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低著頭,臉上髒得分不清膚色,還有一條長長的疤,穿著看不出顏色的粗布麻衣,頭發打綹,靠近了還能聞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臭味。


    “將軍可是覺得這女人可疑?”那士兵問。


    戰止戈盯著女子的臉,冷聲問,“魏景和是你何人?”


    他是知道魏景和還有一個小妹已經嫁出去了的,他見過魏家人,尤其知道魏景和長得像他娘,方才這女子頭發被吹起的刹那,他看到她的眉眼酷似魏景和。


    魏景和有一雙狹長明澈的眉眼,溫和且深邃,叫人過目不忘。


    女子突然被叫住,一直瑟瑟發抖,聽了就飛快搖頭,一臉恐懼地倒退,“我不認識,別找我,我誰也不認識。”


    戰止戈見她似乎受了什麽刺激,腦子不太尋常,想到方才他進入破廟時,裏麵正發生的不堪入目之事,就以為這女子也遭了罪。


    興許隻是相似。


    也許,對魏家人來說,更願意自己的妹妹/女兒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過得好,而不是淪落到如此境地。


    可,若當真是魏景和之妹,就此錯過豈不是叫她繼續受苦。


    “你叫什麽名?”戰止戈抱著一絲希望問。


    “我……我叫大花。”女子畏縮著說。


    戰止戈:……


    聽說魏景和的妹妹嫁了個秀才,魏景和那般才華橫溢的人應該會給妹妹取個好點的名字吧?


    看來真不是了,若是的話,這女子應該在聽到他問起魏景和的時候,就表現得很激動才對,畢竟沒什麽比在亂世中尋到失散的親人更值得叫人興奮。


    戰止戈勒住踢踏著想要前進的馬,做最後的確認,“抬起頭來,看著我!”


    女子狠狠打了個顫,怯怯抬頭看著馬上凶神惡煞的男人。


    “我再問你一遍,可識得魏景和?”戰止戈盯著她的臉,不錯過她眼裏的半絲神采。


    話音還沒落,女子已經飛快搖頭。


    戰止戈這才真的確定她不是他以為的的人,掉轉馬頭。


    “等,等一下……你說的那個人,我,我好像在哪裏聽過。”身後,女子弱弱出聲。


    戰止戈回頭,正好捕捉到女子眼裏一閃而過的渴望,他直接甩出鞭子把人卷上馬,“路上跟你說。”


    後麵一幹將士都傻眼了,更傻眼的還有那些災民。


    那個大花不是臭得連流匪都不願靠近嗎?還毀容了,那個將軍是看上她哪點了?


    “魏景和,渝州人士,於永寧五十年考中案首,永寧五十二年考中解元,上有一兄,下有一妹,父親早年走鏢落下腿疾,母親年輕時在大戶人家當過丫鬟。”


    馬蹄聲聲中,魏清婉像麻袋一樣被橫著趴在前頭,聽到這將軍把家人都一一說出來了,心裏直打寒顫。


    這人跟土匪一樣,二哥當真是犯到他手裏了?


    也好,至少知道二哥和爹娘他們都逃過了那場洪水。她聽說當日洪水來臨,村裏十不存一,她想回去找,但夫家急著逃難,讓她想去尋一尋的機會都沒有。


    後來……


    魏清婉想到後來發生的事,心裏一陣麻木。


    “你休想以為抓到我就能威脅我二哥!”她咬牙切齒。


    戰止戈總算知道為何這女子從一開始就否認了,敢情是把他當成惡人了。是他方才破廟裏殺人太凶殘?


    “我叫戰止戈,此次奉旨前來鎮壓災民。”


    魏清婉震驚抬頭,這,這就是人人口中給大家帶來生路的戰神將軍?


