬌喝,挺身刺劍,她是西洋劍術,


    「咻咻」。


    劍風淩厲。


    她舞蹈功底深厚,一劍刺出,緊身的武士袍打濕後,身材曲線畢露。


    馬尾甩著水花,眼神淡漠。


    長劍來勢洶洶,毒蛇一樣,直衝雙眼。


    胡君眼疾手快,動作敏捷,低頭,長劍劃開雨笠。


    幾根頭髮絲飄飛。


    文永衫挺身在刺,三劍直取胡君的腦門,喉嚨、嘴巴。


    鏡頭下,劍尖鋒利,閃爍寒光。


    「錚……」


    胡君單刀盪開長劍。


    「殺。」


    護衛猛撲上來。


    由靜到動,整個畫麵如石頭落進湖麵,蕩漾開漣漪,整個戲,徹底活過來。


    鏡頭裏,胡君如猛虎下山,氣勢兇猛,雙手掄起撲刀,刀光一剎,手起刀落,人頭飛起,落在地上,滾了兩圈。


    眼神瞪大,餘光裏,無頭的屍體還往前跑著,下一刻,轟然倒地。


    鮮血如卸閘的洪水,噴濺而出。


    背後。


    淩厲刀風。


    「大哥。」


    沈練是繡春刀,刀身很輕,他側身避開刀鋒,身手矯捷,刀格住。


    雙肩下沉,頂心肘,猛然衝出。


    「噗……」


    龍套是1米8的大個人,威亞下,整個人倒飛而出,半空,一口鮮血噴出。


    轟然倒地。


    抽搐了兩下,眼神一瞪,死了。


    靳一川是蝴蝶刀,貼身短打,短刀如匕首,攻敵要害。


    他整個人縱身飛跳,雙腿蟒蛇勁,盤纏住頭,蝴蝶刀刀光雪白。


    輕輕喉嚨上一劃,一道細小狹長的刀縫,迸濺出鮮血。


    飛旋而下,低腰,腳步如飛,蝴蝶刀專攻要害。


    「嘶……」寧昊身體整個後仰,喉嚨發涼,看的提心弔膽。


    太殘暴了。


    太危險了。


    這可是真刀真劍啊。


    就說文永衫的西洋劍,劍尖要真刺中,捅出個窟窿都不意外。


    胡君那兩下。


    要真是反應慢一點,眼睛真瞎了,都是輕的。


    最拚命還是群演。


    胡君的撲刀8斤重,就是不開刃,一刀掄在背上,那滋味,誰受誰懂。


    可是。


    這些龍套一聲不吭,表情、動作卻很真實,演出了中刀時的痛苦。


    真情。


    電影中很難達到的效果,畢竟,真情流露,這玩意要走心的。


    寧昊想著,側頭看著韓橋。


    韓橋麵如表情,機器一樣,冰冷看著監視器,下達著命令。


    心裏想:「韓橋真是瘋子。」


    不走心,ok,給你來真的,演不出麵對鱷魚的害怕。


    他真的會給伱被窩裏塞鱷魚。


    空氣瀰漫著血腥味,雨水沖刷後,泥水遍地,暗紅色的鮮血肆意橫流。


    這個可不是道具血,是真正的牛血。


    韓橋為了這場戲,特意採買了200斤新鮮牛血。


    修羅場的慘烈景象。


    真景。


    「韓哥,這會不會太血腥了?」寧昊臉色煞白,不忍看,移開眼神。


    監視器前。


    韓橋麵色嚴肅,沒有聽見。


    他聲音提高,吸著寒氣:「韓哥?」


    「嗯?」韓橋眼神沒移開監視器,回道:「老寧,怎麽了?」


    「會不會太血腥了?」寧昊指著監視器。


    三兄弟混戰。


    飛魚服破裂成布條,衣不裹體,三個人身材都不錯,肌肉線條分明。


    尤其是胡君。


    胳膊上的肌肉都能走馬。


    畫麵太有衝擊力了。


    大雨裏,漆黑昏暗的夜色,三個赤裸著上身的男人,劇烈的喘息著,地上,橫七豎八,屍橫遍野。


    雪白的長刀,猩紅的鮮血從刀身滾落。


    武俠的感覺撲麵而來。


    「血腥,不會吧。」韓橋聳聳肩:「真正的武術就這樣,一招定生死。」


    韓橋指著監視器:「老寧,你說這戲怎麽樣?」


    寧昊看著戲,沉思,片刻,開口說:「韓哥,戲是很不錯的。」


    真的很不錯。


    9個機位,分別對準了三人,還有對手,其餘3個機位,一個是全景,一個中景,一個是短中景。


    這麽多機位。


    幾乎能撲捉到演員臉上的任何細節,鏡頭是短平快的手法。


    衝突劇烈,打鬥有力。


    刀刀見血。


    寧昊看的很過癮,不過,他是執行導演,要規勸導演,他臉色微妙,擔憂問:「韓哥,我們這麽拍,我怕陳凱哥到時會有麽蛾子。」


    眾所周知。


    陳凱哥抨擊韓橋,除了炒作,最重要的問題,就是韓橋的電影低俗,暴力,缺乏內涵和思想。


