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知初聽了陳夫人的話,留下來陪著容安,一起留下來的還有裴嘉敏。


    其實真的不必,今天發生的事情,容安完全是喜聞樂見的。


    不過別人一片好心,她也是感激的。


    待到傍晚,兩位小姐才各自回府。


    紫蘇和阿蠻這才有機會湊到容安的跟前。


    今早小姐又讓阿蠻煮那種有毒的菌菇湯了,她們就知道會有大事發生。


    但饒是如此,還是被驚嚇到了。


    “小姐,結束了嗎?”紫蘇和阿蠻弱弱的問道。


    身為小姐的丫鬟,小姐不說的她們不問,但是問問進度這種無傷大雅的問題應該沒什麽吧,實在是太好奇了。


    “沒呢,”容安說道,“今天隻是讓她身敗名裂而已。”


    紫蘇和阿蠻聽了不由把眼睛睜的更大了。


    “後麵還有?”兩人異口同聲的問道,聲音竟透著隱隱的興奮。


    容安點點頭,看著兩人好奇又閃著亮光的眼睛,笑道:“趁熱打鐵,就在明天。”


    ……


    事情經過一天一夜的發酵,早已鬧的滿城風雨。


    街頭巷尾,茶館酒肆,人人都在議論鎮國公府,有人相信,有人不敢相信,大家為此吵的不可開交。


    為了追溯這件事,鎮國公府和永昌伯府的舊事也紛紛被翻了出來。


    原來蔣氏在嫁入國公府之前是訂過親的,對方是海陵知府文家的公子,文家在當地也算是望族。


    原本打算在蔣氏十七歲這一年就完婚,結果遇上永昌伯老夫人病逝。


    按照大鄴朝的習俗,蔣氏要為亡母守孝三年,婚事因此擱置。


    這期間,文家和蔣家漸漸沒了走動,當時很多人以為是文家等不了三年,便提出了退親。


    但事實如何,沒有人知道,隻知道蔣氏為母守孝三年,結果得了福報,以二十歲大齡風光嫁入一品功勳世家鎮國公府。


    雖然隻是個繼室,但鎮國公府和海陵知府,兩者差之千裏。


    就當大家扒出了海陵文家時,文家的人也到了京城。


    文家六十多歲的老夫人在次子的陪同下,徑直去了順天府。


    而此時,鎮國公正渾身顫抖的趴在禦書房裏,跪在他身旁的是須發花白的永昌伯。


    今早在大殿上,言官對鎮國公府傳出的醜聞口誅筆伐,大罵其敗類,必須嚴懲不貸。


    皇帝甚是頭痛,但念在老鎮國公的麵子上,在大殿上並未給予定論。


    而是下朝後,將人拎到了禦書房。


    “外麵都傳瘋了,你那對龍鳳胎外室子是蔣氏與你在婚前私通產下的,是也不是?”景帝坐在龍椅上,握在手裏的汝窯青花瓷茶碗重重的扣在書案上。


    那滿含威嚴的聲音讓鎮國公和永昌伯齊齊抖了三抖,伏在地上的身子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尤其是鎮國公,他渾身都在冒冷汗。


    說是,他將千夫所指,說不是,那就是欺君之罪。


    “瞧你這副慫樣!”景帝看著跪在地上畏畏縮縮的鎮國公,怒其不爭的痛斥道:“你連你父親的千分之一都不如,沒出息的東西,朕早看你不順眼了!”


    他說著將手裏的茶碗狠狠砸了過去,景帝今年整五十壽辰,帝王之威越發凜然。


    天子容顏,不怒自威。更何況發起怒來,更是雷霆之勢。


    鎮國公的前額被砸破了,鮮血直流,他趴在地上喊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微臣罪該萬死!”


    “看來是真的了。”景帝眼眸微眯,臉色慍怒,但卻並不意外。


    “這個節骨眼上,你給朕搞這一出。”他冷笑。


    鎮國公哭喪著臉趴在地上,任頭上鮮血流進眼中,也不敢擅動分毫。


    這時禦書房外傳來內侍的唱喝:“太傅求見。”


    景帝點點頭,便聽旁邊內侍高宣道:“傳。”


    一身紫色朝服的裴宴笙大步走了進來,景帝見了他立刻變得和顏悅色。


    “太傅可是有事?”他問道。


    裴宴笙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兩個人,說道:“啟稟陛下,是順天府的急報,需要陛下定奪。”


    他說著將手裏的卷軸呈上。


    景帝攤開卷軸,剛看便皺起了濃眉,看完後已經滿臉陰沉。


    他抬頭掃了一眼鎮國公和永昌伯,冷笑連連,這出大戲原來還沒完啊。


    “既然海陵文家指控蔣氏殺人藏屍,那自然是要嚴查督辦,奏請朕批了,去抓人吧。”他看著裴宴笙說道。


    裴宴笙領命退下。


    他剛走,景帝就將手裏的卷軸砸向跪在地上的永昌伯。


    “你教出來的好女兒,不知廉恥,心狠手辣!”他大罵道。


    永昌伯早在景帝說到海陵文家的時候,就驚訝的抬起頭,再聽說控告蔣氏殺人藏屍,更是驚的瞠目結舌。


    “陛下,臣不知道啊,臣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都是那個孽女,她一人所為,我們蔣家的人都不知情啊!”


