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屈原《九歌?國殤》


    西連鎮內,僧格林沁麵色鐵青的看著滿地的清軍屍骸,每一具太平軍兵士屍骸周邊都是倒下了七、八名清軍八旗、綠營兵勇,有的太平軍士臨死還死死扼住了清兵的咽喉,或是死死的咬住清兵不肯鬆口。


    僧格林沁抬眼看去,隻見鎮中兩麵巨大的杏黃旗下,兩名抬旗的太平軍士跪在地上,身上被射得如刺蝟一般,但手中仍是死死抱住兩麵大旗,沒有讓大旗倒下。僧格林沁看了上麵書寫的八個大字,額頭青筋暴起,快步上前,抽出腰間佩刀,單手連揮兩下,跟著收刀回鞘。兩麵大旗到了此時,才從旗杆之間轟然斷為兩截,倒了下去。


    四周的清兵看著杏黃旗倒下,卻沒有歡呼,他們眼神中滿是懼色,適才太平軍士臨死之時迸出的勇氣和戰意,讓他們已經膽寒不已了。


    僧格林沁看了看四周臉如死灰的清兵,冷哼一聲,轉頭看著手下悍將蘇克金問道:“長毛匪賊可曾拿獲?”


    蘇克金咽了口口水說道:“回大帥,長毛賊林逆傷重墮馬昏迷,倒是已經被我軍拿獲,隻是其他賊俱都戰死,未曾拿獲一人。”


    僧格林沁重重的嘿了一聲,才相信了為何晉軍也都是隻能將戰死的李開芳和吉文元的屍送來,若不是林鳳祥墮馬昏迷,自己也隻怕是隻能拿獲一具屍罷了,這些太平軍當真是不要命的亡命之徒。他長歎一聲,說道:“收拾戰場,林逆讓軍中郎中給本帥好好治好,還要進京獻俘的。”


    自靜海、獨流開始,僧格林沁一直和這支太平軍血戰,獨流突圍戰、阜城圍城血戰、連鎮血戰,數戰之下,僧格林沁九萬兵馬折損過半,還沒算上勝保那邊的損失。整個太平軍北伐之役,竟然一共消滅了清軍各地八旗、綠營兵馬不下二十萬,看著泥濘的血紅泥地裏躺著的兩麵杏黃旗,僧格林沁久久不能言語,昔日的八旗、綠營已經不能複戰了,而蒙古騎兵也是累敗於太平軍騎兵,若是人數對等之下,僧格林沁料想蒙古騎兵定是大敗之局的。隻是對付區區的國內長毛賊匪,尚且如此費力,要是遇上了外夷的兵馬那又該如何?這暮暮的大清國,有還有什麽兵馬可以守護呢?僧格林沁一時之間茫然失措,沒有絲毫勝利後的喜悅之情。


    傍晚,晉軍秦穆嚴、何天賜二將聞訊,帶了大批豬牛羊和好酒前來勞軍。僧格林沁很是滿意晉軍自參戰以來的表現,也不願拂了他們一番好意,便借花獻佛,下令犒賞三軍。終於,清軍一掃白日裏傷亡慘重的陰影,在美酒美食之前,放開了懷抱大吃大喝了起來,加上晉軍來人都是刻意相勸,一時間整個軍營內都是熱鬧喧囂的飲酒作樂起來。


    僧格林沁的大帳之內也是眾將齊集,猜枚鬥飲、劃拳行令,好不熱鬧,就連僧格林沁也是大碗大碗的喝了起來。


    正喝得開心,隻見一名軍中郎中進賬稟報道:“大帥,林逆醒了。”僧格林沁聞言,哈哈大笑起來,喝道:“好,帶他上來,本帥要看看這個林鳳祥可還有什麽話好說的。”


    不一會兒,隻見林鳳祥被綁在一張椅子上,被數名清兵抬了進來,他上身精赤,上麵滿是軍中郎中給他裹好的白色紗布,他臉色蒼白,口唇幹裂,頭散亂,麵上的血汙也還沒有擦去,但坐在椅子上,嘴角卻滿是浮起的嘲笑之意。


    僧格林沁端著酒碗,見林鳳祥被人抬進帳來,對周遭惡目環視的清軍眾將毫不理會,雖然麵容慘淡,但卻毫無懼色,心中暗讚了一聲,他蒙古人出身,不論是敵是友,總是最敬重英雄好漢的,當下放下碗,站起身,走到林鳳祥麵前,看著林鳳祥冷笑道:“本帥乃是僧格林沁,逆賊林鳳祥,如今你可有悔意否?”


    林鳳祥抬起頭,譏笑道:“是有悔恨之意,我隻恨沒有能將你們清妖一一殺盡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清軍眾將聞言都是大怒,紛紛喝罵起來,拔刀相向,都要上前殺林鳳祥。何天賜大急,隻怕眾人殺了林鳳祥,正要起身阻攔,卻被秦穆嚴按住,回頭看時,卻見秦穆嚴緩緩搖了搖頭。何天賜也明白此時不能躁動,隻得沉悶的坐下身。


    僧格林沁揮手喝阻手下將官,看著林鳳祥冷笑道:“你想激罵我等一刀殺了你。你可是朝廷重犯,須有皇上親審定奪,方能治你的死罪,一刀殺了你可是太便宜你了。知道麽?你犯的是謀反大罪,是要淩遲處死的,那千刀萬剮的滋味,可是不好受。倘若你能將金陵長毛虛實一一供出來,或許本帥上奏朝廷,寬赦了你也說不定。”


    林鳳祥也是冷笑一聲,說道:“想不到僧格林沁也會說出此等大話來,莫說我不會供出金陵的一人一事,即便是供了,到時候也就是一身剮而已,你又何必撒謊?”