    寧昊私以為。


    陳凱哥說的沒錯。


    低俗、暴力、血腥,都完美契合了韓橋的路數。


    三個肌肉猛男,緊身衣的文永衫……


    寧昊都擔心這尺度,到底能不能過審。


    「陳凱哥。」韓橋聳聳肩,揮揮手,輕描淡寫:「不足為慮。」


    呃。


    寧昊頓時沉默,心裏扣:「6。」


    韓橋沒在意,他指著監視器:「老寧,你別看血腥,其實能要的鏡頭很少,剪輯後,可能就一分鍾不到。」


    「重點是他們的動作。」


    韓橋眼神瞥著寧昊,這種給寧昊上課的感覺,真的很不錯,咳嗽聲,胡編亂造:「繡春刀和其他武俠電影不同,真情、真景、真功夫,這是香江功夫電影的精髓。」


    「不過。」


    韓橋笑道:「現在香江電影,反而把自己真正的寶貝丟了。」


    電影類型眾多。


    唯有功夫片,是華夏的文化名片,香江的功夫片,最開始是李小龍。


    李小龍去世後,成籠填補了功夫明星的空白,他的電影,摻雜了喜劇的元素,嬉皮士的風格,適應了時代的潮流。


    成籠後時代,李連傑是第三任功夫巨星,電影《少林寺》,主打的就是「真情,真景、真功夫」,開創了新派功夫電影。


    李連傑後。


    甄子彈是最後的功夫明星,巨星說不上,《葉問》係列海外反響平平。


    甄子彈牛逼哄哄,說白了,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後來。


    功夫片就絕跡了。


    香江天天喊著振興香江電影,不如好好整整功夫片,沒準還有機會。


    「繡春刀說是武俠片,其實更像是功夫片。」韓橋說著:「它的劇情,完全是為了打鬥服務的。」


    「鮮血,不過是點綴。」


    「老寧啊,功夫傳承吾輩責啊。」


    韓橋一頓忽悠。


    忽悠是門學會,說太細,容易穿幫,說太空,容易翻車。


    但是。


    格局大一點,一般不會出事。


    寧昊是人才,韓橋對他寄予厚望。


    寧昊臉色認真,心裏感慨:「韓哥,是有大宏願的。」


    拍到現在。


    他對韓橋很佩服,9個機位,有條不紊,太難得了。


    單沖調教攝影師,韓橋就是一流的。


    更何況。


    寧昊眼神看著監視器,戲太好了,演員和龍套的狀態,堪稱完美。


    調教演員。


    韓橋也是一流的。


    ………………


    「哢。」


    「幸苦了,幸苦了。」韓橋站起身,帶頭鼓掌。


    一時。


    劇組掌聲如潮。


    戲拍到現在,天邊泛著魚肚白,一整夜大戲,全劇組都累的要死不活。


    劇組說實話,真不是人幹的,掙錢也不多,地位又低下,這種低人一等的感覺。


    估計就隻有破網絡小說寫手能感同身受。


    扯遠了。


    演員和龍套。


    掄著幾斤的刀,抵著冰冷的水,折騰了一夜。


    韓橋一聲令下,有的龍套,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沒幾秒,鼾聲大作。


    胡君、鄧超、張靜、文永衫也顧不上,身子歪歪斜斜的倒下。


    累癱了。


    一部電影,凝聚了所有人的心血。


    韓橋眼神看著。


    如果這部電影,沒有擊敗陳凱哥,他,韓橋,是要謝罪的。


    「韓哥,熱水都準備好了。」劇務組老陳侯了一整夜,黑眼圈濃重。


    劇務很幸苦。


    戲結束了,他們還要收拾片場,處理後續事宜。


    「好,老陳,幸苦了。」韓橋拍了拍老陳肩:「一定要注意龍套和演員們的身體健康。」


    「保障大家熱水和食物的充裕。」


    韓橋吩咐著。


    龍套這一夜,特別辛苦,韓橋兌現了自己的諾言:「兄弟們,多的話我不說了,兄弟們都累了,夜戲工資加500。」


    群演有氣無力,叫著:「謝謝韓哥。」


    「韓哥萬歲。」


    「……」


    稀稀落落。


    韓橋繼續說:「時代星空非常歡迎優秀的演員加盟,兄弟們稍後會有工作人員登記,以後,時代星空所有出品的電視劇、電影,優先選拔兄弟們。」


    一部戲。


    小特、中特、大特、前景……


    這都是機會。


    龍套頓時群情激奮,一整夜沒睡,身體注入了一股奇怪的能量,大聲道:「韓哥,謝謝。」


    「韓哥萬歲。」