    她知道戰家每一代皆是戰神,滿門忠烈,斷斷跟她以為的那種畜生靠不上邊。


    誰叫他說起魏景和的時候凶神惡煞的,她就以為二哥犯到他手裏了,找她是為了逼供。


    “將軍恕罪,我見過披著將軍皮行畜生事的人,所以……”


    戰止戈臉色一沉,“若你說的是青州那個守將,已經被我斬首示眾。”


    “是我有眼無珠,將軍……呃。”


    馬的疾行顛得魏清婉無法完整說完話,又瘦得快隻剩一把骨頭了,馬背硌得她生疼。


    戰止戈也注意到了,實在是他沒怎麽同姑娘家相處過,當時著急趕路也沒想那麽多。


    他拎住她衣領,將她調轉成坐姿,說,“從這裏到京城快馬加鞭需要兩天兩夜,魏景和如今是順義縣的縣令,順義縣就在京城百裏外,你要是受得住,我可帶你一路同騎,若受不住,我安排人帶你慢慢前行。”


    魏清婉已經被這個天大的好消息給砸懵了,二哥當官了?不是她以為的身不由己。太好了!


    “我受得住的,請將軍帶我一程!”她隻想盡快見到家人,什麽苦都能吃。


    戰止戈點頭,揚鞭加快速度。


    兩天兩夜,沿途換了幾匹馬,不停歇奔跑,在第三日巳時,戰止戈終於停在一個驛站前。


    “這裏是順義縣城外的驛站,進去洗漱一番,我會讓人前去通知你二哥來接你。”戰止戈從驛站裏走出來,將整個趴在馬上的人抱下來,等她站穩後方策馬而去。


    他這次是因為邊關告急而著急被召回京的,半點都耽擱不得。


    魏清婉聽到洗漱就已經無地自容了,她身上故意抹上的臭味,戰將軍就這般聞了兩天兩夜……


    不,不愧是戰神將軍。


    但是想到很快就能見到家人了,魏清婉喜極而泣,激動得渾身都在顫抖。這丟麵什麽的都是小事了。


    驛丞聽大將軍說讓他招待一個人,還以為是個美嬌娘,出來看到魏清婉那模樣,還沒靠近就能聞到她身上的臭味了,這還不夠叫人震驚的,最叫他震驚的是那臉上有條長長的疤,分明是毀容了。


    這就是個難民啊!


    ……


    衙門裏,魏景和正著手思量給難民們分村落戶一事,一個衙役匆匆進來把一張紙條遞給他。


    “大人,這是大將軍讓人送來的。”


    魏景和接過來一看,上麵寥寥幾字叫他雙手顫抖,眼眶發熱。


    【明允,令妹為兄已替你尋到,暫安置城外驛站】


    “大人?”衙役很少見到他們大人這樣情緒外露,該不會要出大事了吧?


    “本官有事出去一趟,有事通報縣丞。”魏景和把紙捏成團,收進掌心裏。


    “大人可需要小的跟隨?”衙役問。


    魏景和擺手,“無需。”


    往外走了幾步,他想起家中時不時念叨小妹的爹娘,停下腳步,“你去大溪村一趟,帶本官的父母到城外驛站。”


    衙役立即領命而去。


    魏景和換下官袍,從廚房取了一個粗糧饅頭一個窩窩頭,獨自一人箭步往城外走,在路過縣城剛開的小泥人攤子時,又花兩個銅板買了一個。


    驛站裏,魏清婉洗了兩桶水才把自己洗幹淨,換上驛站的人送來的衣服,坐立不安地在屋裏踱步,整顆心劇烈跳動。


    “大人,您要找的人就在這裏麵。”驛丞親自把人迎上來,畢恭畢敬。


    魏清婉聽到門外聲音,站在門裏幾步遠,又看看自己身上有沒有什麽不妥,明明恨不得拉開門出去見麵,卻遲遲邁不動腳。


    魏景和揮退驛丞,抬手敲門,“小妹,我是二哥。”


