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鎮國公帶著李長澤在招待陳家父子。


    陳家人很給麵子,全家都來了,自從沈家覆滅,陳友德一躍成為內閣的中流砥柱,朝中想要攀附結交的人不在少數。


    鎮國公對此心情很複雜,他不會告訴任何人,他其實一度眼紅的要命。


    他和陳友德無甚交情,但是相識已久。


    當年陳友德是他嶽父的得意門生,還經過嶽父舉薦入了翰林。


    他也很想進翰林院啊,但是嶽父卻看不上他,直言他不是做文官的料,甚至勸他去從軍。


    天知道他有多討厭去從軍,他父親戎馬一生,是掙得了賞賜,也掙得了功勳,可最後命都搭進去了。


    每一次從戰場上回來,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都是他幼年時候的陰影。


    每一次誰要是說他將來要繼承父親的衣缽,他就會記恨上誰。


    因為他覺得這個人就是想讓他去死,他可是國公府唯一的嫡子,怎能去以身犯險。


    什麽虎父無犬子,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所以他記恨他的嶽父,順帶著也不待見他的原配夫人。


    可這麽多年過去了,事實似乎應驗了嶽父的話,他確實在文官的道路上毫無建樹,但至少他活的好好的,還能享受這世襲罔替的公爵之位。


    再說,他還有兒子,或許兒子會為他一雪前恥。


    這麽一想之後,他心裏又好受了,也不再嫉妒陳友德,因為陳家夫婦成了容安的義父母。


    將來兒子入仕為官,少不得需要他的提攜。


    “長澤,快見過陳大人。”鎮國公看著李長澤說道。


    李長澤恭敬的給陳友德行禮,一副斯文儒雅的樣子。


    陳友德微笑著點點頭,說道:“二公子真是一表人才,我聽說是在梅山書院讀書,真是年少有為。”


    “陳大人謬讚了。”鎮國公不在意的擺擺手,心裏倒是受用。


    梅山書院確實不是誰都能進去的,需要通過考核,李長澤當初勉勉強強通過,但能進去就行。


    他又看向陳友德身旁儀表堂堂的陳雲舟,說道:“我聽說陳公子去燕北戍邊了,真是意外,陳大人你學富五車,兒子居然投筆從戎。”


    陳友德心想,這有何意外,你自己當年不也沒走家裏鋪的路嗎。


    麵上卻是笑道:“兒大不由父母做主,我和他母親都管不了了。”


    鎮國公跟著笑了笑。


    陳雲舟在一旁聽著甚是無聊,他真不喜歡這些酸儒氣氛,轉頭瞥了一眼不遠處花園裏賞花的小姐們。


    他也想去湊個熱鬧,給妹妹們繼續說他的光輝事跡。


    然而也隻是想想,父母長輩都在看著呢,他要是過去,準被罵不成體統。


    正無聊的挨時間,他忽然發現旁邊銀光一閃,一個剛剛上完菜準備退下的丫鬟忽然從袖子裏抽出一把匕首,直直的朝站在他身側的李長澤刺來。


    習武的機警讓他一把把李長澤拉到了旁邊,那丫鬟沒有刺中李長澤,又舉刀撲過來。


    被陳雲舟三兩下製住,他將匕首踢到一邊,又飛快的卸掉她的一條胳膊。


    隻見她倒在地上,痛苦的尖叫。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將所有人都驚住了,大家都惶恐的圍過來。


    “什麽人竟敢潛入國公府行刺!”鎮國公勃然大怒。


    而被陳雲舟拉拽到一旁的李長澤,沒有劫後餘生的喜悅,反而驚恐的臉色慘白,仿佛見了鬼一樣。


    “李長澤,你這個偽君子,你這個喪盡天良的畜生,你不得好死!”地上的女子慢慢適應了疼痛,抬起頭對著李長澤痛罵,通紅的眼中充斥著滔天恨意。


    她的話讓在場的人議論紛紛,他們看向李長澤的目光充滿疑惑和審視。


    而李長澤震驚過後,滿心慌亂。


    “來人,把她給我拖下去,亂棍打死。”他指著她,顫聲命令道。


    所有人都驚訝的看著他,這還是那個溫文爾雅的二公子嗎,怎的如此殘暴。


    可李長澤管不了那麽多了,她必須要死。


    “二公子,你這麽著急幹什麽,你父親還沒有發話。”永平伯夫人皺眉說道。


    她話音剛落,地上的女子譏諷的笑起來,“他當然著急,著急殺人滅口,他又不是頭一回這麽做了。”


    她的話無異於平地驚雷,在場的人都震驚的看著李長澤。


    李長澤握緊拳頭,咬牙道:“她血口噴人!”


    而一直沒有說話的蔣氏,看著地上的女子臉色大變。


    被她牽著的六少爺歪著頭滿臉狐疑。


    “你是秋萍姐姐,”他的小手指著地上的女子,童聲稚嫩,“你為何要傷害我二哥?”


