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清秀姑娘,圓眼兒小嘴,笑起來彎彎月牙,更添可愛。


    她未施粉黛,一身布裙,通身上下幾無配飾,比起場中幾位千嬌百媚的紅人,樸素到顯得有些寒酸。


    但麵對慕容恪,她大方自然,絲毫沒有怯弱卑下之態,顯然已是熟人了。


    「怎麽會,好吃的啊!」慕容恪笑嘻嘻地湊上去,「我朋友今天來,頭回吃到透花糍,沒還吃夠,你那還有剩的嗎?」


    白三秀忍俊不禁:「噗,慕容公子,明明是你自己饞,還借朋友的名。」


    「誰說的,不信你問問他。」


    白三秀順著話頭轉臉一瞧,卻見李琭怔怔地望著她。


    她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反應過來:「這位是?」


    「大理司直李琭。


    你別怕,他人不賴。」


    「見過李司直。」


    「姑娘不必多禮。


    看來這點心是出自姑娘巧手,老慕可跟我說了好久。」


    「我跟你說,三秀可不是專門的廚娘,要秋霽小姐待客,才吃得到她手藝的。」


    白三秀咯咯笑道:「慕容公子這麽捧場。


    那如果你再送我一點上次的香料,我就把自留的端上來。」


    「成交成交!」


    望著白三秀離開的背影,李琭一瞬間露出深思的神色,轉眼又隱去了。


    天上一輪月,地上萬盞燈。


    宴樂狂歡一直持續到深夜,城中,木雕彩繒燈市如晝,樓內,歌舞笙簫徹夜不絕。


    飲了幾輪酒,慕容恪有些犯困,就去客房小睡。


    李琭倚在欄杆邊,望著盡情喧鬧的人群,自斟自飲。


    「長安城真熱鬧啊!我朋友一直想看看。」


    李琭轉目看去,白三秀舉了舉手中托盤。


    「天冷,李司直還是喝這個吧,溫過的。」說著走到他身邊,輕手替他斟上溫熱的黃醅酒。


    「老慕呢?」


    「慕容公子睡得正熟呢,嗬嗬,都打起呼了。」


    他不由失笑。


    李琭此人,生得不算特別俊朗,但麵目中正,尤是一雙黑眸,宛若寒星,此時微微一笑,又有幾分清朗灑逸。


    然而他神情瀟灑,眼神卻是恁的冷靜,遊離於喧鬧之外,遺世而獨立。


    「啊!」


    忽地,他身後傳來一聲壓抑的驚呼,是個柔細的女子聲音。


    回頭一看,欄杆拐角處,一個華服男子正強行摟抱拉扯懷中的姑娘。


    那女子雲鬢散亂,香肩半露,滿麵驚惶卻又不敢發作,無力的推擋完全阻止不了男人輕薄她的欲望。


    這女子正是華月樓的主人之一,趙秋霽。


    她在北裏也是名聲極盛的才女,平日裏不知多少文士學子費盡心思想一睹芳澤,但碰上樑王世子,才知再高的姿態也是籠中窮鳥,所謂以詩探花的情趣,隻不過是權位者偽作慈悲的施捨罷了。


    眼見世子爺的手要往她衣襟裏探,趙秋霽又羞又急,正不知所措,白三秀迎上前,扶著梁王世子手肘一抬,巧妙地托開了鹹豬手,「世子您喝多了,我扶您去客房歇一會兒。」


    「滾開!」


    這世子李瑋平時就是個荒淫無度的主兒,此刻酒氣上頭,被人攪了好事,頓時火冒三丈,一把揮開。


    他完全沒控製力度,白三秀被甩得直接往牆上撞去,卻沒有意料之中的疼痛,一隻手有力地扶住了她。


    「世子是真醉了。」


    「放肆!誰敢攔我!」


    李瑋又被人擋住手,罵罵咧咧地要瞧瞧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如此大膽。


    「來人,扶世子下去休息。」李琭平淡地吩咐。


    一個侍衛模樣的人趕緊上來攙扶。


    李琭的官秩雖然不算多高,但大理司直卻不是個等閑官職,因此李瑋也不想鬧得太難看,嘟囔了一句「道貌岸然」,就東倒西歪地走了。


    趙秋霽終於得救,趕緊理了理衣衫和髮鬢,向李琭深深行禮:「多謝李司直解困。」


    「舉手之勞。」


    今夜,李琭穿的是一身鴨卵青袍衫,並沒有太多紋飾,但是襯著皎白月光和輝煌燈火,清清冷冷的,卻有種說不出的好看。


    麵對梨花帶雨的美人兒,他卻是無動於衷,微抬下巴朝地上示意,「姑娘掉東西了。」


    二女低頭一看,是一個精緻的小金鎖。


    趙秋霽低呼一聲,連忙俯身拾起。


    「謝謝司直,是小女子的。」


    對於李琭的出手相助,她非常感激,正要再度拜謝,李琭卻已經轉身離去。


    趙秋霽望著那俊挺修長的背影,有些悵然。


    正月十六,清晨。


    永昌坊寧仁裏李宅。


    飲過早茶,李琭神清氣爽,進了書房剛準備看兩頁書,小廝又來報:「爺,慕容公子請您速去華月樓。」


    李琭聽得眉毛一挑,怎麽又來,難不成早點也要他去陪著吃。


    「什麽事?」


    「具體不清楚,僕役隻說是樓裏出事,死人了。」


    「走。」


    雖然微有些驚訝,但李琭並沒有太大觸動。


    騎馬隨僕役到達華月樓時,萬年縣的官差也已經到了。


    「徽明,你也太墨跡了,這麽半天才來。」


    「我又不是萬年縣的捕快,你把我喊來做什麽?」


    「趙秋霽死了!」此時他們站在小樓外,看著一幹人等忙進忙出,慕容恪壓低聲音道,「我看了一眼現場,搞不好啊,和前些年那宗連環殺人案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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