    聽到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魏清婉眼淚瞬間刷的滑落。


    她上前拉開門,看到站在門外玉樹臨風的二哥,有些不敢認。


    魏景和進來驛站就問過驛丞了,知道小妹是一個人回來的。經過逃難的他不用想也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此時看到小妹臉上那道疤,他還是恨得直攥拳頭,雙目赤紅。


    “小妹。”他聲音喑啞。


    “二哥,我終於見到你了!”魏清婉又哭又笑,“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家人了。”


    魏景和上前拿出帕子給她擦淚,“無事了,以後有二哥在,沒人再欺負得了你。”


    魏清婉終是忍不住上前伏在他肩頭,放任自己哭出心中的委屈和痛楚。


    魏景和抬手輕輕拍她肩膀,聽著耳邊妹妹痛苦的哭聲,難以想象她一個人是如何在亂世中活下來的。


    至於她那夫家,他甚至問都不用問就已經能猜出個大概,無非是將他妹妹丟下了,或者對他妹妹做了什麽。


    當初他考中舉人後,有許多上門提親的人,他其實更看好一個地主家的獨子,小妹嫁過去可當家做主,倒是小妹先看上了那秀才,那秀才家也算是殷實人家。


    他知道對方能看中小妹是因為他的前程,他原本也以為,隻要有他在的一日,對方就不敢待小妹不好,哪知天災來得猝不及防。


    魏老太和魏老頭相互攙扶著隨驛丞上樓,看到自家老二在門裏擁著一個女子,心裏咯噔一跳。


    老二給平安找娘了?


    不對,這要是良家女子哪會偷偷摸摸安排在驛站見麵,難不成,真找到平安的的娘了?


    “老二,你這是……婉婉!”魏老太剛出聲就看到伏在他兒子肩頭的女子抬起頭來,她瞬間崩潰出聲。


    “婉婉啊,你怎麽成這樣子了啊?這是遭了多少罪啊!”魏老太上前把閨女抱住,哭著喊著,雙手都不敢觸碰閨女臉上的疤。


    “娘!”魏清婉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淚再次洶湧滑落,緊緊抱住她娘哭得像是終於找著家的孩子。


    魏老頭在一旁也激動得濕了渾身顫抖,濕了眼眶,看到閨女的樣子,心疼得不行。


    “爹,娘,先進屋吧。”魏景和聲音沙啞。


    “對對,老婆子,先進屋,閨女找到了咱應該高興。”魏老頭擦擦眼角淚光。


    “你爹說得沒錯,咱一家子總算團聚了,是該高興。”魏老太給閨女擦眼淚。


    魏清婉點頭,抹去淚,對魏老頭喊了聲,“爹。”


    “誒!”魏老頭含淚笑著應了。


    魏清婉扶著她娘往屋裏走。


    在亂世中唯一支撐著她活下去的是尋找家人的信念,她從不擔心找到後家人會嫌棄她,因為她娘說過,沒什麽比活著更重要。她更擔心的是,她的家人喪生在那場洪水裏,叫她不知為何而活。


    魏景和從袖袋中拿出饅頭和窩窩頭遞給魏清婉,猶豫著又拿出那個小泥人。


    魏清婉看到小泥人徹底破涕為笑,伸手接過來,“二哥這麽些年了還是隻會送小泥人。”


    “二哥如今雖當著官,卻沒俸祿可領,小妹就再忍受一次吧,待日後二哥給你個小玉人。”


    魏景和的話成功讓氣氛不再悲傷。


    “你可別被你二哥騙了,他可不隻會送小泥人,是隻會送你小泥人。”魏老太拆台。


    魏清婉一聽,瞬間忘了一切悲傷,欣喜地問,“娘,我有二嫂了?”