    經六少爺這麽一說,府上很多人都認出來了,這確實是秋萍,六少爺乳娘的親妹妹,以前經常來府上玩,這兩年來的少了,加上女大十八變,所以沒能第一眼認出。


    “六少爺,你二哥根本不是好人……”秋萍看著李長智哭著說道。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秋萍身上,李長澤卻眼神冰冷的看著跌落在草地上的匕首,他想撿起來立刻讓秋萍永遠的閉嘴,越想眼神越陰冷。


    可他一抬眸就撞上陳雲舟淡漠的眼神,好像自己的心思早已昭然若揭,他的心立刻沉到了穀底。


    “給你下毒的幕後主使就是他,是他指使我姐姐這麽幹的。”秋萍大聲喊道。


    “夠了,一派胡言!”出人意料的,出聲打斷她的居然是蔣氏,六少爺的親生母親。


    就連李長澤都驚訝的看著她,秋萍更是呆住。


    蔣氏看了一眼鎮國公,說道:“老爺,今天是智哥兒的好日子,別讓這些別有用心的阿貓阿狗破壞了氣氛,將她拖下去吧。”


    鎮國公看著蔣氏,眼神有些恍然,他後知後覺的點點頭。


    張嘴剛要命人將秋萍拖走,秋萍已經拖著折掉的手臂爬到了陳友德腳下,用沒有受傷的手緊緊抱住他的靴子。


    驚惶的哭喊道:“求大人為民女做主,我要告發國公府二少爺毒害幼弟,我不能被帶走,他們一定會殺人滅口的,大人您是朝廷命官,一定要為民女做主啊。”


    陳友德麵色凝重的看向腳下,秋萍又道:“大人若不願意為民女做主,民女也不強求,但求大人將我帶去順天府,是非自有府尹大老爺論斷,萬不可將我留在這虎狼窩裏。”


    話都說到這份上,陳友德不得不管了。


    他看向臉色鐵青的鎮國公,說道:“國公爺,我看這件事還是弄明白的好,若這女子信口雌黃,也好還二公子一個清白,是不是?”


    “對啊,這話說到一半,將人拖走,你們做親生父母的不好奇誰想害六公子,我還好奇呢!”永平伯夫人看熱鬧不嫌事大。


    說著還朝一旁的定遠侯夫人和陳夫人眨眨眼,企圖尋求共鳴。


    鎮國公僵硬的站著,目光掃視了一圈,最後落在李長澤身上,知子莫若父,回想他剛剛的反應,他忽然有一種無力的感覺。


    鎮國公不說話,便是默認了陳友德的提議。


    陳友德臨時出來主持大局,他先讓秋萍鬆開自己的靴子,又讓陳雲舟將她脫臼的手臂接回去。


    這才看著她問道:“你說二公子毒害六公子,這從何說起?”


    秋萍跪在地上,臉色慢慢平靜下來。


    “他蓄謀已久,府上一共兩個男丁,他隻要除掉六少爺,就能繼承爵位了。”


    簡短的話,卻令人無法反駁。


    “你可有證據?”陳友德問道。


    “當然有,我就是人證。”秋萍說道。


    “因為我姐姐給六少爺做乳娘,我也得以經常來國公府遊玩,便有幾次遇見了二少爺。


    後來我姐夫為夫人辦差的時候意外去世,我姐姐傷心的在家待了很久,那段時間二少爺經常帶著禮物來看望我們。


    他為我姐夫惋惜、打抱不平,說夫人不體貼下人,拿下人的命不當命。


    我姐姐正是傷心的檔口,加上他的挑撥和煽風點火,心中便生了恨。


    後來二少爺又對我表露心跡,說是心悅於我,說是將來想娶我為妻。


    他實在太會蠱惑人心了,我和我姐姐竟然相信了他的話。”


    說到這裏,秋萍自嘲連連,“怪我不知天高地厚,怪我利益熏心,為了那虛無縹緲的承諾,我把身子給了他,還夥同姐姐幫他籌謀,助他得到世子之位。”


    整個草地上鴉雀無聲,連風都靜止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著她。


    蔣氏臉色慘白,搖搖欲墜。


    六少爺似懂非懂,李雲瑤瞪大了眼睛,指甲戳進了手心裏。


    “可我們兩個無知的弱質女流,哪能想出什麽好主意,最後主意還是他出的。”秋萍接著說道。


    “他不知從哪裏買來的毒藥,還找工匠改造了我姐姐的戒指,他心思真的歹毒縝密,怕被人發現,開始的時候隻一點點下毒,神不知鬼不覺的慢慢殘損六少爺的精髓,等到他成年,哪怕不死也是一個廢人。


    不過他最後還是等不及了,剛好府上做法事的時候出現了屍體,六少爺被嚇病了,他便想著散播六少爺被鬼魂衝撞的謠言,借機加大劑量要了六少爺的命。


    原本這計劃真是天衣無縫,可惜啊遇到了高人,計謀被識破了,我姐姐也因此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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