    僧格林沁臉上微微一紅,冷冷的說道:“那本帥就讓人用刑,一直用到你說為止!”


    林鳳祥幹裂的嘴唇微微一顫,但笑意還是浮現出來,說道:“悉聽尊便。”


    僧格林沁大怒,正要下令用刑,秦穆嚴卻站起身抱拳說道:“大帥,今日攻滅長毛,正是慶賀的時候,犯不著此時動刑。觀林逆傷重,恐熬刑不住,不如讓他將養一晚,明早提審,慢慢嚴審便是。”


    僧格林沁聞言,看到林鳳祥麵色蒼白,已經是虛弱不堪了,若是用刑,隻怕真的會就此死去,便點點頭說道:“秦總兵所言有理,來人,將林逆帶下去,喂他些食水,將養一晚,明日好細細嚴審。”說罷揮揮手,眾清兵忙將林鳳祥抬了下去,僧格林沁和眾將依舊飲酒作樂不提。


    林鳳祥被帶到單獨的一座營帳內,帳外皆是清兵重兵把守,清軍郎中熬了些湯藥灌著林鳳祥喝了,有弄了些稀粥灌他喝了,便出賬去了。


    林鳳祥喝了些稀粥,略略有了些精神,抬起頭來,看著大帳頂上破損的一個窟窿,黑暗的星空在那處窟窿中映襯了出來,那星空還是如此的浩瀚飄渺,和小時候看到的還是一般無二。他輕輕笑了笑,腦海中回想起從前之事,心中感歎,但想到明日便要麵對清妖的酷刑,心中還是有些害怕起來。心中微微的慌亂之下,林鳳祥口中喃喃的說道:“天父天兄在上,信徒林鳳祥明日便要身受清妖刑罰,願天父天兄賜予鳳祥勇氣,不懼妖邪的妖氣,讓鳳祥坦然步入天堂,從此不再身受苦楚。”


    念了一會,林鳳祥到覺得反而更加害怕起來,索性橫下一條心,笑罵自己道:“林鳳祥,你這個孬種,除死無大事,你怕個什麽來?開芳、文元、錫琨都已經上了天堂了,難道你連這片刻的苦楚都熬不住麽?縱是千刀萬剮加身,你也不能出口求饒半句!”


    笑罵了一會兒,林鳳祥隻覺得困頓不已,不知不覺就在椅子上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林鳳祥陡然覺得有人在拍自己,睜眼看去,卻見幾個黑衣蒙麵人站在自己身邊,正在幫自己鬆綁。林鳳祥吃了一驚,卻不知是什麽人來救自己,正想開口詢問,卻見一名黑衣人搖了搖手,示意自己不要出聲,林鳳祥便將問話咽了下去。


    幾個黑衣人將林鳳祥解開後,其中一人將林鳳祥背到背上,其他幾個黑衣人護衛在身側,一起出了營帳。出了營帳,卻見帳外的清兵橫屍遍地,帳外也有數十名黑衣人圍在營帳外,四周營內靜悄悄的,想來大部分清軍都是喝得酩酊大醉,到頭便睡著了,就連巡夜的清兵也是沒有。一群黑衣人順利的帶著林鳳祥出了清軍軍營,隱入黑暗而去。


    翌日,僧格林沁醒來便得知林鳳祥被人救走,大怒之下,喝問道:“昨夜是何人當值守將官?”


    卻見伯彥訥謨祜跪著哭道:“父帥,昨夜是伯彥訥謨祜當值。”


    僧格林沁眼前一黑,幾欲暈去,要知道清軍軍法,若是當值將官走失了重犯,那可是與重犯同罪的,難道要自己親手殺了自己兒子不成?


    正為難間,眾將中秦穆嚴低聲說道:“大帥,林鳳祥沒有走丟,昨夜長毛餘黨意欲劫走林逆,多虧伯彥訥謨祜將軍帶軍奮戰,廝殺之下,親手格斃了林逆,殺退了長毛餘黨,末將猜想該是這樣才對。”


    在營帳中的眾將都是僧格林沁親信,聞言之後,心中雪亮,跟著紛紛出言附和道:“正是如此,大帥何須煩惱?”


    僧格林沁瞪大了眼睛,腦海中回想起早些年,杜受田交過自己的法子,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兒子,深吸一口氣,長長的歎息之下說道:“既然是如此,伯彥訥謨祜,你去把昨夜的戰場打掃一下,本帥待會來檢視,都下去準備,記住事情的經過,不可有差錯。”眾將都是領命轉身出帳。


    於是乎,清軍營內挑起了數十具意圖劫奪林鳳祥的亂匪屍,而“林鳳祥”也被格斃於營內。僧格林沁及眾將都寫了奏折“據實”上奏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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