    魏老太想到當初撿到平安時閨女已經嫁出去,而且為了不聲張也沒來得及去知會一聲,之後更是因為天災分隔兩地。


    想到家裏的乖孫,她笑著拍拍閨女的手,“這倒沒有,倒是你有小侄子了。”


    “虎子嗎?我記得沒錯的話,虎子如今應該也六歲了?”魏清婉不懂怎麽又說到大哥身上去了。


    魏老太已經許久沒再提到虎子了,再提到,心裏還是沉痛和惋惜。


    她把饅頭塞給閨女,“這是你哥給你帶的,看把你瘦的,先吃著,娘慢慢跟你說。”


    魏清婉給她爹娘讓了讓,見她爹娘當真不吃,就自個吃了。這還是她這幾年吃過的最香最好的饅頭,跟大將軍路上吃的幹糧不算。


    等她吃完一個饅頭,也弄懂了如今家裏的狀況。


    虎子在逃難途中夭折了,大嫂被休了,家裏還多了個可愛的小侄子,是二哥的。


    聽她娘一口一個乖孫,說小侄子有多乖,嘴多甜,她迫不及待想要看看那是怎樣的孩子,能叫爹娘一提起來就眉飛色舞,能叫一向清雅好潔的二哥親自當爹又當娘,一把屎一把尿把孩子拉扯大。


    “娘,您說得我都想快些見到小侄子了。”她笑道。


    “成,等你吃完咱就回去。”


    “我路上吃就行。”魏清婉把剩下的窩窩頭拿上。


    魏老太看到比以前利落許多的閨女,不知道該欣慰還是該難過。過去,閨女可做不到邊吃邊走這種事。


    ……


    如今縣裏已經有拉人的牛車,衙役去接魏家二老就是雇的牛車,車夫知道拉的人縣令大人一家,連錢都不要,樂顛顛就去了,這會還等在外頭候著。


    縣令大人可是他們順義縣的再生父母,什麽困境到他手裏都能解決,要他給縣令大人白拉一輩子車他都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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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清婉這些年一直在南邊求存,這還是第一看到北方風光,這時候在南方氣候已經變暖,有的地方已經開始青草冒芽,北方這邊還有著雪剛融化完的痕跡,一眼望去,到處光禿禿的。


    大溪村如今也都出來走動了,看看雪化後滋潤的土地,展望天暖後盡快春耕,有的閑不住已經開始扛上鋤頭去翻地。


    衙役來叫走魏家二老時不少人見到了,都暗暗猜測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所以魏家一行人出現在村口時大家一眼就看到了。


    看到牛車上多了個女子挨著魏老太坐,兩人還有說有笑,等人走近,看到那女子臉上有道猙獰的疤,不由得猜測,這個莫不是平安那走散的娘尋到了?


    村民們再好奇,看到走在牛車旁的縣令大人,也沒人敢湊上去打聽,他們多半猜的是平安的娘找到了。


    於是,在家門口騎車車的平安聽到趙鐵蛋跑來說他娘找到了,他娘回來了,平安立馬丟下車車往村口跑去。


    平安的娘找回來啦!


    平安也要有娘啦!


    “平安,等等我!”日常負責看護平安的二丫趕緊追上去。


    安覓剛好在線,聽到這消息,也挑挑眉。


    崽崽娘終於要出場了?那那幅畫的伏筆是不是馬上就要解開了。


    看到崽崽邁著小短腿興衝衝的樣子,她有些擔心萬一不是,崽崽該難過了。


    平安才跑出沒多遠就遇上回來的牛車,牛車上的人看到孩子跑來,趕緊下車,讓牛車回去。


    安覓看到出現在畫麵裏的新角色,麵黃肌瘦的一個女人,右邊臉上有道指長的疤,大約從顴骨斜到耳垂處,一看就是人為的,眉眼……嗯,有點熟悉,像崽他爹,或者說更像魏老太,隻不過魏老太老了對比起來不明顯。


