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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課鈴響起,孩子們轟隆隆的衝進教室,不一會兒的功夫,原本喧鬧嘈雜的學校操場就變得冷清下來,“那,這之後呢?盧利這麽胡鬧,他家長就不管?”


    “管什麽呦?”不等李麗開口,體育馬老師接口說話了,他叫馬文石,有點謝頂,臉上生幾顆麻坑,滿嘴天(津)口音,嗓門極大,“他爸媽都死了,現在養在舅舅家。哪次請家長,就是一頓打,嘛用沒有。”


    馬老師一句話說完,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都是說的盧利的‘光榮曆史’,上課欺負同學,下課打架胡鬧,放學紮老師的自行車胎、拔氣門芯、偷鈴鐺蓋、砸車燈、破壞磨電滾兒,不一而足,似乎盧利就沒有一天不惹禍,沒有一天是沒有別人家的家長領著孩子到他家告狀的!(注1)


    雷樹德點點頭,看向李麗,“那?”


    “這個孩子吧?”李麗等周圍的環境安靜了一下,這才開口說道,“也確實是挺可以的,但認真想想,也不無可憐。他爸爸叫盧學東――。”


    盧利的父親叫盧學東,兄弟兩個,是武清(縣)人;盧學東行二,是1947年畢業的大學生,後來在天(津)一間中學教書,因為忙於學問和工作,加之相貌不佳,婚事就被耽誤了,一直到解放以後,才經人介紹,認識了吳伍玲,也就是盧利之母。


    55年的時候,二人結婚,到57年的時候,盧學東因為當年的一句錯話,被選為學校的典型,公職也立刻被剝奪了。盧學東不甘屈辱,選擇了投河自殺。雖然屍體始終找不到,不過這沒有關係,反正人是不在了。


    噩耗傳來,吳伍玲悲痛欲絕,他們夫妻兩個感情非常好――盧學東年紀比妻子大好幾歲,而且自幼家貧,凡事都要親力親為,逐漸長大一點,有著多重手藝,諸如雕刻、毛筆、音樂、繪畫,都有所涉獵;結婚之後,家務從不勞動妻子動手,從收拾屋子到買菜做飯,都是他的活;雖然是在新時代,但吳伍玲反倒像是解放前的闊太太一樣,每天享受生活。如今丈夫含冤自盡,若不是有了身孕,真想隨丈夫而去!


    這種以淚洗麵的日子自然不克久長,等到盧利出生,她隻來得及看一看這個從自己身體內分娩出來的肉球,便陷入了昏迷,一直到死,她都沒能給自己的孩子喂上一口奶!


    盧利從一出生就是孤兒,街道撫養了很短的時間,然後便將雙方的親友召集在一起,商量解決辦法。按照常理來說,孩子應該給爸爸一方的親屬照料,大爺有些意動,是看在街道每月發給的幾塊錢和有限的糧票以及隨之而來的各類票證上。但大娘怎麽也不答應。據說,她是這樣對丈夫說的,“這孩子還沒出生就克死了爸爸,一落生媽也沒了,這麽硬的命,你弄得了嗎?到時候再把老明給妨了?”老明是大爺家的長子,本名盧傑,老明是小名,比盧利大幾歲。


    大爺想想也對,便搖頭擺手一起來,說了一大堆的理由,總之就是不答應,這邊的路就算徹底給堵死了;於是,盧利便歸了舅舅一家人撫養。旁的人也還罷了,隻有姥爺吳吉厚,因為女兒是為盧學東連累致死,也恨上了女兒的這個遺腹子,從小到大,從來不給他好臉色看。


    盧利的舅舅叫吳寶昆,心腸極好,心疼亡妹的孩子,因為他是警察,忙於工作,有時候夜間還要值班,便把孩子的撫養全部交托給了妻子於芳和兩個女兒,也就是盧利的舅媽和兩個姐姐。


    於芳比丈夫還疼這個孤零零的孩子,照顧他吃,照顧他喝;但她對孩子,特別是男孩子,執行的都是打罵政策,每天對盧利是不罵不說話,不打不伸手;盧利口吃,一句話說不上來,就連推搡帶啐罵,弄得他的結巴越來越嚴重。


    盧利剛開始上學的時候,因為結巴,沒少受同學的欺辱,當時唯一和他交好的,隻有一個胥雲劍;但一個夥伴的友誼終於抵不過更多人的欺負,他便視上學為畏途,天天要舅媽連打帶罵一番之後,由二姐帶著去上學――他二姐當時也在該校,念六年級。


    這種情況一直到了一年級的寒假,有了些許變化,寒假中,他又交上了李學慶和李鐵漢兩個朋友,四個人聚在一起,成日價胡鬧,成了大興街小學的一害!


    於芳對盧利的感情與別不同,平時是很心疼他的,但隻要聽說孩子在學校惹了禍,要請家長,便嘴上、手下不留情,一個學期下來,老師幾乎天天請家長,有時候就當著老師的麵又打又罵,盧利也奇怪,舅媽怎麽罵也不還嘴,怎麽打也不掉淚,如同個木頭娃娃一樣,最多就是被踢倒之後,再爬起來,任由舅媽繼續施為。


    後來弄得很多老師都看不下去了,除非盧利鬧得實在太不像話了,便不再請他的家長,就如同上學期的時候,一上午的時間連著捉弄了四位老師,才把他舅媽從家中請了過來。


    “要說啊,”數學高老師推推鼻梁上被孩子們戲稱為‘瓶子底兒’的高度近視眼鏡,慢吞吞的說道,“這個孩子,除了功課不好之外,倒也不是壞孩子。別的不提,老馬,上一次你們家刷房,他不就帶人去了嗎?”


    “去什麽去,不去更好!他去一次,連著摔了我三個玻璃杯,連表罩都砸裂了。”


    雷樹德好笑的抿起了嘴唇,“這樣說,盧利是還挺愛勞動的?”


    “嗯,這孩子就是順毛驢,順著他的脾氣走,就沒事。”李麗這樣說道,“上學期六一做掃除,我也不怎麽想的,把這件事交給了他,結果你猜怎麽樣?他領著幾個孩子,把班裏拾掇得真叫幹淨、整潔,連板槽、板縫都過水了,幾個小不點兒累的,滿頭滿身的汗,還挺讓人感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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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利一步衝進院門,放下書包就要往外跑,“小小?”於芳一聲喊,讓孩子站住了腳步,“你臉上是怎麽弄的?又和人打架了?”


    還不及盧利回答一句,於芳手裏的鍋鏟已經敲在他的腦袋上,“整天打架?你還有點別的事兒嗎?王八孩子,讓你打架?讓你打架?我打死你就得了!”


    鍋鏟敲在腦袋上,咚咚直響,盧利卻動也不動,任由舅媽敲擊,一直到對方打完了,這才拿起水壺,轉身向外,“快點回來,一會兒吃飯了!”


    “哦。”


    注1:車燈和磨電滾。在當時的年代,路政建設非常不發達,即便是天(津)市最最繁華的勝利路上,也是沒有多少路燈的。在這種情況下,自行車夜間行車很容易出危險,於是便想出了自行車加裝磨電滾(這種裝置在現在偶爾也是可以見到的)的辦法。磨電滾是一個類似於汽車電瓶的裝置,依靠和自行車輪胎的摩擦產生電力,給車燈提供照明――在當時,沒有這種裝置的自行車,是不允許上路行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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