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你怎麽總是替我寬衣解帶。」


    「我不知道該怎麽幫你,若是肉身,我還能為你包紮,送你看醫,可是......」東方既白鼻音濃重,顯然是剛剛哭過,她從灑了一地的香燭中撿起一根,卻忽然想起還沒有把它點燃,於是起身想去屋中找火源。


    她的手被阿申拉住了,他看著她,眼神溫柔,內中有綿延了千年的思念,「你什麽都不用做。」


    說完,他稍一用力,將她拽入懷中,看她手足無措的模樣,心軟成了一灘水。


    「真的,什麽都不用做嗎?」東方既白鬼鬼祟祟地偷瞥他,腦袋裏拚命思索這個舉動的意義。


    「吹一吹也許會好些。」阿申抿著唇笑。


    「你之前還說不管用的。」東方既白蹙眉,總覺得他近來很多笑都是不懷好意的。不過她還是聽話地低下頭,朝他胸前被銀鞭穿透的傷口輕輕吹了起來。可呼出幾口氣後,她覺得身下的那具靈體有些發燙,比她這個活人的皮膚還要熱些,於是忙仰起頭來看他。


    唇舌在仰臉的那一刻被他封緊,可他雖吻得深,卻是電光石火,倏地一下便離開了。


    東方既白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深吻烘得麵紅耳赤,抓住阿申的肩,眼中灣著兩汪水,問出一句傻話,「你......做什麽?」


    「淒風苦雨,屍身滿地,實在是太煞風景。」他說著手朝上一揮,憑空拽出數根翠碧如玉的柳條。柳條似有生命一般,在兩人身邊枝枝蔓蔓地蜿蜒,纏繞,未幾,便結出一個巨大的綠繭,將兩人罩在其下。


    「現在想做什麽都可以了。」他單肘撐地望著她,嘴裏說著不三不四的話,眼神卻忽然躲閃起來,不敢與身下的人兒對視。


    「山君想做什麽?」東方既白看阿申突生退避之意,心頭忽的竄出一股火來:這個人總是這樣,進一步退兩步,所以近些日子她才總被他弄得神不守舍,左右踟躕。


    她直勾勾地看他,心頭像被一把火燒著,又慌又躁,於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摟住他的脖子,舔舔唇,預先行不軌之事。


    可尚未付諸行動,身後忽然傳來宛娘的哭聲,她剛從昏迷中甦醒,看到了遍地的屍身,哭得悽慘且絕望。


    東方既白剛鼓起的勇氣一下子全泄了。雖然宛娘看不見他們,可她畢竟是個未出閣的大閨女,當著人的麵嘬嘴巴,那是無論如何都幹不出來的。


    羞恥感油然而起,她一動不敢再動,兩隻手僵硬地掛住阿申的肩膀,看著他,幹笑了一下,冒出一句傻話,「改明吧。」


    「不急,來日方長。」阿申不緊不慢說了一句,安慰似的。


    笑容被他藏在眼底,亮得像星星。


    東方既白腦子裏響了個炸雷:天老爺,她怎麽倒成了猴急的那一個?


    第八十五章 借屍還魂


    章台城近日來發生了許多宗怪事,其中一件還與況家有關。


    況尹的小廝承保一年半前成了親,新婦的娘家人也在況家做事,兩家倒也算得上門當戶對。


    新婦是個白白胖胖的姑娘,打小就愛笑,名字叫阿喜。可阿喜嫁給承保後便不怎麽笑了,因為她每頓飯都吃不飽。


    承保的爹娘慳吝摳門,嫌棄阿喜能吃,一人頂他們三個。所以每次阿喜吃多了,都少不得多落他們幾句埋怨。久而久之,阿喜便不敢放開吃飯了,每頓都隻吃五成飽。人一旦忍飢挨餓,走起路來便腳下無根,心慌心短,但阿喜甘願忍耐,因為她至少落得個耳根清淨,眼睛幹淨。


    如此過了幾個月,阿喜有孕了。自從阿喜懷了孩子,承保的爹娘便一反常態,每頓大魚大肉將兒媳供了起來,明麵上是為了給阿喜補身子,可心裏的盤算誰都看得明白。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阿喜誕下了一個大胖小子。孩子滿月的那天,承保的爹娘大擺宴席,抱著同母親一樣又白又胖的孫子在親友麵前炫耀,轉了一桌又一桌。


    「母豬下崽還得給吃飽呢,你們以後也別對兒媳太苛刻了。」酒席上有人打趣公婆倆。他們倆搖頭擺手,忙著否認,「就有那些喜歡亂嚼舌根的,看不得別人好,我們家呀,待阿喜比親閨女還親。」


    悲劇就發生在那天晚上。


    宴席快要散了的時候,阿喜的屋子裏忽然傳出了孩子的哭聲。眾人本來都沒有放在心上,可哭聲越來越悽厲,竟像是要斷了氣兒一般。


    「怕不是鬧病呢,還是過去看看吧。」有人提醒兩公婆。


    承保的爹娘忙朝阿喜的屋子去了,誰知還未走到門口,哭聲卻猛地停下了,像是被沉暗的天色吸去了似的。


    「許是......好了。」承保的娘愛麵子,訕笑著沖後麵仰脖看來的賓客們說了一句。


    承保的爹卻覺察出不對,走上前,一把推開了屋門。


    ***


    「姑娘,你猜怎麽著,」田嬤嬤給伏案寫字的況天蔚換上一杯熱茶,在案幾對麵坐下,「正對屋門的榻上已經被鮮血染透了,而那個孩子,被阿喜吃掉了一半,賓客們看到時,她嘴巴裏還含著孩子的手指。」


    她說著「唉」了一聲,「雖說承保的爹娘做事確實不地道,但阿喜這丫頭又何至於將怨氣發泄到那無辜的孩子身上?實在過不下去,讓她爹娘來跟咱們家說一聲,姑娘和主君也會為她做主的不是嗎。」


    況天蔚寫下最後一筆,抬頭,「這個世道,對女人總是比男人苛刻太多。老貨,你一會子拿些銀子給兩家都送過去,這東西雖冷,卻比虛情假意熨帖人心。」忖了片刻又道,「除了這一件,還有什麽事?」<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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