    這個,大概跟崽她娘沒什麽關係了。


    魏清婉看著眼前這個粉雕玉琢的孩子,不敢相信這是她二哥的孩子。


    這孩子也太好看了,小小一團站在那裏,白白嫩嫩的,眼睛圓溜溜的,看著就靈動。


    “你是平安的娘?”平安走上前,距離魏清婉還剩幾步的時候,忽然停下來,歪著小腦袋問。


    平安覺得他娘不是這樣的,他娘要像仙女姐姐那樣好看溫柔,對平安很好很好,平安看了就會很歡喜。


    “哎喲!奶的乖孫,認錯了認錯了,這可不是你娘,這是你姑。”魏老太笑著上前把孩子攬進懷裏,指著魏清婉說,“這是你爹爹的妹妹,平安該喊姑姑。”


    “不是娘?”平安看向他爹。


    孩子總惦記著要娘,魏景和也有些不忍,上前柔聲道,“不是,是姑姑,和咱們一家人,平安該喊姑姑。”


    平安眼裏的亮光肉眼可見的暗淡下來,他低頭低低喊了聲,“姑姑。”


    安覓就知道崽崽要失望,趕緊柔聲安慰,“平安不要不開心,是平安和娘沒到見麵的時候。等時候到了,平安的娘就會出現了。”


    平安聽完眼睛又恢複亮光,想問什麽時候娘才會出現,看到那麽多人在,他就轉頭紮進他爹懷裏。


    不能讓人知道仙女姐姐的存在。


    魏清婉以為是自己臉上的疤嚇到孩子了,抬手捂住,“二哥,可是我嚇到平安了?”


    “沒有的事,平安隻是以為你是他娘。”魏景和摸摸平安的頭。


    回村的路上,魏清婉也知道了這個小侄子是怎麽來的,想到這麽小的孩子沒有娘,再想到自己失去的那個孩子。


    她忍不住上前把平安抱進懷裏,孩子軟軟一團,身上有股子奶香味,她越抱越緊,默默流淚,哭她那個無緣來到這世上的孩子。


    魏老太看到閨女這樣哪還能猜不到她身上可能發生了什麽。要知道天災來臨前,閨女嫁過去可是有快一年了的,若沒懷上不大可能。


    也正因為如此,看到隻有她一個人的時候,他們也沒問她夫家的任何。


    “平安疼。”平安小小掙紮,這個姑姑抱得他好疼。


    “婉婉,快放鬆些,你侄子可要被你抱得喘不來氣了。”魏老太趕緊上前拉開魏清婉。


    魏清婉下得趕忙放開平安,慚愧地扶著他的肩膀,“是姑姑不好,姑姑抱疼平安了。”


    平安眨眨眼,看到姑姑哭了,小手伸到小荷包裏,實際上是從寶箱裏拿出一顆糖,“姑姑不哭,平安給你吃糖。”


    魏清婉看了破涕為笑,難怪她娘一口一個乖孫的喊著,真的很乖,很懂事。


    “姑姑不吃,平安留著自己吃。”


    魏清婉包住他的手讓他將糖收起來,看到他的小手白白嫩嫩的,就知道家裏把他養得很好。再看自己幹枯粗糙的手,都怕刮傷了他。


    平安看向他爹,見他爹點頭,他才把糖放回去,“那平安留著明日吃,平安今日份的糖吃完了。”


    仙女姐姐說每日最多隻能吃一顆糖,今日的糖他已經吃了。


    魏清婉被他如此口齒伶俐驚到,忍不住想要摸摸他的頭,想到自己的手就忍住了。


    她這時才注意到身後跟來的二丫,二丫長得像她奶,細看也有幾分像她,若是肚子裏的孩子生下來的話要是長得像她,是不是就會跟二丫一樣。


    “二丫,還記得姑姑嗎?”魏清婉朝二丫招手。


    二丫搖搖頭,又點點頭。她不記得了,但是常聽奶念叨,知道自己還有個姑姑。


    “當年你出門子她還不足三歲,哪還記得。”魏老太說,把二丫拉過來,“這是你姑,今後要住家裏的,要喊姑姑知道不?”