    永昌伯雙手伏地,痛哭涕流。


    “你不知道?”景帝怒極反笑,“那你都知道些什麽?你看看你的那一雙兒女,沒一個好東西!”


    而一旁的鎮國公已經拾起地上的奏章一目十行的看完,看完後,他臉色慘白的癱坐著,像是被人抽去了靈魂。


    ……


    鎮國公所犯過錯,於倫理上是道德淪喪,不知廉恥。


    但是他沒有殺人放火,律法上製裁不了他。


    鎮國公的馬車回到國公府,正好遇到順天府尹宋大人親自來府上拿人。


    太傅親傳聖上口諭,拿人問罪,這就代表兩位大佬都將會問過此事,這可不是玩笑,出不得任何差錯。


    蔣氏已經被兩位衙役拖拽到了大門口,府裏看熱鬧的人都在尾隨,府外看熱鬧的更是人山人海。


    鎮國公踉踉蹌蹌的從馬車上下來,他滿臉是血,形容狼狽。


    眾人看到他都是一驚。


    他眼神空洞的掃視著眼前的景象,直到看到蔣氏,眼神才仿佛有了焦點。


    “老爺救我啊,老爺救我!”蔣氏也看到了他,朝他伸手哭喊著。


    蔣氏的腳下是六少爺,他滿臉是淚的抱著她的腿,不讓她被帶走。


    李雲瑤也哭著站在一旁。


    鎮國公眼圈泛紅,已經一天一夜沒合眼的他,腦子裏一片混沌。


    他看著向自己求助的蔣氏,恍然想起很多年前,第一次見到她時的場景。


    那是在他安置晚娘的宅子裏,晚娘大概平日裏寂寞,便與對門的小姐有了來往。


    等他知道的時候,兩人已經相熟的互稱姐妹了。


    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一身素衣,溫柔婉約,氣度嫻雅。


    交談才得知,她竟然是永昌伯府的小姐,因為母親過世,思念甚深,便到母親送她的宅子裏睹物思人。


    他心想,堂堂伯府小姐,卻並不嫌棄晚娘出身卑微,還願以姐妹相稱,真是寬宏善良。


    之後的每一次見麵,都是那樣的自然,可她的善解人意,溫柔嬌美卻潛移默化的刻在了他的心上。


    再後來,晚娘被一場大火燒死了,他與家裏大吵一架,尤其是她的原配夫人。


    她總是那麽的冰冷高傲,從不會對他溫柔小意,他認定她就是一個冷血容不得人的妒婦。


    這時候,他想到的是蔣家小姐。


    他忍不住去找她傾訴,她是那麽溫柔的安撫他。


    漸漸地,他去找她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他知道自己心悅上這個女人,不過他還沒有喪失理智。


    他是伯府的小姐,不是普通的民女,再說,她定親了,隻不過因為守孝婚事擱置了。


    可是,有一天,她哭著對他說,她的定親對象悔婚了,嫌三年太久,不願意等她了。


    她哭得很傷心,宛如梨花帶雨,令人心碎,他心中大罵那文家公子瞎了眼,不識明珠。


    那一天,他一直陪著她,兩人還一起喝了酒,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便如幹柴烈火,一點即燃。


    那一晚,他們瘋狂放縱,他終於如願以償。


    就在她陪嫁院子的正房裏,那張梨花木雕花拔步床上。


    想到這裏,鎮國公忽然一陣作嘔。


    那文家公子的骸骨就是在那張床下發現的,那時候他應該剛死吧,而他居然在一個死人的頭頂上顛鸞倒鳳一整夜。


    她騙了他,一直在騙他!


    越想鎮國公越覺得惡心和憤怒,他扶著馬車撕心裂肺的嘔吐起來。


    所有人都詫異的看著他。


    他吐完,搖搖晃晃直起身,胡亂的拿衣袖擦擦嘴,便朝蔣氏走了過去。


    蔣氏還滿懷希冀的看著他,嘴裏不停的喊著:“老爺救我,我不能離開你和孩子們啊。”


    鎮國公走到她麵前,赤紅的眼睛盯著她看,接著猝不及防的抬手,狠狠給了她一巴掌。


    “魔鬼!”他在她臉上唾了一口。


    “魔鬼!”他再次罵道,一把扯過抱住她的李長智,然後退後,離她遠遠的。


    “魔鬼!”他大罵。


    蔣氏被打的滿嘴是血,她怔怔的看著瘋癲的鎮國公,忽然明了,他什麽都知道了。


    “不,我對你的心是真的。”她哭喊道,“我都是為了你啊。”


    可鎮國公根本不相信,也不想聽,他再也不想聽她的妖言惑眾了,再也不想見到她。


    “你們還愣著幹什麽,還不把她帶走!”他衝著衙役和宋大人大吼。


    呆愣在一旁的眾人這才回過神,急急忙忙拖著蔣氏往門外去。


    李長智急的又哭又跳,卻掙不開鎮國公的鉗製。


    直到蔣氏被順天府的人押上馬車走遠了,鎮國公才鬆開手,然後眼睛一閉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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