    「韓哥,好樣的。」


    比起500塊錢,韓橋的這個決定,令所有龍套,依稀看到了美好的未來。


    回到酒店。


    韓橋剛洗漱完。


    楊天真推開門進來,她眼神瞪大,視線裏,韓橋腰間繫著圍巾。


    頭髮濕漉漉的。


    「不敲門就進來。」韓橋眉頭一皺:「還看?」


    「我不看。」楊天真雙手捂住眼睛,食指和中指漏著一條縫,眼神瞪大。


    說不看就不看。


    韓哥身材真不錯啊。


    韓橋特無語,楊天真和他太熟了,有點沒大沒小。


    披著浴袍,毛巾擦著頭髮,問:「大清早,什麽事?」


    楊天真意猶未盡,依依不捨的:「韓哥,金雞百花獎的入圍名單發布了。」


    「我們的電影人在囧途,入圍了導演處女座獎。」


    「同期入圍的電影有……」楊天真念著:「小江《電影往事》」


    「謝東《冬至》」


    「除了最佳處女作,還有,最佳音樂,最佳配角……」


    「配角入圍的是:周訓。」


    特麽的。


    金雞百花獎這是打臉啊!


    最佳處女作獎,好吧,韓橋拍了兩部電影,一部2003年人在囧途,一部2004年無名之輩。


    2004年參評的電影是去年的人在囧途。


    嚴格來說。


    這真是他的處女作。


    以人在囧途的成績,入圍最佳處女作,堂堂正正。


    或則說。


    以人在囧途的成績,這個獎,絕對是他的。


    可是。


    最佳處女作,這不滿級大佬回新手村,鬧著玩。


    最離譜的。


    最佳女配角:周訓。


    周訓這幾年,影後都拿到手軟了,百花影後都有了。


    現在。


    給她整個最佳女配角,那不是鬧著玩。


    「什麽時候?」韓橋問。


    「9月18日。」楊天真回著:「這屆金雞獎頒獎典禮舉辦地是銀川。」


    「好,你看著安排吧。」


    最佳處女作,韓橋沒放在心上。


    「韓哥,陸川導演可可西裏9月6日上映,邀請我們參加首映禮。」


    「拒了。」韓橋丟了毛巾,擰開礦泉水:「陸舛這小子,我哪有空搭理他。」


    想了想。


    韓橋嘴角勾著笑容:「天真,你幫我準備一份禮物,到時候我讓秦瀾代表我出席。」


    「好的。」


    兩人說著工作,這時,門外傳來門鈴聲。


    楊天真開門,有點意外:「柳姐。」


    柳曉麗眼神往屋裏看,見到韓橋,神色有點不自然:「天真,你和小橋現在忙嗎?」


    「不忙。」楊天真合攏文件,腳底抹油:「柳姐,我想起來我有快遞沒有收,我取快遞去了。」


    走前。


    關門的時候,眼神瞥著柳曉麗,她天天二十四小時,貼身跟著韓橋。


    早看出兩人的貓膩了。


    關上門。


    楊天真心裏嘀咕:「柳阿姨都這麽老了,韓哥究竟想幹什麽啊。」


    韓橋想幹的很簡單。


    「姐,稀奇啊。」韓橋大方,一點不藏著掖著:「想我了?還是想握了。」


    「無恥。」柳曉麗雙目瞪著,啐罵:「趕緊收起來,像什麽話。」


    「這不要姐幫忙。」


    有的事,下線突破了,那就沒底線了。


    昨晚。


    兩人正友好交流,開門的時候,六目相對。


    那場麵。


    簡直沒法看。


    月光很白。


    韓橋隻記得,自己洗了個熱水澡。


    「不要臉,無恥。」柳曉麗痛罵,一輩子的髒話脫口而出,最後,深呼吸,問:「李兵兵你準備怎麽辦?」


    「殺了。」韓橋聳聳肩:「晚上就動手。」


    「韓橋!」柳曉麗氣的發抖,低吼:「你別裝傻,我給你說,這件事如果你處理不好,我……」


    「我不會放過你的。」


    韓橋接著話,不顧柳曉麗臉色難看,伸手一把摟住。


    按著。


    放開我,畜生,你想幹什麽!」


    天旋地轉。


    柳曉麗死命掙紮,這姿勢,還不如死了,怒吼:「你放開我……禽獸……畜生,你個挨千刀的……」


    「別動。」韓橋臉色痛苦。


    柳曉麗頓時不敢動了。


    眉毛舒展開:「姐,可以動了。」


    「去你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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