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這些事時,她一眼也沒有回看樹下的葉懷欽。


    馬蹄聲漸遠,林間又恢復了以往的寂靜。


    過了許久,日光偏轉,微風浮動,幾片經冬的殘葉落下,倚靠樹幹而坐的男人緩緩張開眼。


    原本深邃的眼眶已經腫成了水泡眼,形容可怖,但葉懷欽卻笑了下,接著無奈搖頭。


    還是小看她了。


    他扶著樹幹起身,雖然動作緩慢,但並未像之前顯現的那般虛弱,反是不慌不忙地抹去了昨夜紮營的痕跡。


    然後,葉懷欽思考片刻,果斷轉身離去。


    ……


    臨近傍晚時分,輕裝簡行身手利落的一隊人馬也來到了這片林間。


    「這塊空地高出周邊一點,相對隱蔽,卻又方便觀察各個方向的來人……」


    走在前頭的男人眼神銳利,環視一周後回身行了個禮:「……附近還有幹淨飲水。既然無法在天亮前趕到鹽集鎮,我們今夜便在此紮營吧?」


    「嗯。」


    被擁簇在當中的瘦削男子懨懨應了一聲,其餘人得令,立刻開始做紮營的準備,他們分工明確,不多時已經在林間築起了幾道牆籬和一間草屋,哨兵和弓箭手就位,便形成了可攻可守的簡陋堡壘。


    高大瘦削的男子緩步走到場地中央,下屬會意,立刻放下繩椅,男子在火堆前坐下,抬手放下一直罩在頭頂的兜帽,露出一雙深若寒潭的眸子。


    不是別人,正是大夏年輕的皇帝符清羽。


    「陛下,請用茶。」


    下屬殷勤送上茶水,便退到了更遠處。他是個機靈的人,此番被指派貼身護衛皇帝,早已經發現皇帝雖然堅韌勇毅,卻天性喜靜,不是很愛熱鬧,比起湊上去獻殷勤逗樂子,反而是遠遠守護更能得到皇帝讚賞。


    可是今天,許是快到鹽集鎮了,符清羽竟也感到了強烈的不安。


    接連十幾天不能安睡,然後又疾馳行進,得不到休息的頭又疼起來了,符清羽將茶杯放在一旁,緩緩揉起太陽穴。


    與突厥這一仗,結果證明符清羽的決策是正確的,背水一戰反而激發了士兵的勇氣,每個人都將這視作平生最後一場戰鬥,奮勇前進,所向披靡。


    先鋒軍追上突厥人,拖住敵軍的腳步,讓突厥人奔襲燕山的計劃失敗。夏朝大軍隨後趕來,迫使突厥人在準備不周時正麵迎戰。


    戰陣在草原上展開,雙方在多個地點爆發殊死搏鬥,各有輸贏。但最終,夏軍於三天前擊破突厥主力,當場擊殺突厥吶剌大王,也徹底擊碎了剩餘突厥人的戰意。


    吶剌大王的旗幟倒下後,突厥人便陷入了群龍無首的混亂,將領們各行其是,難以快速發出統一的號令,夏軍則緊追不放,趁機絞殺無數殘兵敗卒。


    突厥殘部發現無力回天,很快放棄了反擊,而是逐漸圍攏在幾大首領身邊,趁著混亂向北突圍,逃向了他們在北方的老家。


    這一戰,夏軍勝了!


    然而,他們亦無法繼續追擊,在戰鬥結束後,沒有人歡慶,沒有人在乎收繳的戰果,從上至下,沉痛絕望的氣息立刻籠罩了夏軍。


    「一日春」早已來到他們之間,所有人都清楚這一點。


    在最初的作戰計劃裏,確定感染「一日春」的先鋒軍和中後軍行軍路線不同,但在戰鬥打響後,各部相互衝撞交雜,早已難分彼此。


    到徹底趕走突厥人時,幾乎每個營隊中都有人染上了「一日春」,隻是因為皇帝本人仍然坐鎮軍中,才不至軍心浮動。


    盡管將領們聯名請求,盡管符清羽本人尚未出現「一日春」的病狀,符清羽依然拒絕提前返回大夏境內,而是擺明了要在國境之外紮營等待。


    大軍不退,他也不退,一直等到「一日春」消退,等到老天爺決定誰死誰生。


    誰也不曾想到,轉機是由一個不起眼的步卒帶來的。


    那天深夜,符清羽本已睡下,袁高邈卻堅持要內侍叫醒皇帝,說有要事稟告。


    袁高邈行事保守,恪守禮節,就連突厥軍報傳來也不見他這般焦急,內侍們也不敢怠慢,急忙將皇帝叫起。


    符清羽外袍的帶子還沒係好,袁高邈已經將一個才十來歲的小兵推到他麵前。


    再然後……


    他們這一行人便來到了鹽集鎮外。


    發現無法緩解頭疼,符清羽收回手,對角落裏一個有些羸弱的身影道:「馬平,你過來。」


    馬平便是袁高邈帶去的那個步卒,才十六七歲,還是第一次上戰場,與隊伍裏其他精幹的軍士截然不同。


    但他性子固執直接,說不好聽的,有點缺根筋,見了皇帝倒不似旁人那麽緊張,對於認準的事,誰也不能叫他改口。


    幾萬將士的性命和他的全部期望都寄托在前方的小鎮,,符清羽現下正需要馬平這份執拗。


    他讓馬平坐下,吩咐道:「你在突厥營地的所見所聞,再說一遍。」


    第69章 〇六九


    ◎那個瘋女人是誰◎


    馬平隻是步兵營裏最不起眼的小卒。


    作為士兵, 他身體不夠強壯,頭腦也不夠聰明。原本駐紮在一個小關口,這些年邊關平穩, 夏朝軍務懈怠,從上至下疏於操練, 所以馬平連基礎的訓練都沒有夯實, 更別提作戰經驗了。


    更致命的是, 馬平其實是個色盲,戰場上的五色令旗, 看在他眼裏不過是深深淺淺的灰,往往會誤讀其中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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