    二丫點點頭,“姑姑。”


    魏清婉摸摸自己的臉,笑問,“可是被姑姑的臉嚇到了?”


    二丫搖頭,“我見過更可怕的。”


    魏清婉一怔,都不知道這算不算被安慰到。


    “逃難路上見的多了,來村裏住的難民裏也有破相的,你不用擔心會嚇到家裏兩個丫頭。要是敢嫌棄她姑,看我不收拾她。”魏老太惡狠狠道。


    “奶,我不嫌棄姑,我和姑一起睡炕。”二丫自來知道怎麽順著她奶的話說。


    魏老太點頭,“不錯,帶上你姑回家。”


    二丫怯怯上前去牽她姑的手,“姑姑,我帶你回咱家。”


    魏清婉紅了眼眶,握緊她的手,“好孩子,姑跟你回咱家。”


    平安想了想,也繞到另一邊去牽他姑的手。


    魏清婉被一隻柔嫩的手碰觸,低頭一看,對上小侄子天真無邪的眼神,心都軟化了。


    她輕輕握住他柔軟的小手,“平安也帶姑姑回家嗎?”


    平安奶乎乎地點頭,“嗯,平安帶姑姑回家,家裏有暖暖的炕,有積木,還有兩隻羊咩咩,還有小車車。”


    “真乖。”魏清婉露出最柔軟的笑容。


    安覓看得動容,他崽崽真是個天使崽崽。


    這姑姑一看就是在亂世裏遭了大罪的,相信遇到她家天使崽崽,很快就會治愈了。


    經過這麽一番認親,村裏人也知道了,魏家帶回來的女人不是平安的娘,而是魏家的小閨女,縣令大人的親妹子。


    魏清婉牽著兩個孩子,遠遠就看到落座在村尾的那個農家小院,心,忽然就徹底安定下來了。


    到家了,再也不用一個人擔驚受怕,再也不用一個人不知該往哪去了。


    在柴房刨木頭的魏老大聽到動靜,知道他爹娘回來了,趕緊迎出去。


    等到了門口,看到走在爹娘後頭,牽著二丫和平安的女人,他以為自己眼花了,不然怎會看到小妹呢?


    “大哥。”魏清婉看到她大哥,笑著喊。大哥還是和記憶中一樣高大憨直。


    魏老大眼眶忽然就紅了,快步上前,“你,你是小妹?”


    等看到她臉上的疤,魏老大怒了,“那薛家人呢!他們是怎麽保護我妹子的!”


    “行了,先進屋再說。”魏老頭說,魏家現在可是村裏人最關注的地方。


    “大哥,我沒事,隻要能活著和你們重逢我就開心了。”魏清婉笑著安撫。


    魏老大拳頭還是攥得緊緊的,臉上青筋若隱若現。這可是他打小都舍不得罵一句的妹妹,嫁到薛家就成這樣了。


    平安已經縮到他爹身邊,小聲說,“大伯好凶。”


    魏景和摸摸他的頭,“和二丫姐在外頭玩,大人要談話。”


    平安乖巧點頭,任二丫牽著他去騎車車。


    “平安,那是你娘嗎?你娘真的找到回家的路了?”狗蛋上來問。


    平安學大人歎息,“是姑姑,不是娘。”


    “啊?是姑姑啊?你姑姑回來打秋風了嗎?我姑姑總是回來打秋風,我家都沒吃的了。”趙鐵蛋說。


    平安眨眨眼,“打秋風是什麽?”


    “打秋風就是回來帶走家裏吃的東西,讓你餓肚子。”趙鐵蛋一臉同情地看著平安。


    平安還記得餓肚子是很難受很難受的事,他眼睛轉了轉,“姑姑餓肚子嗎?那平安的給她吃。”


    平安知道姑姑不是壞人,不會搶平安家的東西的。


    其他孩子都一臉看傻子的看著平安,“她都把你東西搶走了,你哪裏還有東西給她吃。”


    平安板起小臉,“才不會!姑姑和平安是一家的,不搶。”


    二丫知道打秋風是怎麽回事,小花就是因為被她姑回來打秋風,差點被帶去賣了,聽趙鐵蛋那麽說,她也有點擔心家裏糧食被搶走,趕緊拉平安回家。


    她不想再過勒褲腰帶喝水飽的日子了。


    安覓見此也不跟平安說了,讓他們自個回去找答案。


    嗯,她才不說,她也想知道崽他姑的故事呢。


    魏老太把大丫趕去廚房燒水,一家大人這才坐在大房的炕上談話。


    “爹,娘,女兒不孝,叫你們擔心了。”魏清婉忽然站起來給二老跪下。


    “說這些做什麽,最重要的是人活著就好。”魏老太讓魏老大把人扶起來。


    她看向魏清婉,歎息,“婉婉,娘也不是想要揭你傷疤,可你總得叫家裏人知道你發生了什麽事,為何會落到如此地步。家人知道了,日後也好為你討個公道。”


    魏清婉說到這,眼淚就下來了,“其實也沒什麽不可說的,就是那薛家人在逃難路上見我生病了便將我拋下了。”


    魏景和臉色一沉,“那薛舒誌呢?”


    魏清婉眼底閃過悲痛之色,“就是他提議讓拋下的我,說我患了瘟疫。可憐我肚子裏三個月的孩子就這麽沒了。”


    “他居然敢!日後別叫我碰見他,否則我一定把他的腿打斷!”魏老大怒不可遏,尤其是想到他那夭折的兒子也是因為被李氏疑為瘟疫沒有得到很好的照顧。


    “怪娘,是娘沒有給你選一門好親事。”魏老太默默擦淚。


    當初看那薛家也是仁厚的,那薛秀才也誠心,對婉婉也好,沒想到大難臨頭竟如此人麵獸心。


    “娘,那是我自個選的,不怨您。”魏清婉搖頭。


    當初來提親的人很多,她娘挑出幾個讓她選一個嫁,她當時看上有書生氣質的薛舒誌,以為隻要是讀書人都會像她二哥這般溫和明理,沒成想到頭來是她瞎了眼。


    “都過去了,若日後還能見到薛家人再找他們算賬,如今一家團聚是值得開心的事,這些糟心事且讓它過去吧,好日子才剛開始呢。”魏老頭忍住心中的火,寬慰道。


    魏清婉點頭,“以後要給爹娘大哥二哥添麻煩了。”


    她這話一出立即遭來一家人的怒瞪。


    “都是一家人,什麽麻煩不麻煩的。”魏老太訓斥。


    魏景和淡淡地說,“隻要那薛家沒死,這口氣,二哥總要給你出的。”


    隻要那薛舒誌還要考取功名,他就有法子找到他。


    魏清婉知道她二哥說到做到,譬如小時候二哥說給她吃糖,就真的給她弄到糖了,是山上的蜂蜜,還被蜇了滿臉包。


    “先記著。如今該想想如何報答大將軍,若不是他,婉婉不知還要受多少苦。”魏老太說。


    魏景和點頭,哪怕那天下報很快就發往各地,小妹隻怕也沒那麽快留意到,留意到了一個人也沒那麽容易上京。


    他當初發尋人啟事就設想過薛家可能會不仁不義,所以才沒明說小妹的樣貌、名字、所在的地方,隻寫寥寥幾語,小妹若聽到定然知道是他在尋她,不然等於告訴全天下人小妹被夫家拋棄。


    “是該好好想想。”魏老頭讚同。


    “可是咱家也沒什麽拿得出手的了。”魏老大撓頭,唯一還算新奇的積木已經被當回禮送出去了。


    魏景和沉吟半響,抬頭道,“爹,娘,答謝將軍的事我心裏已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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